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嗖”地一声插在了沈思远的脚边:“小家伙儿,我忘了告诉你,我说的不会伤害你,是在你听话的基础上,懂了吗?”
沈思远机械地点了点头:“嗯……”
“那就好,我喜欢听话的小朋友,现在,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好吗?”乔走到他面前,轻轻地把那把刀拔起来,抽出一张面巾纸,擦拭着上面的泥土,森白的刀刃上映出他白皙清秀的脸,让沈思远打了个寒噤。
沈思远乖顺地回答说:“思……罗杰斯,我叫罗杰斯。”
听到沈思远明显与他们不同的口音,乔有些意外,扬眉说道:“你是哪里人?”
沈思远摇了摇头,他不敢说自己的来历,他还无法确定自己身处于什么时代,如果编造谎言,必定会被对方识破。
沈思远沉默半晌,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小心翼翼地问:“你们会杀我吗?”
他脸上还留着派瑞特的指印,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因为身高差,需要仰起头才能与乔对视,这样一来,他纤细而脆弱的脖颈便暴露在外,看上去毫无威胁。
乔上下打量了他一圈,伸手轻抚他额前柔软的碎发,温声道:“怎么舍得杀你呢?”
沈思远紧张地看着他。
乔和他对视一会儿,笑着说:“卖掉你不好吗?”
☆、3 逃亡
最终沈思远还是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乔在随便问了他几句话后便不管他了,甚至还给了他一个报废的个人终端让他打发时间,这让他疑窦丛生。
“小家伙儿,你要乖乖的,别在我眼皮子底下做手脚。你知道吗?在我加入这个队伍之前,我曾在国安局工作。”
沈思远老实地点点头。
他不知道乔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好,他以为这个金发男人会像对派瑞特一样虐待他,甚至杀了他,但他没有。
这是不合逻辑的,沈思远想。
除非他别有目的,自己对他来说,是有利用价值的。
可是他现在这个样子,无异于废物……难道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来历?
沈思远忽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必须得抓紧时间逃走了。
夜幕降临,皓月当空。
沈思远叹了一口气,收起终端,眺望远方。然而他发现似有一个巨大的发光体匍匐在西南的角落,将星辰映衬得黯淡失色。
他瞬间意识到那是城市的灯光,离这里不算远。
沈思远思忖片刻,电光火石间有了计划。
沙漠地带昼夜温差极大,沈思远缩在屋子里冻得受不了,小声跟乔说想去车上吹暖气。
乔考虑了一会儿,挥手答应了。
而派瑞特似乎对乔的行为有些不满,睡觉的时候把沈思远扔进了屋外的帐篷——并不是所有人都住在房屋里的,这里的房子破破烂烂,所以他们在旁边还搭了个帐篷抵御夜间的风沙与严寒。
帐篷很大,沈思远进去之后便默默地爬到最边角的位置躺好,和他睡在一起的是名叫伊戈尔和兰瑟的雇佣兵。
两人看他的目光有些戒备,沈思远假装没看见,缩成一团,尽量削弱自己的存在感。
半夜。
躺在角落里的沈思远睁开眼睛,他借助微弱的月光,四下打量了一圈。
伊戈尔和兰瑟还在睡,发出轻微的鼾声。
沈思远屏住呼吸,偷偷地掀开被子,慢慢地坐了起来。
但还未等他完全起身,就被旁边惊醒的伊戈尔一把按住,随即扑倒在地,锋利的匕首瞬间贴在了他咽喉上!
大动脉紧贴着刀锋,冰凉尖锐的触感把沈思远惊出一身冷汗,那刀刃上带着若有若无的铁腥味,像弥久不散的鲜血,直冲他的鼻腔。
伊戈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刀刃越逼越紧,皮肤传来被割裂的轻微刺痛感。
“我、我、我去上厕所……”沈思远结巴地解释道。
兰瑟被动静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后,无奈地拍拍伊戈尔的手。
伊戈尔这会儿才完全清醒,怀疑地打量了沈思远一圈,最终放下匕首。
“去吧。”
沈思远惊魂未定,抱着终端忙不迭跑了。
在外面守夜的是派瑞特,见沈思远出来,对他抛了个飞吻。
沈思远:“……”
沈思远不敢招惹他,抱着终端往旁边的建筑走去。
派瑞特起身跟在了他后面。
建筑物里有现成的洗手间,只是年久失修,里面脏乱不堪。刚开始沈思远以为这里是绝对无人区,但洗手间里难闻的气味却推翻了他的猜测。
或许这个地方是雇佣兵团的某个据点。
他捂住鼻子,站在门口踌躇一会儿,说:“你可以在外面守着吗?”
