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雨山叹了口气,压着怒气道:“你以为你去了浔阳城,将自己的脑袋双手奉给孟荷生,他就会善罢甘休了么?你以为你叶红蓼的命,真的可以消了这两城的恩怨么?”
叶红蓼低下头,他不知道既然孟荷生要血债血偿,以命抵命,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方法,也是唯一能做的事
顾雨山站起身来,走到叶红蓼面前,道:“就算你想消,那藏在岳陵城内的死士会愿意么?”
叶红蓼抬头,看着顾雨山,疑惑的问:“死士?”
“是,死士”
顾雨山道:“散播这传言的,怕不只孟荷生就算你叶红蓼想舍生取义,这城内外的死士也绝对不会给你这个机会别说将自己送到孟荷生的枪下,怕是刚出岳陵城就小命不保了”
叶红蓼垂着眼,盯着手上的空碗,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顾雨山看了眼他手上的伤,道:“我记得我说过,就算你叶红蓼的命真有能挽救岳陵城的那一天,你也必须得给我找出其他的解决方法!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将军,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从来没想过事情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叶红蓼看到,自己的泪水滴落在被他刷的干净的碗里
他从没有想过,一场婚礼,变成了两场葬礼从来没想过井沢和三嫂会不在了
他一直以为,一直以为无论井沢三嫂也好,无论陆文冲还是顾城,无论江一舟还是顾明山,他从未想过他们任何一个会离开
而现在,一切都像是暴风雨一样,铺天盖地的肆虐而来
陆文冲的离去,井沢和三嫂的遇害,林戈的遇害,荷衣的遇害,还有顾明山的病危他不知道下一个是谁
但是无论是谁,叶红蓼都不敢再想象
那种无所适从无法抵御的无能为力,让叶红蓼从心底开始发颤
顾雨山抚着他颤动的肩膀,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叶红蓼
他才二十一岁,如果可以,顾雨山宁愿他只是顾府那个只知道风花雪月的小少爷,或者是顾家军中一个在他们几个兄长的庇护下胡作非为的小兵
可是顾雨山更知道,他不能这么做就像顾雨山自己说过的,他是这顾家军的将士,所以他的使命,高于性命
生在这顾府,注定生而动荡,注定一生餐风饮浪这是顾府的人,生而就写好的宿命
顾雨山接了他手中的空碗,放在一旁的书桌上取出手帕替叶红蓼擦去手上伤口的血渍
叶红蓼的手握成拳头,握成拳头的颤抖
“报告将军!”
门外忽然闯入的小兵打破了这久违的温馨
“将军,顾城长官传信,度巍山发现敌军进攻,请速派军队前去迎战!”
叶红蓼的拳头握的更紧,看着顾雨山道:“将军”
顾雨山将手帕收回,双手背在身后,下令道:“叶红蓼听令,即可带兵前去度巍山迎战”
叶红蓼敬礼道:“是,将军!”
