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的晚膳,郑娇娘骤然之间小人得志,于是在饭桌上一会说嫌菜淡,一会儿嫌弃鱼儿刺儿多,将下人指使的团团转,菜都换了两拨,一顿饭尽听她在那里发牢骚,真是叫人倒尽胃口
符卿开和武昱岩耳朵一堵,专心吃菜,胃口倒比前两日要好,把郑娇娘气个绝倒
“我还是不明白郑娇娘为什么对我们有那么大的敌意?”符卿开摸着滚圆的肚子,悄悄把衣带扯松了些,不解的问,“那屋子里头的两件东西又是谁拿的呢?我们都已经发现这两样东西了,拿不拿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差别”
武昱岩沉思了一会,没有说话符卿开看了武昱岩一眼,只见他腰板挺直,蓝缎衣带还是紧紧的束在腰间,顿觉上天造人不公
天色暗了,武昱岩怕符卿开看不清楚,脚下会不稳,便悄悄的伸出右臂虚搂着符卿开,符卿开没有发觉
“莫不是郑娇娘和刘鸥乱伦背德,然后刘鸥不知道怎么的死了,郑娇娘怕我们来查案子的时候扯出这档子事情来,所以百般阻扰,那两件东西也是她拿走的!”符卿开眼睛一眨一眨,闪着灵动的光芒,很是异想天开的说
武昱岩乍一听觉得这推断有些怪诞,细细一想,的确是一种可能,“那为什么是郑娇娘?而不是其他人?”
这问题像是难住了符卿开一般,他抚了抚后颈, “那肚兜的配色跟郑娇娘的衣着相似”
他们俩人此时正走过一条小巷,远离喧闹的街市,所以虽然符卿开声若蚊蝇,武昱岩还是听清了他偏头瞧了符卿开一眼,符卿开表情尴尬,似乎很不好意思,
武昱岩刚欲开口说点什么,远处有个提着灯笼的人,快步走来, 武昱岩不动声色的收拢了手臂
那人大声叫道,“符大人,武捕头”原来是冯捕快,他跑到他俩身边顿住,跟他俩一起走着,“我们今日听武捕头的吩咐,去了发现尸体的水域附近打捞,忙活了大半天什么也没有发现,但太阳快落山时,我们准备启程往回走却碰到个在附近农耕的老者据他所说前几日也是这个时分,曾见过两个男子在河畔附近拉拉扯扯,因为这两个男子举止暧昧,他觉得颇为惊奇,所以多留意了几眼”
“可有说两人的样貌?”符卿开问
“当时光线不足,并未看清”冯飞有些底气不足的说着
“举止暧昧是何意?”武昱岩拿过冯飞手里灯笼,往符卿开跟前照去
“那老者说,那俩人乍一看还以为是私会的小情人呢,后来走的近了些,俩人又个高,才发现是两个男子,像是在争执”冯飞语气平和,并无什么鄙夷的意味符卿开不知怎的,心下一松
“那日我去龙门书院查看,刘鸥的同窗里头,确有个叫做孙晓的,跟刘鸥的关系有些不同寻常”武昱岩边回忆边说
“孙晓?”冯飞脸上露出了思索的表情,“莫不是一个长着副薄命相的男孩?”
冯飞用词虽不太厚道,却也十分精准,武昱岩点点头
“啊?他,他应该是我们府衙里头孙仵作的儿子”武昱岩和符卿开同时扭头看着冯飞,又相互对视了一眼
冯飞挠了挠头,也觉得十分可疑,“那日发现尸体之后,我们大人说这里是邻县的地界该归你们管,孙仵作一反常态的百般阻挠,我们大人最后生气说,‘你是不是傻,这个隔壁县的地界,合该归他们查,少些事情做还不高兴了!真是贱骨头’”冯飞将李大人模仿的惟妙惟肖,“说了这重话,孙仵作才住嘴了莫不是……?”
“孙仵作现在可在衙门?”
