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迹延伸的方向,恰是——幽兰谷!
幽兰谷外,杂草丛生,树木蓊蔼
翠绿的杂草长着利刺,侯止苑腰部以下被利刺割得血肉模糊乔霁彧被保护的很好,腿上鲜少有伤口
烈日灼热,直直照射在皮肤上,侯止苑感到身上滚烫,心里想着,或许暴漏在阳光下的皮肤已经灼伤了吧……
侯止苑腹中饥劬、精疲力竭,他不知道自己迈出下一步后,会不会突然倒地但他不能倒地!
至少在进入幽兰谷之前——不能倒地!
木然的走了许久,久到侯止苑双眼模糊,只凭着熟悉的感觉往前走不知何时,一个巨大的石头出现在视野里石头上的字,侯止苑辨认不出了那三个字的重影在他眼里转来转去
侯止苑笑了笑——终于到了
“侯止苑!”顾珩的声音划破长空,从遥远的身后传来!
侯止苑顿了顿脚步,想要转身,却整个身体都在反抗!索性他迈着步子继续往前走……
“他不对劲啊”栖迟挑眉,他看见侯止苑像被摄魂一样即便只有一个背影,也十分明显!
顾珩瞪了他一眼,快速飞过去!
“侯止……”顾珩拽他的胳膊,侯止苑被拽的一旋,望向顾珩的眸子里,再度空洞!
顾珩讶然失色!
“侯止苑!知道我是谁吗?”
侯止苑动了动唇,嘶哑着回:“顾……珩……”
顾珩道:“谢天谢地!你还没疯!”
话刚落地,只见侯止苑一个不稳,坠落倒地!
栖迟悠然的走过来,看了看两人的状况疑惑道:“你不是说乔霁彧伤的比侯止苑重吗?”
他将侯止苑的腿拎起来,“侯止苑腿都要废了,乔霁彧身上却有这点小伤你骗我来,就找个这么蹩脚的理由?”
顾珩伸出手,掌锋成刃,威胁道:“给我治!”
栖迟一笑,“侯止苑伤太重我治不了,乔霁彧伤势轻无需治还是送去幽兰谷让叶誉想办法吧”
顾珩懒得废话,背着侯止苑就走,一眨眼身影消失,只有遥远的飘来一句话,“你背乔霁彧”
栖迟翻了个白眼!
本想拎着乔霁彧走,谁知不小心瞧见乔霁彧那璞玉般的脸,爱惜美人的栖迟到底不忍心,无奈的将他背着安稳离去
栖迟心里对顾珩千刀万剐!
要不是武功不如顾珩,他才不会跑来自讨苦吃!更不会生平第一次背人!
“哎想我栖炎药庄少庄主也有当小厮的那天!顾珩,一定要你双倍付了□□的钱!”
栖迟边飞边恨道
叶国皇宫
叶耀圣微闭着眼坐在大殿之上脚下匍匐着几十大臣他不发声也不动,就让他们跪着不喊“平身”
叶耀圣穿一件金丝龙袍,坐上明黄高椅右手手指轻轻点着龙椅,“哒…… 哒……”的声音在这充满诡异气氛的皇宫里,让人人心惊肉跳!
许久,他慵懒的声音危险的说道:“侯止苑、乔霁彧一个没死?”
底下人人自危!无人敢应声!
他彻底闭上眼,声音冷了几分,“我五万人马死了一半?”
顿时,人人觉得,此宫殿犹如被冰冻住!寒气从四面八方灌进胸膛!
“为什么不说话?你们就这么点能耐?当初不是信誓旦旦将人活捉?”
还是无人答话
叶耀圣睁开眼,里面一片杀气!将手里的奏折摔下去!怒道:“自从侯止苑上战场,你们每日的奏折都是伤亡数万!起初信誓旦旦要将人活捉!现在他成了绍渊,就没人敢再诳语!本皇养你们到今日!你们就这胆识和水平!”
“皇上息怒!侯止苑虽没活捉,但也坠落悬崖现在生死不明,也不是一无所获”无名的声音响彻在大殿里,震煞旁人!