继而一刻也不敢耽误的离开了军法处
顾雨山望着叶红蓼匆匆离去的背影,竟连那句“万事小心”都没来得及说
而顾雨山没有想到的是,那句没来得及说的“万事小心”,竟然成为了他终生的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太宰的废话连篇:
顾雨山和小六磨合地差不多了,该相爱相杀了~~哈哈太宰是个坏人~
第97章 第97章 傀儡将军
那些人拿性命想要掀起的风浪,在短短的两天内就达到了超乎想象的效果若是他们还活着,看到岳陵城现在的境况,一定会为自己的杰作而欢腾吧
顾雨山是这样想的,但是也许他们不会欢腾吧,因为这一定远远还没有达到他们真正的目的顾雨山清楚的知道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这种事十年前他就经历过一次了
但是顾雨山更清楚的知道,这他守护了二十余年的岳陵城城民,成功的将对这宣言所指向顾雨山的血债血偿,全部转嫁到城外敌军参谋的赵临川身上
岳陵城的百姓,还不敢直接将这恐惧针对于顾雨山至少现在还不敢但是恐惧是需要宣泄的,这潜伏在溪宅的赵临川,便成了他们称心如意的宣泄对象而溪苏溪大夫,成为了藏匿死士的奸细
隐藏在岳陵城的奸细,灭了井宅满门袭击军法处的死士一切罪名全成功坐实到赵临川的身上
除了暗杀孟荷衣
顾雨山双手背在身后,沉默着站立在溪宅门外江一舟扶身立在一旁,神情凝然身后的顾家军原地站立不动,水泄不通的围在顾家军周围的,是比顾家军多上十几倍的岳陵城百姓
顾雨山站了好久好久,四周寂静的可怖顾雨山缓缓抬起头,面前溪宅的大门虚掩着这溪宅的大门仿若从未真正关上过,可身后的岳陵城的百姓,是真正的从未踏进过这溪宅的大门
莫说这溪宅,就连溪宅不远处的栖墓园,这岳陵城的百姓,也鲜来问候
伴着吱呀的声音,溪宅的大门被缓缓的推开溪苏踏出门来,行礼道:“将军”
顾雨山没有动,顾家军没有动身后的岳陵城百姓开始攒动起来因为随着溪苏踏出门的,正是他们指定的目标——赵临川
赵临川站在溪苏一侧,比溪苏还要靠前一些的位置赵临川神色从容,十分淡然的看着顾雨山
赵临川不是不知道,现在的境况对他来说是意味着什么也许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为何岳陵城的百姓会这样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是何种原因让岳陵城的百姓这样做
眼前这些虎视眈眈的盯着赵临川的百姓,也是那个人曾经不顾性命也要保护的百姓也是他十年的日日夜夜思思念念的百姓
对赵临川来说,那个人倒下的那一刻,他就以为他的生命已然完结了他尚且留在这世上的原因,就是将那人的骨灰带回岳陵城,如果可以,手刃了杀了那人的凶手
现在第一件事已然完成,至于这第二件事,他想他不想完成也完成不了了
那个人生而有憾,他赵临川,也想尝尝生而有憾的滋味那个人所有的经历,他都想一一尝过比如,花繁
花繁?赵临川笑了他不知自己此时为何会想起他更不知自己为何想起他时,会突然笑了
顾雨山沉默的太久,身后的百姓更大动作的涌动起来不知谁起了一句:“杀了他!”
即刻一呼百应,身后的百姓齐声喊起来:“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眼前这个男人,这个他们大多说人都素未相识的男人,这个他们可能连名字都叫不全的男人
顾雨山依旧沉默,江一舟也是只是周侧的顾家军开始慌张起来他们慌张的是,这人头攒动中,是否有威胁到顾雨山和江一舟的人至于这百姓口中要杀的那个“他”是谁,他们并不关心
顾家军,比岳陵城的百姓,更懂得真正的敌人是谁
身后突然传来哒哒的马蹄声,这声音浑浊有力,相比这马蹄上一定装了马蹄铁身后愤怒而惜命的百姓们瞬间自觉退到安全地带
顾雨山转身,那乘马飞驰过来的,正是花繁这是赵蒙和离开的这十年来,顾雨山第一次见花繁
花繁俯身扯着马缰,马鞭挥动,疾驰奔来顾家军即可撤身端起枪来对着花繁
花繁飞至溪宅的大门,掠过赵临川的一瞬间,身子探下马背伸手揽过赵临川的腰,掳到了怀中疾驰向前又在刚跳离百姓和顾家军围成的人栏,勒马掉头
“顾雨山,你可是还欠花某一条人命下次花某来这岳陵城时,若是你还活着,那花某可是要取走的”
花繁面带邪笑,不容置疑道:“这人花某要了,若是伤了分毫,花某可是要拿这岳陵城陪葬”
花繁赏了这惊慌攒动的岳陵城百姓一个媚笑,重新扬起马鞭,疾驰而去
花繁,主城元帅的参谋,这岳陵城人尽皆知所以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没有人敢踏出一步挡路
马蹄声消失了许久许久,好一阵的沉默岳陵城的百姓便迅速的转移的视线,齐心协力的喊着:“杀了他杀了他”
这个他,是此刻立在门前的溪苏溪苏颦眉,环视着这口口声声要杀了自己的岳陵城百姓,这样义正言辞的叫嚣,这样名正言顺的宣判这样势不可当的逼迫他们的大将军裁断
这情景,他也遇到过
顾雨山看着溪苏,看他微微颦着的眉不知为何舒展了下来,那舒展的原因,绝对不是承认了岳陵城百姓口中的罪状,更不是对眼前这情景的接受
溪苏的眼神中,是同情和怜悯只剩下同情和怜悯对这疯狂到近乎丧失理智的的城民的同情,对顾雨山这个如傀儡般的大将军的怜悯
只有将军,才会怜悯将军
顾雨山扬手,攒动的百姓瞬间静止了下来顾雨山知道,他们的安静不是因为顾雨山的军威,而是在等待顾雨山的发号施令而这令,正是他们逼着他下的,也一定得是他们想要的
此刻的顾雨山,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赵蒙和十年前,赵蒙和抓沈良玉时,也是这般的感受么?