“好,未免夜长梦多,你速速去龙门书院将孙晓带来”
武昱岩对冯飞吩咐几句,三人匆匆别过
这孙仵作正在房中同李大人说着话,一见武昱岩和符卿开气势汹汹的走进来,面上神情已然慌乱
“李大人”“符大人”符卿开言简意赅的解释几句,李大人一听,已是怒气冲天,只是这事还未证实,不好随便发作
孙仵作两股战战,面色一下骤青,一下骤白
“你是自己先说呢,还是等你儿子来了一起说?”武昱岩提起茶壶把,倒了一杯热茶孙仵作盯着那白烟袅袅,‘咚’的一声大力的跪下,却又不言不语
这小半个时辰真是难挨啊!当冯飞提溜着孙晓进来的时候,在场众人都纷纷向他俩看去,李大人错把手里的茶盏当做惊堂木,重重一砸,他自己也吓了一跳,跪着的孙姓父子也都是一颤
“孙晓,你可知本官找你而来,所谓何事?”他们手里并无切实证据证明这河畔边的两个男子,就是孙晓和刘鸥,符卿开只能诈他一诈
“约莫是为了刘鸥的事儿吧”孙晓被冯飞一路拉扯着过来,还喘着粗气听到儿子这样回答,孙仵作面上表情很是挣扎
“答得不错,你与刘鸥是什么关系,前几日,你是否同他一起在白水溪畔有过争执”
孙晓寡淡的眉眼都垂了下来,又突然抬起来头,眼睛紧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瞧了一会,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怪异笑容来,“我的确爱慕他已久,他也曾很喜欢我但却又变了心,要与我分开,要离我而去,百般哀求都无用我便心冷了,瞧着他离去的背影,便推了他一把,他平素里没有那么弱气,这次竟就膝盖一软,摔了一跤,不知为就何倒地不起了”他语气淡然,像在说一件平凡的小事儿
孙仵作一个劲在边上说,“住嘴,住嘴!”随即被捕快扯到一边去了
“你倒是不兜圈子”符卿开有些意外的说
“不都有人证看见我推刘鸥在地了吗?兜圈子还有用处吗?”孙晓不解的反问
符卿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瞧着冯飞,他有些不自在的揉了揉鼻子,“我是个小捕快,脑瓜子笨,一时口误而已”孙晓才知道自己被这捕快摆了一道,但为时已晚
孙晓像是被人抽去了脊梁骨,跌坐在自己的脚后跟上他垂着头,低低的怪笑了一声,“罢了,就当做去陪鸥少爷了”
孙晓被今夜的变故刺激的头脑有些不清楚了,李大人有些迫不及待的说,“既然已经认罪,还不快将案发经过速速说来”
孙晓扫了一眼父亲激动的神情说,“我推了他一下,他大概就死了吧我难免有些惊慌失措,回到家里同父亲一说,他给了我一耳光,说,早就觉得我是个下贱坯子,又说我对不住自己胯下的二两肉,呵呵”
孙晓冷笑一声,伸手摸了自己的脸颊,“然后我们俩人到白水溪边,给刘鸥换了破衣裳,又将他身上值钱的物件拿光,父亲又将刘鸥的头浸入水中,说是这样便会浮肿,难以辨认等到尸首被人发现之后,反正都是由他来检验,便说是个外乡人,被人劫杀了,在往义庄一送,便神不知鬼不觉了”
“果真是术业有专攻,幸好本官英明,请了符大人他们前来,若如不然,岂不被你得逞了!”李大人对孙仵作咆哮着
“你只是从背后推了他一下吗?”符卿开回忆起那尸体脑袋上一前一后,两处伤痕
“是”孙晓似乎不太明白符卿开为什么这么问
“可这刘鸥的后脑上还有一处伤痕,更为严重”符卿开有些不解
“哎呀,符大人,这凶手都已经伏法了,你还考虑那么多做什么?”李大人有些不耐烦的说
“李大人,案子的不明之处还是要细细查验为好,这毕竟,是在我们清河县管辖范围发生的”武昱岩听见李大人对符卿开呼呼喝喝,不悦的反驳
明明不过一个捕头,李大人却被他堵的无话可说,只能缩回那张太师椅里
孙晓也不满的说,“我认都已经认了,还会少认这一处半处伤痕吗?”
室内一时间无人说话,武昱岩思索片刻,开口打破了沉默,“刘鸥为何要突然与你分开?”
