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魄说这句话,好似在说一件平常不过的事
“这......”许碧川顿住,又敛色道,“阿魄少侠为邱灵赋做得实在足够,我怕这不过是画蛇添足”
许碧川神色这样肃穆,阿魄却是一片轻松自在,毫无沉重之色,他笑着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灵活而有力,可握住重刀利剑,让自己从刀林火海里保住性命无忧,甚至保护任何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可他苦笑道:“我宁愿是画蛇添足”
忽然窗外一声响动,屋内孙惊鸿与阿魄皆是一怔,便醒悟过来,对视一眼,便执了武器,破窗而出
许碧川看邱灵赋在床上,略一思索,便留了下来
出去一看,屋外肖十六、沈骁如、含嫣、衔璧四人,与一黑影打的难分彼此
那人看到孙惊鸿与阿魄朝他追来,便拼尽全力,将面前的英勇刺来的沈骁如狠劲拍去,随即脚下生了风一般地逃去
肖十六对其他人喊:“你们去追,我看骁如!”
那人身法也是登峰造极,才一会就快没影了,其他人不敢怠慢,只得把看上去伤的不轻的沈骁如抛下,追了出去
怕肖十六非花雨叶之人不好处理,含嫣便留了下来,好照料沈骁如
可那沈骁如被击落在地后,仰面吐出一口血来,安静姣好的面容痛苦地皱起,额头汗津津的,看上去不容乐观
邱灵赋醒来之时,只觉得头重脚轻,才想到昨夜是喝多了昏睡过去,一看自己衣服都没换,张口便喊道:“邱小石!邱小石!”
“吱呀——”一声,推门而入的却是许碧川
“怎么了,一开口就叫小石的,小石昨夜和你一般醉得半死,还在睡呢”
邱灵赋揉揉脸,渐渐清醒过来,忽然想到什么,便问道:“昨晚发生什么了吗?”
许碧川点点头,深深看了他一眼,“果然有人耐不下性子,来探听了”
邱灵赋在花朝会上做出这样大胆的行动来,又声称要与孙惊鸿夜谈讨要邱心素
这本就被江湖说书的吵的风风雨雨的大事,对方前来花雨叶怕是为此目的,又怎么会耐得住性子
“怎样了?”邱灵赋眼睛簇亮地看着他,那样急不可耐
“跑了”许碧川道
“跑了?怎么可能?”邱灵赋愕然,“这里是花雨叶,阿魄和孙惊鸿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又有你、含嫣、衔璧在,还有肖十六、沈骁如......”
“那人武功本就上乘,又出手阴狠,根本没想硬碰硬......阿魄倒是逮着机会与他交了手,那人怕是伤的不轻,你......”
“阿魄呢?”邱灵赋问道
“在隔壁,沈骁如她......”
许碧川还未说完,邱灵赋便已经夺门而出
沈骁如躺在床上还未醒,唇色发白,阿魄、肖十六与孙惊鸿神情严肃,似在交谈什么
门忽然被粗暴打开,门外一人便冲向阿魄
“阿魄!”那人赶来得如此匆忙,衣衫不整,头发散乱,就这么来到了阿魄面前
阿魄对邱灵赋为自己而来的举动很是受益,严肃的神色一松,却又侧身把他挡住,私心下遮掩了一些肖十六与孙惊鸿的视线
“怎么了?”阿魄问,邱灵赋难得在醒来之时对他毫无戒备
“那人是谁?你怎么把他放跑了?听说你与他交了手,发现了什么没有?”这一连串问题便冲着阿魄问来
阿魄柔声安抚道:“这事我过会与你说好吗,我师姐她......”
邱灵赋听了,便往那边一看,沈骁如躺在床上,脸色难看,虚弱苍白
往日里恬静大方又柔中带刚的人,这会儿躺在床上,好似死了一般
邱灵赋把阿魄推到一边,朝床边走去:“她怎么了?”
孙惊鸿道:“那人拍了她一掌,毫不留情,现在不仅有严重的内伤,剧毒攻心”
“什么毒?”
