薛琥知道邵峰忙,要忙着考试,忙着全力以赴的背书,忙着一大堆可能自己并不知道的事情。邵峰偶尔会来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这几乎成了薛琥唯一坚持下去的力量源泉。
“喂,你拍是不拍了。”摆造型摆了N久的上帝终于不满出声。
薛琥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摆弄照相机,咔咔咔的工作起来。
好容易结束工作,薛琥又坐到影楼的角落里,拿出手机摆弄。屏幕一直是暗的,他也没期望会等来什么,可盯着手机,似乎成了一种习惯。店里的人好像都有了某种默契,对于许久未出现的邵峰,没人去提。
终于,薛琥自己按开了手机。进入收件箱,最后一条短信还是男人一个星期前发来的。
【宝贝儿,最近比较忙,没时间陪你,照顾好自己。】
心,似乎又暖了起来。
薛琥和自己说,既然想和邵峰长久的在一起,那么就不该矫情见面的次数或者暂时的分开。只要男人心里还想着他,就够了。
周六,天刮起了大风。隔着窗户都能听见呜呜的声响。薛琥懒得出门,他已经很久没出门了,上一次逛街是什么时候,他都没了印象。近来无数次的周末,他都是裹着棉被面对电脑度过。
到中午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薛琥正在和别人PK,手一滑,电脑上的小人应声倒下。薛琥无暇顾及,几乎是踢倒凳子床开桌子奔去床上摸手机。看到小屏幕上蹦达的那两个字,薛琥忽然觉得眼睛发热。
“喂……”薛琥让自己听起来很自然。
“又打游戏呢吧。手机肯定扔床上呢,半天才接。”邵峰在电话那头嘟囔。
薛琥撇撇嘴:“谁告诉你我游戏呢,我和人视频呢。”
“哟,胆子大了,等我回去收拾你。”
“呃……你什么时候过来?”
“再过阵子吧,最近忙翻了。”
“哦。”
“对了,现在过我这边来,吃个饭。”
“啊?”薛琥有点发愣。
“咋啦,你不想我啊。”邵峰似乎在笑。
薛琥没说想,或者不想,他只是问了地址,然后飞似的奔了过去。
快一个月没见的男人,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可薛琥还是直勾勾的盯着他,目光就像粘到了男人身上。
“让你点菜,看我干嘛。”邵峰没好气的敲他脑袋。
薛琥哦了一声,然后草草的点了几个菜,打发走服务员,继续盯。邵峰没辙,只能宠溺的笑笑,然后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个笔记本塞到了薛琥手里。笔记本包还是崭新的,连牌子都还醒目的挂着。
薛琥的视线总算有了短暂的转移,但很快又回到邵峰脸上,大大的眸子里写满了困惑。
邵峰捏捏薛琥的脸:“这回能趴床上了,可别再裹得跟熊似的。”
心里那个已经燃尽的火堆轰的一下子又着了,它们原本只剩下了一堆灰烬和星星点点的余温,可这会儿,燃得火红,烧得炽烈。半年来的委屈,好像都被这把火烧得一干二净。
其实薛琥不在乎他送的是什么,他在乎的,是男人的这份心。
一顿饭,薛琥吃得几乎算得上虔诚。他怕这只是个梦,然后一不小心,就醒了。
吃刚完饭,邵峰的手机就响个不停。薛琥听着那边似乎局里有了什么事儿,但不真切。接完电话,男人抱歉的摸摸他的头:“你恐怕得自己回去了,我那边还有事儿。”
薛琥使劲点头:“嗯,你先去忙。”
邵峰又嘱咐了半天什么过马路小心点之类,才离开。
目送邵峰离去,薛琥才拎着笔记本上了公车。午休时间,车上的人很少,薛琥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把笔记本贴着里面放好,自己才小心翼翼的坐进去。车缓缓启动,薛琥觉得连窗外的风景都格外动人起来。
车快到站的时候,小九打来电话。无非就是店里的一些琐事,可薛琥兴高采烈的格外话多。弄得小九莫明其妙,这还没到春天呢,你怎么跟开花了似的。薛琥懒得解释,就说你别管,反正我高兴。弄得小九也跟着情绪飞扬。电话没说完,车已经到了站,薛琥就这么一路讲着电话,一路下车,一路往家走。等电话讲完了,家也到了,他才发现手里好像少了点什么。
很长一段时间以后,薛琥还总会回忆起那天的感觉。头皮发麻心跳加速都是其次,他忘不掉的是那种深深的绝望。他不在乎丢个笔记本,如果那仅仅是个电脑的话。可那是邵峰送的,薛琥觉得那代表着男人对他的感情。于是薛琥就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是不是他,薛琥,压根就没有这个命?