“量你也不敢跑。”派瑞特说着一把将沈思远拉到身边,又使劲搓了他屁股一把。
沈思远大喊道:“别碰我!”
派瑞特笑得十分无赖,将他一把推了进去:“快去吧,漂亮的小家伙儿。”
沈思远如芒在背,立刻躲进洗手间,把门虚掩上,阻断了对方的视线。
五米开外。
派瑞特找了个地方坐下,点了支烟。
兰瑟从帐篷里出来,走到他面前,派瑞特扔了支烟给他。
兰瑟摸摸口袋,奇怪道:“我的打火机不见了。”
“掉帐篷里了?”派瑞特把自己的给他。
“没注意。”兰瑟耸耸肩不以为意地说,他接过点燃,“老大,你这么放心他么?”
“你以为这只小麻雀真能飞出去?”派瑞特不以为意地说。
兰瑟见派瑞特笃定的样子,不再言语。
三分钟后,一声巨响惊醒了所有人,突如其来的爆炸冲击波瞬间灼到了二人的后背,派瑞特猝不及防,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卧倒,猛地扑向地面!
身后的洗手间一片火海,尖锐的耳鸣声刺戳着鼓膜,如同数千只鸟瞬间冲破牢笼,坠落的石块与扬起的飞砂令天地为之变色。
身材魁梧的光头男人挣扎站起,瞠然道——
“罗杰斯——!”
爆炸的余波很快平息,派瑞特在远处观望了一阵,确定不会有二次爆炸后迅速进了洗手间。
“罗杰斯?”
硝烟与秽物的气味混杂在一起,眼前已分不清是碎裂墙壁还是龟裂的地板,到处一片狼藉。
冷风从窗口灌进,冲洗着烟尘的余韵,也让派瑞特的头脑逐渐清醒。
洗手间内没有尸体。
伊戈尔等人紧随其后进来,诧异地看向派瑞特。
“老大?”
派瑞特低头,右脚挪开半步,下面是一个烧得变形的打火机外壳。
“操。”兰瑟瞬间明白过来,爆了句粗,立刻往越野车方向跑去。
乔面无表情地蹲身再站起,把食指举到派瑞特面前,上面沾着一层灰白的粉末。
“沼气加粉尘爆炸,还有丁烷。”乔漠然道,“他把爆炸控制得极为精准,没有分毫误差。”
派瑞特表情阴骘,额角的伤疤显得更为狰狞,之前他还信誓旦旦地跟兰瑟说罗杰斯不会跑,但事实却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他没料到这个小东西竟然有那么大能耐,轻而易举地骗过了他们所有人,从他眼皮子底下玩了一出金蝉脱壳。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小东西”的本事还不止如此,后面还有一大串惊喜在等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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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失策
远处传来兰瑟的咒骂还有踹上车门的声响,伊戈尔皱眉,朗声问道:“怎么了?”
“妈的,车门锁死了!”
“你不是有钥匙吗?”
“锁定了!”兰瑟咆哮道,“老大——!”
派瑞特掏出指纹钥匙,却发现上面有一个锁状的图案闪了红灯——那是权限解除的信号。
他的权限是队伍当中最高的,除非有人入侵了车载系统,把之前的设置尽数抹去。
“把你们的个人终端掏出来看看。”派瑞特命令道。
队伍中没人说话,在派瑞特的钥匙闪红灯的时候,他们就意识到了这次事件的严重性。
不出派瑞特所料,他们的个人终端全部报废,不仅信号输出格是空的,连触屏也完全失灵。
这意味着他们失去了通讯装置,卫星导航还有热感探测仪等等一系列装备。
乔面色阴沉,从随身口袋里拿出储存卡插.进侧边槽口,伊戈尔默契地递上了外接键盘。
他运指如飞,强制打开了系统后台,但屏幕上显示出的一大串源代码却让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伊戈尔问:“怎么了?”