叶耀圣摇了摇头,道:“侯止苑回到幽兰谷了,幽兰谷有誉儿,他便死不了!所以,你们是一无所获!”
他危险的扫过底下一群不敢呼吸的人,最后看着无名道:“无名作为领帅,几次三番兵败而归!来人!拖下去杖责五十!其余人杖责一百!”
底下身披铠甲的几十将军个个身体一颤!
杖责一百?杖责一百……这是要人死啊!
叶耀圣见他们还是不说话,拂袖而走!
无名殿里
无名趴在床上上药整个背部惨不忍睹!不多时,门口传来推门声
无名头一转,却见一人大步走来!霸气、自信,浑身上下都充满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皇上……”无名挣扎着下地,却被叶耀圣扶住
叶耀圣坐在旁边,太监、御医自觉出门叶耀圣道:“五十大板就伤成这样,身子骨竟比小时候弱”
无名拿不准他什么意思
暗自思忖:
上次海战失败责任在于我,这次围剿失败责任也在于我以皇上的做法,现在该是兴师问罪的时候
无名头低着,不看他凌厉的眼,道:“幸亏当年得皇上收留,否则无名现在尸骨都化了”
叶耀圣道:“你既然知道是本皇收留你,就该知道本皇不养闲人”
无名立刻挣扎下床,叶耀圣冷艳看着
无名跪在地上道:“无名自知有罪!请皇上责罚!”
叶耀圣沉默,这该死的沉默让无名背后吓出一身汗!汗水浸湿伤口,一阵钻心的疼!
无名快要支持不住时,叶耀圣终于开口,眼里闪过狡黠
“本皇来不是为了处罚你而是为了两件事”叶耀圣亲自把无名扶上床,故作语重心长道:“第一件事叶誉已经去辅佐绍渊,显然要与本皇为敌虽然本皇不舍,但为了大业不得不做出牺牲!从明日起,他的太子之位正式被废,由你继承”
无名一愣,“无名诚谢皇上,但是,无名只是一个官,如何能当太子?”
叶耀圣大笑道:“所以从即日起,你是我义子,我是你义父如此便可名正言顺!”
无名听他用“我”,两眼的光芒尽退!他忽然想到当年之事!
那是一个闷热的夜!两个孩子牵着手奔跑在熊熊火光的村子里!
那个村子是小弟弟的噩梦!他生在那里,不知何时起没了父母,小小年纪为了生存便会偷窃,不被捉住就能饱腹几日被捉住,就是一顿毒打,居然没被打死,几次都死里逃生
后来偷了一个官员的家被那个官员的儿子发现,不仅没被毒打,反而被他收留虽然每天小心翼翼,却总算过了两年不用为饿肚子发愁的生活
再后来官员被弹劾,全家被南浦皇帝满门抄斩小弟弟当年八岁,只带出了那个官员的儿子从此与这个小哥哥隐姓埋名过着颠沛的生活
起初小弟弟和小哥哥一起上街要饭几天下来,饿到昏厥小弟弟为了不让小哥哥死,再度偷窃小哥哥发现后痛斥他一顿,而他委屈到大哭!
那是他出生以来第一次哭曾经被毒打到浑身浮肿,痛到昏厥他也没哭,可是这次居然因为被骂,哭成泪人自此他发誓,哪怕饿死也不行窃!
这样,两人开始了长达一年要饭、吃垃圾的生活
小哥哥彻底从富家少爷变成人人嫌弃的乞丐
日子虽艰苦,却每一天都能自娱自乐好像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不怕死亡的到来……
一日傍晚,天下大雨,南浦都城方向杀来无数骑兵!不到半个时辰,这个乡村被屠杀到血流成河!
天黑了,雨停了南浦国成了亡国,这个乡村,在熊熊烈焰下逐渐消亡!
那一天小弟弟很快乐,而小哥哥很悲痛……
小弟弟笑,小哥哥哭
村子里侥幸没死的人,更是放声大哭!
房屋坠落,砸到地上就是一个火坑!村子里到处是尸体,小弟弟却不知道怕高兴间,小弟弟被小哥哥拉着疯狂的跑!
两人身后是即将编入历史的烈焰!烈焰前,骑兵高举刀剑,折回来杀这些漏网之鱼!