“他说他心里有了别人”说起这个,孙晓的眼中满是阴霾
“何人?”符卿开接着问下去
“不知”孙晓回答说
符卿开觉得自己像是在迷宫中寻找出路,忽然看到一条似乎是通向出口的小道,但突然一块巨石从天而降,断了路途
“那刘鸥有否提过,是个怎样的人,在何处遇到的?或说,相貌如何?”符卿开锲而不舍的追问
孙晓只是摇了摇头,符卿开还未来得及失望,孙晓又露出一个回忆的神情,“前个月我见他课堂上雕一个金箔质地的书签,上头雕了一首诗,我那时以为是给他自己用的,可之后再未见过,想来是送人了”
“书签?”符卿开轻轻皱眉思索,“那上面是什么诗?”
“王观的卜算子,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念着一首不属于自己的诗,孙晓心中一阵愁云萦绕
符卿开听着这诗,脑子里头空空的,抓不住东西
孙晓轻轻一叹,不知道在叹何人,说,“若这书签真是送人的,这人该有双美目和这诗句才相称”
符卿开听了这话,脑中灵光乍现,眉眼一下子神采奕奕起来他立即着眼去看武昱岩,见他刚好也正看着自己,眸中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就算是他,也不一定是他造成刘鸥后脑的伤口”武昱岩说
符卿开又细想了想,“还有那肚兜?这刘鸥的新情人该是个女子吧?她的眼睛虽说没有他的美,但是说不定情人眼里出西施呢?还有那摊朱砂,也甚是可疑”
两人窃窃私语的说了一气,大家都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
“呃,符大人,你们这是在说些什么,什么他啊他的?”李大人纳闷的问
符卿开先让人把孙姓父子带下去关押起来,又沉吟片刻,对在场的人说,“诸位,请问你们有谁,对刘员外的家眷以及他们的亲属的关系,比较清楚的?”
李大人闻言,露出一个有些许猥琐的神色,“怎么符大人,对这深宅秘事也有兴趣?”
符卿开顿觉汗颜,他只是脑中一团乱麻,没什么头绪,所以想从另一个角度听听看有没有什么启发,被李大人一说,倒像是他有什么怪癖一般
李大人轻咳一声,倒是真的要开始说些什么,符卿开虽不是什么喜欢窥人私隐之人,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追逐八卦之心,便竖起了耳朵听着,冯飞更是多上前走了几步,要听的仔细些
“刘员外的小妾不是有个弟弟吗?”李大人一开口,便谈到符卿开最在意的部分,连武昱岩也把身子往这边倾斜了,“我一早便见过他,我原先是在外省做了几年县令儿,他原是那里的本地人,姓钱,乃家中独子到了这儿,摇身一变,竟多了个姐姐,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这刘员外已经年过半百,想必身子也虚了,而那郑娇娘却是年华正好,这一招,可真是妙啊!”冯飞微眯着眼,嘴角挂着一副极为欠揍的笑容
“切莫外传,切莫外传啊!”李大人见他们仨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心中颇为得意
他们二人在津津有味的谈论的八卦,符卿开和武昱岩却在心里头琢磨开了,这脑子里头的乱麻没有理顺,反而更扑朔迷离了些
这么干想着,也不是办法,武昱岩当机立断,本想着带着符卿开去刘府一探究竟,只是前几次在不知道符卿开有夜盲症的情况下贸贸然带着他在夜间查案,让他担惊受怕,武昱岩已经很自责而今知道了,就更加踌躇了
两人向李大人告辞,走出房门,符卿开却看武昱岩一脸郁郁,“怎么了?”说话间一时没有留意脚下,被台阶绊了一绊,幸好武昱岩扶住了
“要不我们现在去刘府瞧瞧?”没怎么摔倒,符卿开不觉得有什么
武昱岩经刚才一下,就更是踌躇了符卿开看他不说话,又看看他的面色,“你怕我夜盲看不清,拖你后腿啊?”他声音里头有些不易觉察的怯意
“怎会!”武昱岩急急的说,险些闪了舌头“我是怕会出点什么事伤到你”
“这可就是瞧不起我了,我又不是泥做的,再说了,我又不是全然看不见,只是模糊些罢了”看到武昱岩焦急辩解的神情,符卿开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笑容有多傻气
“再说,刘员外的府中,哪会像那些小门小户那样子心疼烛火钱?必然是灯火通明的!”符卿开说得也不无道理,武昱岩一想的确如此,便答应了
既然两人心里头是存了疑的,那必定不会大摇大摆的进门,说来虽有些不雅,也只好仿照那梁上君子的行径了
刘鸥的书房还灯火通明着,在一旁的纸窗上悄悄濡湿了一个洞武昱岩扶了符卿开一把,让他瞧瞧屋里头的情况符卿开把眼儿对准洞口,只见郑勤还呆在屋内头,手里依旧拿着一本书,右手拿着一片薄薄的金书签,符卿开一见他手里头拿着的金书签,就赶忙示意武昱岩也来看看
武昱岩看了一会,回过头看着符卿开,借着屋里面透出来的灯光,他清晰的看见了符卿开脸上费解的神情若是现在方便说话,符卿开一定要问,‘这到底是谁跟谁之间有暧昧啊!’
