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春泽的表情瞬间变得万分为难,沈笑楠很聪明地看出了什么,扯扯嘴角笑了。
「没想到你竟然那么大胆啊,把男人带回自己家?」沈笑楠挑眉,戏谑地问,「你不是还有个儿子吗?」
陆春泽痛苦地摇着头,「你不懂……唉……」
「难道说你儿子发现了你和男人的关系,离家出走了?」
陆春泽刚想否定,又举得让沈笑楠这么认为,也无所谓。除了星罗之外,他根本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他们瞧不起他也好,鄙夷他也好,在这一刻,都及不上孩子重新回到身边来得重要。
「是……是星罗他……离家出走了。」
沈笑楠噗嗤一笑:「对小孩子来说,这不是很正常嘛。」
他把陆星罗当成一个不懂事的小鬼,显然是对着对手还不够了解。
陆春泽只得无奈地把这个赖着不愿走的不速之客请进家门。
真是有够衰的,他难过得连站着都很吃力了,居然还有伺候这个生来就喜欢使唤别人的大少爷。
沈笑楠还没有吃晚饭,陆春泽客气地礼让他一下,这倒楣催的居然真的就打算在自己家吃晚饭了!
陆春泽欲哭无泪,咬牙硬撑这酸痛的身体,在厨房里给这恶魔上司下泡面。
沈笑楠这家伙,在工作上面异常精明,私生活上简直是个白痴。过了很久,他才看出陆春泽走路的样子很奇怪。
「呃……你……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陆春泽直想骂娘。
我当然不舒服!你不是看到我发生了什么吗?
早些时间骂我很淫荡的那个粗鲁的混账跑哪儿去了,人格分裂吗?你在我面前装什么纯情!?
陆春泽心里郁愤一大堆,可面对上级他仍是本能的恐惧。
没办法,他这样的大叔就是这么没胆,好不容易奋斗来的工作,他可不想因为得罪上司而丢掉。
陆春泽倚着墙壁,脸上发青,苍白虚脱的样子很没有精神,完全像个被生活拖垮的疲惫男人。
这种家伙本该没有任何魅力可言的。但……
谁让自己就好这一口呢。
沈笑楠的心跳都漏跳好几拍,他自己都搞不懂,对感情一向很冷漠的自己,目光却无法控制地追随着这个男人。
除了有张还看得过去的脸,陆春泽的出身、经历、乃至为人性格都不是很讨人喜欢,这种毫无个性、又一副穷酸相的中年「大叔」,从来都是追随在沈笑楠这样年轻帅哥身边,把他当万能神一样崇拜的。
沈笑楠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去注意这样的家伙。
明明知道大叔虽然条件很差,但也不会喜欢自己这种年轻又傲慢的上司,可沈笑楠就是不由自主会对他生出关心之情。
不知道大叔喜欢的男人是什么样子的?
他上班的时候总是长嘘短叹又漫不经心的,三五不时就会犯错误,是什么样的家伙会让他那么惦念啊?
更可恶的是……
我怎么会对这种废物男人着迷的?
沈笑楠慢吞吞地吃完面,抬起头,却发现陆春泽早就因疲累而滑坐在地上,他靠着墙壁,睡得很不安稳。眉头微微皱着,长长的睫毛畏然地颤抖着。
沈笑楠叹口气走过去扶起他。
唉,不知道这个男人有什么魅力,但自己就是从见到他第一眼,就怦然心动。
明知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明知陆春泽的心里永远藏着一个他无法超越的最爱,他还是像飞蛾扑火一般地来到他身边,想要帮他做点什么,哪怕一点点。
单恋的痛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沈笑楠从未想过,傲慢强悍的自己,会有被这种无聊情感收服的时候,而且爱上的还是他根本瞧不起的家伙!
可感情就是这么奇特,无法控制,悄然而临,等到自己竖起警惕的时候,心已经被伤得千疮百孔了。
他这段感情……看来注定是得不到结果。
望着在沙发上睡得毫无防备的男子,沈笑楠内心里突然升起一股罪恶的念头。
如果他这时候对心上人做了什么,他也不会有能力反抗的吧?陆春泽对性事这么无所谓的态度,也许压根儿就不会反抗呢!