顾雨山嘲笑自己,他怎么会他是岳陵城的敌人啊,而他顾雨山,才是这岳陵城百姓手中的木偶
牵线木偶的操纵者,怎会让木偶自己舞蹈?
“溪大夫,得罪了”
花繁挟持着赵临川一路飞驰到饮漓苑饮漓苑门外,艾翁佝偻着身子站着,腰间的烟锅擦得锃亮
花繁在饮漓苑门外勒马,一手环着赵临川的腰,将他轻轻放在地上花繁在赵临川腰际松了的手一路摸过赵临川的后背,沿着肩膀,手臂,猛然握住赵临川的手腕将他拽至身前,附身吻了上去
这次的花繁只是吻着赵临川的双唇赵临川闭上了双眼,温顺的由他吻着许久,那薄凉的双唇离开了自己的唇边,花繁已飞驰而去
赵临川站在原地,远远的望着他,望着他消失在茫茫的黑夜里
一吻相识,再吻长离花繁,你为何是妖?
作者有话要说:
太宰的废话连篇:
花流氓护妻威武,赵临川完美谢幕~
为啥花流氓那么厉害?准备介绍在番外里大家别急快完结了~
其实觉得《半嫁》里过得最舒服的就是赵临川了,他简直大闲人一个,但是所有事都和他有关鬼知道他整天在干嘛
叶红蓼是还在度巍山战罢归城时候得知溪苏被抓的消息的
得到消息的时候,叶红蓼一句话也没说,没和顾城有任何的请示或者交待叶红蓼的马没有走任何无用的路,直接奔到顾家军的牢狱门前
叶红蓼下马,进了牢狱的大门一声枪响后,陈丹青手中扬起的马鞭瞬间落在地上,刚才握紧马鞭的手腕,已被子弹射穿身边的小兵在端起枪后的一阵时间内,才看到叶红蓼出现在牢房里
心有余悸这个词完全不能形容陈丹青的表情叶红蓼握着枪抵在陈丹青的下颚上,陈丹青被抵得呼吸艰难,因疼痛和恐惧而变得扭曲的脸上,有添了一份窒息的闷红
叶红蓼看着陈丹青,像看一只折了腿又吐血的蚂蚱相比上次的莽撞,叶红蓼有的是耐心
他不敢看吊在刑架上的溪苏,因为他知道,他现在还不能杀人他在等
叶红蓼有事对自己灵敏的听觉特别厌恶,可现在,他又特别庆幸自己拥有这稍稍异于常人的听觉就如现在,他能准确的判断出,踏进这牢狱大门的,是顾雨山和江一舟
“谁下的命令?”叶红蓼等的就是这么一个发问的契机
陈丹青的喉结涌动,他从被挤压的喉间挤出两个字:“将军”
叶红蓼等得就是这个契机,而不是这个答案此刻顾雨山和江一舟刚好来到这牢房叶红蓼确定他们是听到这自己早就知晓的答案
叶红蓼早就知道,除了顾雨山,还能有谁?