小弟弟只记得他一直跑,一直跑跑到精疲力竭,跑到不能再跑……
然后,他喘息着看到一个人下马走来,那个人威严、尊贵、高傲、睥睨!
他全身的每一寸都在崇拜渴望着这样一个人!
那人说:“若不杀你们,可愿跟我走?”
小弟弟笑着点头,小哥哥含恨摇头!
那人便问那点头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
“无名?”
他第一次听见这两个字他爱上了这两个字!
“以后我叫无名!”
无名和小哥哥来到叶国从此他只听见叶耀圣自称为“本皇”,偶有其他自称,却从未听他再用“我”字……
无名回过神来,没想到有一日,他居然还会用我
“怎么?不乐意?”叶耀圣危险的盯着无名
无名回神,再度下床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无名!多谢义父!”
叶耀圣这才露出笑容,只是笑容里,意味复杂!
“接下来,还有第二件事这件事,和无兴有关”叶耀圣看着无名瞳孔放大!不可置信的样子,心中十分受用!
无名颤抖着声音问:“无兴……哥哥?”
叶耀圣点头,语气沉重对他道:“当年他去乔国后便叛逃进入蛮夷之地从此隐姓埋名,前年在那边陲之地娶妻生子,育有一女本皇找到他后,他便自杀了果然还是和当年一样胆小如鼠!”
无名只觉得脑子要炸裂!死死捏紧拳头、骨节苍白!咬牙问道:“那……哥哥可有提到我……”
叶耀圣拍拍他的肩,递给他一个雪白玉瓶,“只说对不起你”
“他不想我吗?”
“他早已忘了你”
“砰!”
话音一落,无名捏碎手里的玉瓶,里面的白色粉末洒落一地……
“忘了他吧早日过你自己的日子”叶耀圣站起来,拍掉自己身上的□□,淡笑着出了无名殿
无名一个人跪坐在地上想哭!可是为什么哭不出来?
“阿哥,为了找你,我在叶国负重八年你居然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娶妻生子?这就你不来找我的原因?!”
无名心被撕裂!他所有的弦——都断了!许久,他冷笑着找来一个瓶子,一点一点将骨灰放进去……
他说:“阿哥,你客死异乡,如今总算回来了”
他说:“是我让皇上找你的所以阿哥你死了,是为我而死”
他说:“阿哥你回来了,最后还是回到了我身边”
他说:“可是阿哥,我恨你!所以你的妻女,都该替你还清你欠我的债!”
门外……叶耀圣款步离去……
寝宫里
叶耀圣正在闭眼休息一人推门而入
叶耀圣睁开眼,对他笑道:“皇弟,如今能信任的人,只怕只有你一个了”
那人年纪与叶耀圣一般大,却头发雪白,看起来有些不食人间烟火他径自坐下,道:“找我来,何事?”
叶耀圣浅笑,“见你一面,非得有事?”
“既然如此,臣告退”
那人果真起身就走
“皇弟以前不性急的”见他停下,叶耀圣才说:“西北羌哩族郊城区,找一双十年华的女子和一岁大的女婴安排住在茅草屋里”
“好臣告退”
翌日辰时,叶耀圣废太子的消息一出,各地都在议论继承人是谁
申时,叶耀圣发榜公布太子为无名,三日后,叶国将举行国宴,大赦天下
此消息是一道惊雷!震撼人心、快速传播!传播消息之快,使得远在幽兰谷的叶誉当晚就知道了自己被废
“你没事吧?”