如果连随随便便的一个男人都可以得到他——那么自己这么久以来的等待,不是太可怜,太可笑……
他的手像中了蛊般,不自觉地颤抖着,朝陆春泽衬衫的扣子探去……
沈笑楠惊讶于自己会那么紧张。陆春泽虽然是他第一个喜欢的人,但自从少年时代知道自己的性取向后,沈笑楠身边各色完美无缺的男人就没有少过。性这种事,男人女人的身体对他都不陌生。但——
现在竟然会像个羞涩的小男孩那么紧张?
沈笑楠一边挖苦自己,一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陆春泽毫无防备地躺在那里,洁白衬衫的前襟胸口敞开,可疑的红色痕迹从他身体一路蔓延至下……刺痛了男人的眼睛。
他要干脆俐落地解决掉!就像他解决掉所有棘手的问题!这个折磨他至深的薄情男子,也许自己真的得到他的时候,就不会再这样痛苦了……
◇◆◇
「铃——————」
一阵惊人的警铃大作!不知道从屋里哪个角落里吓死人地响起来!
坠入梦乡的陆春泽吓得大跳起来,魂都快要被吓飞了。这几天究竟是怎么了,所有事都这么猝不及防地发生、惊动、甚至摧毁他哪怕半分钟平静的人生。
陆春泽惊魂未定,眼睛睁得大大的,突然一起身就发现原本在沙发上坐的上司,靠得离自己异常近……近得连呼吸都触目可及。
他唇间呼吸着带有淡淡烟草味的气息,英俊的上司的手指还停留在自己胸前敞开的衬衫上。
「你……」
这么尴尬的局面,就连一向镇定自如把控一切的沈笑楠,都不由感到尴尬。他故作镇静地咳了咳,脸上缓缓浮起红潮。
见鬼!他刚刚是怎么了!居然想要迷奸自己的下属?
他有那么饥渴吗?
沈笑楠低头盯着自己的下体,陆春泽恐怕还未察觉,他如果再晚一会儿醒来,今晚就注定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了……
这迟钝的老男人!
沈笑楠在心里又愠又怒地想。
「呃……」
「你刚刚在地上滑倒了,我正准备扶你起来。」
不过狐狸就是狐狸,沈笑楠这种身经百战的人,其脸皮厚的程度也是下属无法想像的。
他很快恢复镇定,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用宽阔风衣的下摆把撑起帐篷的下体遮住。
虽然他起身的样子有点怪怪的,但对陆春泽这类迟钝的家伙来说,就算有个同性男子在他眼前大喇喇地勃起,他恐怕都只会以为对方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曼妙的过往情事。哪里会想到,他就是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有兴趣呢!!
可恶!
「我扶你回房间睡觉吧。」沈笑楠颇为有些丧气。
只差一步啊,他就可以让这个男人领略到这一生都没有的惊喜——与恐惧了。
「刚刚那什么响声?」陆春泽却还没从那阵恐怖的警报声中回过神来,他迅速四顾查看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发生火灾一类的恐怖事情。
为此要背负上一辈子可怕债务的房产,可千万不能出一点差错啊!娘爹!
沈笑楠歪着头,若有所思。他也感到纳闷,这警铃响起的时间也太巧了吧,简直就像是老天看到他在做坏事,故意要把陆春泽吵醒似的。就差没同时降下一道正义之雷来,把自己这罪恶之徒给劈死。
陆春泽跑出去外面检查一圈,发现火警状态正常,附近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那阵诡异的铃声瞬间想起,又瞬间消失了,甚至都不知从哪个角落响起来的,让人莫名其妙。
「搞什么啊,这破公寓的警报。」陆春泽从外面回来咕哝着,「老子要付一辈子的贷款,买到的就是这坑爹的鬼玩意儿?」
他一路骂骂咧咧地回房间了,虽然恐惧,但硬是被外界声音打扰后提起的精神,很快就被身体的疲累跟酸痛拖垮,他现在不是一般的累。一辈子的辛酸,苦楚都涌上心头,让他没办法再去面对外界任何的打击。
现在陆春泽没有心情再面对任何人,他只想缩回自己小小的空巢,钻进被窝里面好好睡一觉。祈祷醒来以后一切都恢复如常,星罗还在他身边,而他看自己的目光,仍然是那么天真无邪……
充满了骄傲、崇拜,为由自己这样的老爸而露出甜美的笑颜……
他不希望给星罗的人生蒙上任何阴影。
可如今一切都脱轨了……脱轨了……
◇◆◇
陆春泽晃晃悠悠如同僵尸般地回到房间,却没有去管此刻仍留在自己家客厅的外人沈笑楠。
如果放在往常,陆春泽是不允许任何可疑人物靠近自己家,靠近他天生招蜂引蝶的帅儿子的。
像沈笑楠这种浪荡不羁的男人,感兴趣的对象又是男人——简直是靠近三米范围内就会响起航空警报的。
可如今的他,要保护的对象已经没有了,失去了小鸡的父亲,又要为谁竖起战斗的冲冠啊?