城内屡遭袭击,度巍山军情危急,岳陵城与浔阳城反目成仇,岳陵城传言四起人心惶惶所有这一切都需要一个发泄者,赵临川就是目前唯一也是最合适的发泄者
赵临川走了,他的大将军,只剩下溪苏这一个替补的选择一个替补的祭品
与上次陆文冲遇害同样的情形,与顾城被诬陷的同样的结果,与军法处置叶红蓼一样祭奠这所谓的军心民心他的大将军,他们的岳陵城城主,又在故技重施
叶红蓼只是想让顾雨山知道,他看透了他所谓的治军理城之法罢了
顾雨山扬手,周边小兵得令向前欲抓捕叶红蓼,叶红蓼手中配枪错过陈丹青那近乎窒息而变形的脸
“砰!”
又一声枪响,欲上前的小兵惊得呆在原地,顾雨山与江一舟亦是一惊叶红蓼的右手手腕上那新生的弹孔中,鲜血汩汩而下
那弹孔,与陈丹青右手的弹孔在同一个位置
叶红蓼也没有看顾雨山或者江一舟他收了抢,甩了两下弹孔中涌出的鲜血,取出腰间的濯缨濯缨出鞘,斩断绳索,回鞘
叶红蓼心中苦笑,没想到顾雨山的这濯缨还有点用没想到现在的叶红蓼,竟把濯缨用的如此得心应手
叶红蓼将遍体鳞伤昏迷不醒的溪苏抱在怀里,走到顾雨山面前
叶红蓼没有看顾雨山,他看着怀里的溪苏,他看着这个他看了腻了赖了二十余年的溪苏,他看着这个在顾雨山军令下开皮破肉的溪苏,他看着这个被将军和城主钦定的祭品的溪苏
他在等
叶红蓼从未想过自己何时有了这该死的耐心
“我姓叶,不姓顾”叶红蓼又一次感谢他那异于常人的听觉,他确定,顾融已经来到军牢的门前
他也确定,这句话虽然不是吼出来,但是叶红蓼想带出的情感,顾融已经全部接受因为顾融的脚步声,断在了军牢门前
他姓叶,不姓顾
叶红蓼曾不止一次想问为什么,为什么顾融那么讨厌自己,为什么顾雨山总是强迫自己为什么他叶红蓼连顾家的姓氏都不配拥有
他一直小心卑微又张牙舞爪的活着可是现在,他不想问了他不想知道所谓的为什么他庆幸,自己姓叶,不姓顾
“将军,安顿好溪苏,末将自会领罚”
他是叶红蓼,顾雨山的副将仅此而已他不问顾雨山为什么,也不想知道所谓的军规军法光明大义
这些,在他闯进军牢救顾城的时候,已经听的够多了
他是溪苏,这就够了
顾雨山沉默,他没有否决也没有同意他就是沉默
叶红蓼言罢欲离开,顾雨山身后的小兵半进半推的向前拦着
“弹夹里还有十九发子弹,你们若想,我也可以杀人”
叶红蓼说这话的时候,顾融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面前的小兵退到一旁,看着叶红蓼一步步踏向军牢的大门
他说:他也可以杀人
顾雨山看着地上扭曲的陈丹青,如果当年沈良玉被抓时,他如果可以像叶红蓼这般孤注一掷,现在,会不会是另一个结局?
顾雨山不知道,他也不敢想象也许时光倒流,他还是会听赵蒙和的命令因为他是顾雨山,而他是叶红蓼
他说:他也可以杀人
顾雨山知道,他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顾雨山杀了人,他杀了赵蒙和,杀了叶红蓼,杀了死的活的顾雨山杀人,从来不动一枪一弹
他说:他也可以杀人
叶红蓼不是没有杀,他可以杀他可以杀了陈丹青,可以杀了挡着他的小兵可以杀了这牢房内所有阻碍他的人包括顾雨山
《半路将军不出嫁》完本[古代架空]—— by:太宰不治
作者:太宰不治 录入:07-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