“寒冰尘”孙惊鸿道
听到这个名字,料是邱灵赋满天满地什么也不在乎的性子,也怔愣起来
邱灵赋曾在如意楼上用寒冰尘对付阿魄,那寒冰尘轻如尘埃,只要吸入足量,就会让人浑身僵硬不能动不能说,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
“那神医叶徽和当真就这附近么?”阿魄突然开了口,问孙惊鸿
孙惊鸿点头:“花雨叶这几片山头奇花异草甚多,叶徽和每年花朝会前后,都会携药童前来采集你要是真的去,就尽快早些,不知沈姑娘能够坚持多久”
阿魄点头
而邱灵赋一听,震惊异常,一双琥珀色眼眸一直没有放过阿魄
花朝会还得继续,孙惊鸿前去引领众人饮茶座谈,便离开了
那含嫣衔璧也早就离去摆平花朝会琐事,许碧川与肖十六去给沈骁如煎些药,好缓解这毒扩散
这屋里,就剩下邱灵赋与阿魄两人
“你要去找叶徽和?”
阿魄答是
“听说叶徽和性子古怪阴狠,凡是前来求医的都得将求医者折腾半死才愿意施救,你要是去......”
“你是在关心我?”阿魄打断他,好似在笑
邱灵赋一愣,阿魄那笑怎么看怎么不痛快
那叶徽和的阴狠天下闻名,这阿魄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这倒是符合阿魄那家伙随心所欲无所畏惧的性子,但这般把性命置之不理的模样,让邱灵赋心生摸不着来向的怨怒......
他倒是不知道,自己心里那又酸又苦的怒意,与那怒意延伸而来的愧疚,竟然是冲着床上一无所知的沈骁如而去的
他只是品着这难受的滋味,粗暴地把它发泄成一股怒火
阿魄那双黑似明夜的眼还看着他,他却冷笑道:“你要死,我当然开心”
邱灵赋的神情那样认真,那字是从牙里恨恨地咬出的
阿魄的笑意渐渐淡去
邱灵赋看着心里痛快,痛快自己的话能够像针一样,让阿魄漂亮的眼睛里能够产生这样好似被刺痛的模样
他又不罢休接着道:“你最好被叶徽和千刀万剐反正你像乞丐一般活了这样久,天下好友没几个,也早该想到死了也不会有人帮你收尸......啊!”
手上一阵刺痛,阿魄把他的手抓起扯到自己胸前,让邱灵赋忍不住惊怒地看向他
阿魄再怎么样豁达洒脱,也受不了邱灵赋对他这般狠毒的诅咒
因为这是从邱灵赋嘴里说出来的
蕴含深沉怒气的严厉责备才到嘴边,阿魄却看到邱灵赋眼神中的一抹伤心与难以名状的愧疚,让他霎时间心疼万分
“......你不过是想说你不想让我去罢了,没必要说出这些自己说着都难受的话”阿魄冷声道
邱灵赋还没理解清楚他话里的意思,便看到阿魄神色又松动了,渐渐地,一抹熟悉的笑又在眼前漾开,让他怔忪
阿魄方才拽他的手拽得有些发红,看了心疼,便把邱灵赋的手放在唇边摩挲着,笑道:“说说,你为什么不愿意我去?怕我出事,还是怨我不顾性命之忧......却不是因为你”
方才邱灵赋对阿魄又是阴毒咒骂又是怒火相向,不知怎么,阿魄甚至没有生气,还对邱灵赋这般温柔,还坏笑得好像什么得了逞一般
“你要去就去,死了便死了”分明是以彰显自己怒火仍存的狠话,可说出来却毫无底气,反倒可笑得像哀怨
硬是要把手腕抽回,却被阿魄温柔地拽着,阿魄玩味一笑,又在那手腕上舔-了一下,非要看着邱灵赋眼里羞怒的火焰更盛,这才放开邱灵赋
可邱灵赋这手才逃脱桎梏抽回来,整个人又被阿魄一把抱住,阿魄在他耳边道:“我师姐从小待我如亲弟,又无辜为你我之事中了毒,我救她这是在再正常不过的人之常情......而我也保证会马上回来,你看可满意了么?”
忽然阿魄将邱灵赋推开,又退了几步,但还是来不及了
这邱灵赋的手已经握成拳头往自己脸上打来
手背一抹,嘴角破了
......果然不能逼得太紧
阿魄嘴边还挂着一丝血,可那笑却依旧张扬着,刺得邱灵赋心悸又惊慌
邱灵赋忍住,只又扯道:“白家不也和她有关,这哪是你我的事?”