儿子的出走对自己的打击那么大,陆春泽始料未及。
他蔫不拉叽地爬回房间,正准备钻进被窝,身后跟着他徐徐走进房间的沈笑楠,却突然出声了。
「你这样,是要勾引我犯错误吗?」
陆春泽莫名其妙地回头瞪他一眼,眼皮子已经疲倦得快要撑不起来了。
「我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哦。」沈笑楠故意坏坏地笑,露出大灰狼般的舞台表情。
可他的表演全白费了,因为陆春泽根本没感觉到任何「敌情」。
突如其来的打击,剥去了他全部的武装跟感官。
他现在站在一个对他「非常非常有兴趣」的男人面前,却衣衫不整,「任君采撷」一般,优美的颈项上还留着被别的男人掠夺过的痕迹。沈笑楠被刺激得不轻。
他抑制住即将喷出的鼻血,真想摇着他的脑袋,把他晃醒!!
「你给我振作一点。」
百般无奈之下,沈笑楠又露出了标准上司的嘴脸。
「一个青春期小男孩出走,就能够让你万念俱灰了。你这父亲是怎么当的?」
他的话,果然刺激到本就受伤的陆春泽。他突然就愤怒爆发,拎着沈笑楠的领口恶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你这混蛋懂什么啊!」陆春泽怒冒三丈,「你知道我们父子俩这些年有多么不容易吗?你知道星罗他是个多么敏感的孩子吗?」
「像你这样含着金汤匙、还附带血统证明书的家伙,根本就不懂我们父子俩的感情吧?」陆春泽气喘吁吁的,「一个高中男生带着一个小男孩,你以为在这个吃人的社会生活很容易?你以为我没有看到过你们这些人不屑的眼神?鄙夷、怀疑?好像我们是从地沟里爬出来的老鼠?生来就带着罪恶?」
「为了星罗不必受这些世俗的眼光!这些年我不断地逃跑!逃跑!只要一有人露出对我们怀疑的态度,我就得带着星罗尽快离开。我不想让这孩子生活蒙上任何阴影——他不应该受到这些伤害,你明白吗?」
沈笑楠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震住了,半晌也没有出声。
陆春泽眸中流淌着沈笑楠从未见过的怒火和恨意。
他从未想过,这个看似稳重平凡的男人,还会有这么失控的一面。
他为了儿子所做出的隐忍、牺牲,无以计数。那些他这个年纪的男人,都会很在意的尊严问题,男人的自尊骄傲,社会地位,香车美女什么的,陆春泽都无法得到。
不是他不努力、他不认真,事实上如果陆春泽这些年能够稳定在一个地方发展,以他的能力,原本是会有不错的事业的。
但让沈笑楠这个上司都感到奇怪的是,陆春泽这些年的履历却是横跨了大江南北,任职在公司的各个分部,那些穷乡僻壤,没有人愿意去的地方,陆春泽却总是自告奋勇地前去开拓。
然而,在他的地位稍稍稳固点以后,却又会突然因为发生一件小事,令他不得不收拾行囊,仓皇逃跑。
他究竟在躲避什么?
沈笑楠从第一眼见到这个男人起,就在他眼中看到那种深深的恐惧。
他不知道他身上发生过什么,但他眼眸中经常流露出怀疑,态度又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任何正常人都不会想要跟这种「可疑份子」多接触,更别提交朋友了。
所以在他看来,陆春泽总是独来独往的,即使有机会认识一些同龄人,也很快被他怪异的态度弄得打退堂鼓了。
在陆春泽心中,儿子似乎是他无法触碰的禁忌。
他不允许他们多见他,打探他,这个十多岁的男孩是「大叔」捧在掌心难以言喻的宝贝。
沈笑楠感到一阵阵肉麻的同时,又有点感动。
有几个男人能够这么疼爱自己的孩子的?即使是疼,能够疼到骨子里,灵魂里,疼到失去自我?
外人眼中,陆春泽都有点病态了。
可他有难以言表的苦衷,沈笑楠顿时就明白了。
「你儿子……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