薛琥一宿没睡。翻来覆去的,脑袋里都是这件事儿。以前邵峰就说过他,脑子里存不住事儿,有个什么非得讲清楚弄明白,不然消停不了。薛琥觉得有时候,男人看他比他自己都透。没错,他就是不踏实。这不光是弄丢了个电脑,还有邵峰的心意,薛琥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
“一万?薛琥,你不是遇着什么麻烦了吧?”老板瞪大眼睛,看着大清早还没开张先开口借钱的员工,“遇着什么事儿了?”
薛琥不想说太明白,抿抿嘴唇:“那个,我确实急用,我保证一定尽快还。”
薛琥知道老板是个很好的人,而事实上老板也没让他失望,转身就带着薛琥去ATM取钱,边取还边念叨呢:“我也不怕你跑,跑了还有邵峰嘛,他一警察总跑不掉吧。”
薛琥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苦笑。
钱借好了,可人却未见。等了一个多礼拜,薛琥才终于等来了邵峰。
男人一进门,就嚷嚷着:“哎哟我操,这几天能把人累死,赶紧过来给我按按。”
薛琥本来都摆好了扑过去的姿势,闻言直接踩了刹车:“你还真把自个儿当太上皇了是吧。”
“嘿嘿。”邵峰乐着,搂过薛琥来啃啊啃。
腻味完之后,薛琥拿了精油给男人按摩。没几下,男人就开始舒服的哼哼:“你这手艺绝对的专业……”
薛琥扬起嘴角:“切,也就是你,偷着乐去吧,我这么伺候过谁啊……”
邵峰笑呵呵的:“知道知道,你最贴心了。”
薛琥又嘟囔了两句,手上却更加认真。
按摩完了,邵峰躺床上休息。薛琥呆在那儿,忽然不知道如何开口了。也许真是想什么就会来什么,这厢薛琥还没想好,那厢邵峰先开了口:“那笔记本呢,没见你用啊。”
薛琥没说话,转身跑卧室里把装着钱的信封拿了出来,递到邵峰面前,同时坦白:“本儿丢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呃,这钱你拿着吧,算我赔你的。”
邵峰起身,眯着眼睛看了信封好半晌,然后不冷不热的问:“你哪来的钱?”
薛琥不明所以,照实回答:“哦,在老板那儿先借的。”
邵峰抬头,看着薛琥,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说了送你的就是你的了,你还我钱,当我什么人了?”
薛琥有点着急,他怕邵峰误会:“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我不想占你便宜,毕竟……”
“薛琥!”邵峰有点生气,“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你男人,你这是恶心谁呢!”
薛琥也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反正就是死活要把钱往男人那推。终于,邵峰操了一声,穿上衣服开了门就走。
薛琥也魔怔了,直接跑过去就把钱往男人手里塞。邵峰终于怒了,盯着手里的信封磨了半天牙,最后说:“行,我他妈第一次上赶着被人捅钱的!”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邵峰走了很久之后,薛琥忽然后怕起来,他觉得要是因为这事儿他和邵峰掰了,那简直哭笑不得。于是他开始给邵峰拨电话,拨一个,对方按掉一个,到后来索性就响着不接。薛琥委屈到了极点。他只是希望邵峰知道,他不是图他什么,他就是爱他这个人。
两天之后,薛琥被老板叫了过去。问他和邵峰玩啥呢,哦,一个借钱,完了一个马上还,好么,钱的序列号都没变,合着压根没动。
从老板那出来,薛琥又给邵峰打电话。这一次,男人没有挂。
“喂,邵峰……”
“嗯哼。”
“那个老板和我说了……”
“行了行了,那事儿咱谁也别提了。”
“可……”
“你还说是吧,靠,我要英年早逝那也是被你气死的。”
薛琥浅浅扬起了嘴角。
见薛琥总算识相的往事不再回首,邵峰那边才舒坦了点:“这阵子也忙,估计又见不着你了,等五一放假,好好陪你几天。”
“嗯。”尽管知道邵峰看不到,可薛琥还是重重的点了头。