“我师姐可不像你我”阿魄道,“我与她被师父放在江湖浪迹,她得到佛门弟子救助和点化,早就放下那般仇恨现在每天只想着照顾那帮紫域的臭小子,再做点行侠仗义的事”
“你们师父......”
“苏无相当我们师父,可不像你与你娘那般,他把我们放在江湖浪迹,却又时不时在我们需要的时候出现,好指点我们”阿魄说着,又促狭道,“你对我的事很好奇?”
邱灵赋脸转过身,挑高了声音:“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阿魄凑到他耳边,“什么己啊彼的......你还想对付我?”
这话的语气像是对着傻瓜说的,而那喷到耳边的气息还潮湿温热着,让邱灵赋又阴晴不定地生出怒意,从腰间拔了剑便往后刺去
岂料阿魄早有自知之明,后退几步,唇边还挂着那笑容,一眨眼之间便矫健的鹰一般从窗户一跃而出
邱灵赋懒得追他,在窗前停下脚步,但随即一怔,又往窗外看去,外边天空湛蓝,空旷安静,已经没有人影
想来阿魄已经去寻那叶徽和去了
邱灵赋心里有气,手上软剑一挥,那雕花的木窗上,硬是破了一道口子来
今天上午花朝会不过是几大门派来杯淡茶,在那片古榕下畅谈些武林大事
这花茶小坐本是套话邱灵赋的大好机会,可这丁宫主等了半天却不见人来,声东击西地问着孙惊鸿,孙惊鸿敷衍着答了过去
这丁宫主还真是毫不掩饰,半点头脑也没有,他那合作的伙伴倒是比他聪明的多了,把这么个笨家伙丢出来投石问路,自己却安然无恙躲在后边
昨夜里那人武功不浅,想来不是什么小虾小鱼,那人就在这些大名鼎鼎的江湖豪侠之间
孙惊鸿不动声色看了一圈,这遮掩面目的轻纱给了他肆意观察的屏障
阿魄说那人与他交手,伤的不轻,可看了一圈,也没见谁的脸色更好,谁的脸色更差
看来那人心思细腻,也不是那么好露出马脚的
“孙掌门,昨日那邱灵赋与你深夜会谈,不知结果如何?”陈巍问道,不怀好意
“陈盟主你倒是关心”“孙倾红”道
“哼,我是见那邱小少爷性子蛮横,怕你孙掌门应付不住,吃了亏”
谁不知道这陈巍就是来看花雨叶好戏的?孙惊鸿当然知道他没那么好心
“孙掌门,在下听闻昨夜雨花楼似乎隐约有刀剑之声,不知可起了什么争执?”那段惊蛰忽然问道
其他人听了皆是停下看向孙惊鸿,这邱灵赋与孙掌门会谈的雨花楼传来刀剑之声,可真让人探究
“这......”
“这个问题,孙掌门怕大家非议,不好说”许碧川及时赶来,不紧不慢道,“但昨夜在下等候邱小少爷的时候,也在雨花楼,这个在下倒是可以和诸位解释”
“那是因为有人意图偷听雨花楼内孙掌门与邱小公子的谈话,可被孙掌门与阿魄少侠所察觉,这才起了争执”
“是谁?”九思道长问道
“不知,但那人武功不俗,却被阿魄少侠重伤”许碧川几乎是如实而诉,“并且那人将与阿魄少侠一同来的沈姑娘使了毒,沈姑娘现在昏迷不醒”
他又道:“并且此毒不俗,是寒冰尘”
一听那寒冰尘三字,众人皆是哗然,这至狠至阴之毒,居然被人这样明目张胆地在花雨叶掌门面前使了,还害了人
许碧川看那丁宫主也一副不经推敲的惊讶之色,想必这施毒之人他是知道的
渡德大师念了一句佛号,又道:“那沈姑娘现在怎样?”
众人皆在担忧怀疑之时,惟有渡德大师宅心仁厚,能想到沈骁如的安危
许碧川解释了一番,告诉大家阿魄去寻解药了,又嘱咐到那施毒之人就在大家之中,请诸位小心
这花茶小坐在非议中结束后,许碧川悄悄给丁宫主一个眼神,丁宫主便知晓
两人随着人群走在一边,看周围人都没注意到两人,许碧川还未开口,丁宫主便低声急道:“许诸葛,那邱灵赋是邱心素之子,你可是早就知道的?”