叶誉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乌云,心中愁绪万千侯云响难得见他有这情绪,忍不住问他
侯云响听闻侯止苑伤势严重,无论如何也要从天都赶来照顾哥哥顾珩只好去天都代她打点一切
叶誉回过头,见侯云响的红绫飘飞在空中,她像一个绝美的精灵在他身边,心里的阴霾便散去
“冷吗?”他不答话,却问她
侯云响目光有一点闪躲,只听他关切道:“幽兰谷里湿气繁多,要照顾好自己”
侯云响正要回“不冷”,却肩头一热
叶誉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侯云响身上
侯云响心里滋味难言叶誉身上好闻的药香味盘旋在身边,侯云响竟有点不想离开,不愿离开
叶誉笑着,目光温柔,忽而道:“云响,我不难过”
叶誉第一次叫她云响……
“你……叫我什么?!”侯云响张大眼,怀疑她是否听错了以前她把叶誉当敌人,可是被她几次三番的救下来,已经很信任他即便如此,两人之间也是鲜少交流
侯云响依旧叫他“叶誉”叶誉依旧叫她“云姑娘”
虽然她不习惯被称呼为“云姑娘”,但叫“侯云响”不妥当,叫“云响”或“云儿”又太过亲切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一句“云姑娘”最合适
现在他叫她“云响”,侯云响觉得,还是这样叫起来最好
叶誉的声音像流水,上善若水,就是这样的声音
叶誉也不回答她的问题,只说:“我不是在难过被废太子而是在想,父皇这么做的目的无名是他的左右臂膀,现在无名成了太子,便是众矢之的父皇等于自断臂膀如果不是不信任无名,他不会这么做”
侯云响道:“既然如此……”
“所以无名现在处境危险?!”
黑暗里,一个声音冰冷的冒出来!直接截断了侯云响的话
栖迟走出来,生气的盯着叶誉叶誉不知栖迟居然和无名有交情,但他和栖迟不熟,自然不会乱说话
“只是推测”
“怎么救他!”
“不知”
栖迟瞪着他许久,最后还是走了
侯云响靠在叶誉耳边,小声问:“栖迟和无名怎么会认识?”
叶誉道:“父皇每月都要购入‘补药’数以千计,补药乃是□□而栖炎药庄的□□天下闻名,所以每月都有栖炎药庄的人入宫送药或许是那时认识的吧不过具体情况我也不知”
“这样啊”侯云响若有所思
叶誉怕她着凉,只道:“天寒回去吧”
侯云响还给他外衣便要走,叶誉拦住她的动作,道:“不用,我送你回去”
侯云响点点头,笑靥如花……
侯止苑和乔霁彧回到幽兰谷便昏睡不醒侯止苑身上的伤太多太杂,一时半会醒不了很正常但乔霁彧的伤经过叶誉的治疗和君子兰的修复早已消除而他不醒,着实奇怪
萧诚盯着乔霁彧看了半天,疑惑道:“彧娃娃怎么不醒呢?!”
叶誉道:“伤及经脉,人会虚弱但到如今还不能清醒,只怕是他不肯醒……”
萧诚拉着叶誉,哀伤道:“叶誉啊,这么多年,只有这个彧娃娃是老夫的对手,这样一个人要是没了,老夫也会痛苦死的!你可一定要治好他啊!”
叶誉道:“侯止苑下棋也不差”
萧诚愤恨道:“可是他不理我!他长大以后从来都不陪我下棋!”
叶誉:“……”
侯云响看着乔霁彧,心中懊悔
“当初是我设计害彧哥哥的,若不是我非要杀他,他也不会以为所有的事都是哥哥做的现在自然不会有这么大的心结……”
叶誉安慰道:“不怪你,乔霁彧和侯止苑之间的心结,不是你伤害他几次就能达成的”
侯云响看着乔霁彧熟悉的轮廓,伤感道:“你不知道哥哥有多珍惜彧哥哥,当年我见到哥哥画十八哥哥的画像,就知道这个人一定在哥哥心中地位奇高!不然哥哥不会费尽心思去学绘画后来见到彧哥哥我该想起来的,明明彧哥哥和十八哥哥的轮廓那么像!”
萧诚道:“胡说,哪里像了!他自己都没立刻认出来,你还能认出来了”
侯云响道:“泰斗爷爷不知,女孩家对这些很是敏感之前我总觉得哥哥对彧哥哥的感情不一样,这种不一样的感情就像极了当年对十八哥哥所以我才害怕,所以逼着哥哥去杀他只是哥哥下不了手……”
萧诚摇头恨恨道:“说白了还是侯止苑自己的错!”
他居然连名带姓叫侯止苑全名,可见是真的生气了
《霁而有虹然末止》完本[古代架空]—— by:写彧
作者:写彧 录入:07-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