近在咫尺之处有敲门声传来,符卿开吓了一跳,连忙掩住了口,样子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兔武昱岩朝窗子里望了一眼,原来是郑娇娘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姐姐”郑勤阴阳怪气的叫了一声,听了李大人的话之后,符卿开觉得这一声‘姐姐’的叫法格外的意有所指
“你成日呆在这个死人的房里头做什么?”听得出来郑娇娘努力的想用缓和的语气来说话,一张口却还是咄咄逼人
“我想他”郑勤的声音听起来一半真情一半造作
“呵,真是不嫌恶心”郑娇娘声音有点意料之外的抖颤,“那你把我什么!”
“我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挺相配的”
“那你这幅惺惺作态的样子给谁瞧?那刘鸥都没有一心一意的对你,他在那书院里头,不还有个相好的吗?”
“那个不过是年少懵懂罢了,他答应我要有个了断的!”郑勤声音拔高,有些尖锐
郑娇娘似乎被他吓着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嗤笑出声,“那又如何,老天开眼,还不是死在那荒郊野外的贼人手里了,啊!”
一声尖叫,符卿开连忙探头去看,只见郑勤掐住郑娇娘的脖子,把她抵在衣柜上,郑娇娘被掐的两眼翻白,眼见就要断气了
顾不上那么许多,武昱岩赶紧踹门入内,郑勤像是没听到声响似得,依旧死死的掐着郑娇娘的脖子
人命关天,武昱岩情急之下,伸手擒住了郑勤,卸下了他的胳膊,郑勤惨叫一声,冷汗顿下
“你对她,也不至于要取她性命吧?”符卿开看了一眼沿着墙壁瘫软下来的郑娇娘,问郑勤
“她反正也是想欧少死的,否则也不会砸他,那下重击,非这怨毒女人做不出来!运气好捡回一条命罢了!”郑勤疼痛不已,却还是愤愤的说着
“你打了刘鸥?”武昱岩问那个正在瑟瑟发抖的女人
郑娇娘缓过了神,“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躲过了朱砂砚,也还不是躲不过阎王爷”她鬓发蓬乱,大笑着,像是疯癫了
这案子颇为尴尬,既是她杀,又不是她杀;既是他杀,也不是他杀人的颅脑说坚实也坚实,说脆弱也脆弱,据亲历者说,人的颅脑里头就像是一块嫩豆腐
昨夜连审了一晚上,符卿开晨起便迟了去武昱岩房里头找人,只看见了油纸包着的葱饼和肉包被丢在桌上,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符卿开见那包子都有一个滚落在地上了,心里一阵不安
出了门,逮了一个小捕快问,说是在牢房呢,便急急的跑去一去便瞧见,武昱岩堵在牢房口和李大人正面对面的僵持着
符卿开赶紧上前,“怎么了?”
“他要放了郑娇娘”武昱岩声音嘶哑,昨晚上像是没休息好
“哎呀,”李大人面上倒是没有什么愠色,只是有些焦急,“符大人,我就问你,这刘鸥是不是被孙晓那一推给推死的?”
“是
《腹黑神捕探案记》完本[古代架空]—— by:鹿衔叶
作者:鹿衔叶 录入:0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