许碧川摇头苦笑:“许某也是昨日才知道的,他寻许某,与丁宫主你的目的是一样的”
“他也是来核饭酒老儿之实的?”丁宫主怀疑道
“是”许碧川面不改色,“许某先前也存疑,可现在倒是他自己承认了”
丁宫主将信将疑
“丁宫主您不相信,可许某也倒要问问丁宫主了”许碧川肃色道,“你早知道这邱灵赋是邱心素之子,为何又要找在下托付邱心素之事?”
“我早知道?许诸葛,这从何谈起?”
许碧川的眼睛好似在审视丁宫主,即使丁宫主心知自己不必惊慌,却也冒出了冷汗,他一字一字道:“那邱灵赋在花田湘水楼附近,可是遇到了丁宫主的手下,这事,丁宫主不知?”
趁着丁宫主怔愣还未反应过来,他又恭敬道:“丁宫主,你当初托付我此事,假言是对饭酒老儿的戏言产生兴趣,要寻我探知花雨叶与邱心素的关系这个理由,许某是不信的,但受人之托,许某自当倾力相助”
他风度翩翩,胸有成竹
“可许某调查花雨叶与邱心素之事,丁宫主却放任邱心素之子在许某身旁不加以警示,许某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眼皮底下......”许碧川谦和一笑,“怎么看许某都是被当做棋子使唤,不知丁宫主究竟何目的?”
这一句句如同逼供一般,把丁宫主听得急了:“许诸葛,你说的邱灵赋遇险之事,我可是一概不知?”
“哦?这么说邱灵赋遇到的那些人不是丁宫主的派去的了?”许碧川眼里显然没有一点信任
丁宫主满头大汗:“我丁某要是知道邱灵赋是邱心素之子,可绝对会第一时间告诉许诸葛的,不说这对我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丁宫主”许碧川叹道,“此事无论是不是丁宫主所为,这邱灵赋已经怀疑上了许某,恐怕丁宫主之托我是无能为力了改日我让如意楼小童把丁宫主一部分的礼换回去,剩下一部分我无法还回,不如许某拿一个消息去换,你看如何?”
许碧川许诸葛之名闻名天下,而有本事的人总有怪脾气,这读书人文人墨客等要是到了一定层次,难免品性清高,也更有为人处世的原则和章法
此时丁宫主是想百般挽留,可一看许碧川那坚决的神情,也知此路没戏了
本来得知那邱灵赋是邱心素之子,自己嘱托的许碧川就在那邱心素身旁,丁宫主正得意自己聘请许碧川的法子使得妙,没想到这就......
都怪那袭击邱灵赋的贼子!这许碧川学识人疑心重,又清高,这一下是害得自己大计毁了!
这袭击邱灵赋的人不是自己派的,莫非就是他......
“丁宫主?”许碧川的声音把丁宫主拉回现实
“啊......许诸葛,丁某分心了”丁宫主满头大汗,眼神飘忽,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才对许碧川道,“既然许诸葛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丁某要解释,恐怕许诸葛也是不愿信的了”
许碧川手一揖:“请丁宫主谅解”
他还不愿意与许碧川闹僵,这要是以后有事相求,那可更是拉不下面子,丁宫主又想到方才许碧川的话,又道:“许诸葛说的消息,丁某愿洗耳恭听”
许碧川回至雨花楼,看到邱灵赋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嘴里嚼着点心,一手还时不时伸向那桌上乱摸着
摸到那盘子空了,竟然袖子一挥,那无辜的盘子便落到地上“哐当”一声碎成了残渣
许碧川一躲,这才没让那碎片利器一般飞溅到自己身上
“怎么了?又在想什么?”
看到许碧川来了,邱灵赋便问:“按照我说的跟他说了吗?”
“说了”许碧川看了一眼地上满地的碎渣,又看了一眼那身着锦衣却姿势随性的邱灵赋,便随口道,“就你这样任性的人,真不知道阿魄为什么会跟着你
《说书人》完本[古代架空]—— by:酒否
作者:酒否 录入:05-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