乔一言不发,又重新输入了指令,屏幕重归于黑暗后又再次亮起。
过了许久,乔输入最后一串字符,发现屏幕没有反应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乔的脸色极为难看:“我没办法破译。”
派瑞特蹙眉:“什么意思?”
伊戈尔:“不能破译?”
“意思就是,我找不到任何漏洞。他的病毒已经融入了终端的系统程序,和它成为了一体。它不仅把强制格式化的驱动删除了,甚至还找到了我写的保护屏障,并且彻底抹杀了它。”乔冷眼看着派瑞特,“这样的代码我闻所未闻,派瑞特,你带的什么人回来?”
队员们表情凝重,派瑞特尤甚。
作为队伍的副队长,他们都清楚乔的背景,世界头号骇客的关门弟子,在成为雇佣兵之前,还参与开发了一门新的程序语言和安全操作系统,并因此被招揽进了图林帝国的国家安全局。
但是,现在他却束手无策。
“这就是你特地交代乔‘照料’他的原因?”伊戈尔问道。
派瑞特没有接话,下令道:“雷哲,把后备箱砸开,布鲁迪守在这儿,其他人跟我来,他跑不远。”
伊戈尔挑眉看着他,正欲说什么,却被乔打断了:“等等,把终端全部关机。”
他的声音带有特殊的金属冷感,伊戈尔立刻把电池抠了,又抬头道:“老大,你……”
“走。”派瑞特扫他一眼,拉了枪栓。
伊戈尔识趣地闭了嘴。
跑!
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沈思远抓着终端向前狂奔,即使被砂砾擦破皮肤,碎石割伤脚踝,他仍然不顾一切地朝前飞奔。
他一定要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群雇佣兵,逃离派瑞特的掌控!
沈思远从来没有跑过那么远的路,他的体力早已透支,脸上血色尽褪,但他不能停下来。
眼前阵阵发黑,整个人已经累得快要虚脱,他步履轻浮地进了一栋大楼,终于寻到一个隐蔽的位置,双膝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脱力让他暂时无法思考,后脑阵阵疼痛,膝盖也磕伤了,被石子划破的地方火辣辣的,不能确定是否会感染。
即使准备充分,他也没能带水出来,跑的时间太久,稍微一动,嘴唇就开了裂,蹦出一颗小血珠。
唯一幸运的是,他没有听到派瑞特他们追上来的动静。
沈思远强撑着身体,慢慢蹲下去,闭上了眼睛。
那群人敢囚禁自己,威胁自己的性命,那就手持利刃反杀回去,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自己不是任由搓圆揉扁的废物。
无论敌人有多强大,他也不会因此而畏惧,只会激起他的斗志和他深埋于心的血性。
因为他是自由联邦的军人。
沈思远休息了一会儿,掏出终端,输入了一行指令。
他的动作熟练程度不亚于乔,甚至速度比他更快,漆黑的屏幕上很快出现了一张九宫格雷达地图。
沈思远摸上屏幕,将画面缩小,上面仍是一片平静。
他喘了口气,稍微放松下来。
在车上的那两个小时,他给其他人的终端植入了病毒,只要靠近范围百米之内变会自动匹配信号报警。
现在看来他们还没有追上来。
从这座废弃的城市规模来看,这里曾经非常繁华,一路上废弃的建筑物数不胜数,正因为如此,沈思远觉得他被派瑞特发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他浑身无力,眼睛酸涩不已,这一整天他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体力的消耗几乎让他无法承受。
他假寐一阵却毫无睡意,心中的紧张感一直没有消退下去。
在这个地方,他没有任何亲人,也没有任何朋友,更紧迫的是,他没有食物,也没有水。这要如何逃到城市去?
这两天之内发生的事情让沈思远思绪前所未有的混乱,心情无比烦躁,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砖墙,深呼吸一口气。
然而沈思远并没有意识到,这短暂的休息并非是逃亡的结束,很快他就再次听到了军靴磨在地上的细微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