就为邵峰的一句话,薛琥足足期盼了一个多月。
可转眼五一,人没来,薛琥等来的,只是个电话。
邵峰在电话里说最近局里忙,这假恐怕是休不上了。薛琥嘴上说工作嘛,那就没办法了。可挂上电话,眼圈就红了。
浑浑噩噩的在家宅了两天,薛琥觉得自己已经发霉了。对着镜子,底版还是那么帅,可精气神儿全无,别说拉风,现在连空气都带不动了。
深吸口气,薛琥打起精神,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衣服,最后总算配满意了,晃晃悠悠的出了门。其实薛琥也不知道自己出门要干嘛,也许只是随便的逛逛,很长一段时间,他的日子里只有邵峰和电脑,邵峰总不来,那么就只剩下电脑。他闷得太久,身体上的,精神上的,几乎把他憋疯。
逛商场的时候,薛琥非常郁闷的发现自己引以为豪的时尚触觉正面临着巨大的挑战,各领域各专柜各品牌的新品和潮流动向他基本跟不上了。这个问题可严重了,薛琥几乎是挨个柜台的转,跟社会调查似的。
“薛琥哥哥……”
要不说世界就是个村儿呢,破天荒出来一次也能碰见熟人,薛琥不知道该说他太背还是和那家伙太有缘分。
没等薛琥纠结完,小纪那边儿已经扑过来了:“薛琥哥哥……我想死你了……”
大庭广众,大杀四方。
薛琥已经掉进了黑线的海洋,狼狈的把小纪从身上行往下扒拉:“咱公共场合,能克制一下不?”
小纪不干:“那人家想你嘛。”
薛琥再也受不了,不怪他无情,实在是小纪雷人的段数太高。好容易把人从身上揪下来,薛琥大踏步的就想逃离现场。结果没走两步,就听小纪在后面问:“对了,薛琥哥哥,你真跟邵峰分啦?”
薛琥几乎是瞬间停了脚步,转身,死死的盯着小纪:“你……说什么……”
小纪一脸纳闷:“啊,我前天在酒吧看见他了呀,一大帮子人,说你俩早分了。”
薛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商场的。好像整个人一下子就懵了,忘了思考,忘了呼吸,忘了一切的生理本能,只剩下痛,却很快也麻木了。他不懂,明明能做的都做了,甚至不能做的他也做了。为什么还会这样呢。他真的想过和邵峰一辈子的,而且不只一次的想。他甚至想如果邵峰离了婚,他要怎么和家里出柜。呵,那么久远的事情,他也会在夜深人静时一遍遍的描摹,然后,便觉得也许某一天,想的这些真会派上用场。
天渐渐暗了下来,薛琥才察觉,自己竟然已经不知不觉的游荡了一个下午。他一点都不想回家,那个地方根本也不是他的家。到便利店买了好多啤酒,薛琥找家浴室要了个小包间,然后把自己藏了进去。
也不洗澡,也不要服务,什么都不要,薛琥只是喝酒。喝完一个,就把空罐子丢掉,听着罐子落地的声响,就好像把某些心情也一起丢开了。
喝到后面,薛琥觉得头晕,晕得厉害。鬼使神差的拿出手机,薛琥胡乱的翻着电话本。电话本里的人好多,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李皓,邵峰,还有一个又一个他根本想不起来样子的一夜情对象,翻到最后,是卓文俊。
不知怎么的,薛琥忽然想哭。听见邵峰说他俩分了的时候,他都没哭出来,此时此刻,看着卓文俊的名字,却忽然想哭。想见这个人的念头空前的强烈,薛琥也不知道缘由,他只知道这个人是圈子里唯一对自己好的人,唯一被自己伤害却从来没有伤害过自己的人。
“薛琥?”电话很快接通,卓文俊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疑惑和不确定。
薛琥的眼泪忽然就掉了出来。卓文俊的声音似乎有着某种力量,轻易的便卸下了薛琥的防备。
“喂,你还好吗,怎么了?”卓文俊似乎发现了什么,关切的问。
薛琥吸吸鼻子,头似乎更晕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我想见你。”
后面卓文俊似乎问了他在哪儿,薛琥记不得了,只知道挂了电话,他又喝了三罐啤酒,卓文俊才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