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离安然地伏在连珩怀里沉默不语,温暖的怀抱令他眷恋不舍,他并未后悔昨夜行房之事,他有信心能等到他的珩儿长大,等到他的珩儿对他说“爱”这一字
冬阳普照大地,今年的寒冬已经快要到头了......
等到二月春风,红了桃,绿了柳
天昶一年十二月末
新帝公孙恪不过十岁,大大的灰色眼睛,精致的眉目间有几分戾气,和公孙戎有几分相像,他是公孙戎与贵妃程芳之子,当年为防皇后太子自成一派专权,公孙戎立程芳的儿子为太子却将程芳打入冷宫,同时立南宫绫为后,教育太子但见这瘦小的身子拖着长长的龙袍,表情僵硬地被南宫绫领上大殿,有迷茫也有阴郁,更多的是忐忑和不安
南宫绫将他领到阶下后便将其交给李尽沙,而后自个儿便走到了帘后
公孙恪一见她走了便有些不安,刚想转首却被李尽沙牢牢按在原地,但见后者低下首在他耳边不容违抗地冷声道:“走上去,坐到龙椅上”
面对权宦,公孙恪哪敢多说一个字,僵硬得提着长袍便一步又一步地跨上去,勤政大殿下顿时如雷声响,震天动地,差点没把他吓得一咕噜滑下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公孙恪咽了咽口水,勉强地坐到龙椅上,怯生生地转首看着众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垂帘听政的南宫绫开口道:“众爱卿请起,今日新皇登基,哀家初次垂帘,还望诸位将所有政事清楚阐明”
这才回到平日里上朝的样子,按部就班,照本宣科
早朝罢,众臣作鸟兽散
李尽沙将那可怜的小皇帝送回宫后也要打道回府,谁知刚要上轿就见一人呼啦地一下拦在自己面前,便是那公孙律只见对方穿着浅蓝绒袍,荼白卦袄,发上依旧是那闪闪发光的金冠,正笑看着自己
“干嘛”
“来看你”
“走开”李尽沙说着边绕过他要上轿
对方一把抓住他手臂,牛皮糖似的又绕到他面前:“本世子有很重要的事”
李尽沙用了用力想挣开,才记起这公孙律力大如神,饶是自己使了内力也未必拼得过他,便低声道:“放手”
对方索性拉着他就往另一头拖:“咱们去湖心亭”
这湖心亭在御花园,而这御花园在先帝公孙戎在位时便成为了众皇亲权宦聚乐之处,但湖心亭由于较旧早已萧条,故向来人少,也最为僻静如今寒冬飞雪,湖上已冰封,那亭就好似一座冰凌
公孙律看着来了兴致便道:“哎我说死人妖,不如上冰走走?”
“废话少说”李尽沙终于撇开他手道
公孙律回过头,一双灰眸无辜地望着他:“你真生气了啊?”
李尽沙眉心只觉有东西在突突地跳:“等下还有事,有屁快放”
公孙律忽然抓住他的手,温暖的触感让后者一下子未反应过来,而下一句话让李尽沙更无言以对;
“你是不是喜欢小爷?”
李尽沙想起前几日自己在常青楼的不辞而别,没料到竟被公孙律看穿,不禁有些理亏气短,但他也是个执拗的脾性,此时也不肯承认,便好似钉在地上一声不吭
而公孙律好奇地凑过来看他的表情,噗地一下笑出来,激将道:“喜欢就喜欢呗,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啊?”
对他的反应,李尽沙只觉全身僵硬,手一用力便抽出来,声音有些不稳道:“是又如何”
“是真的??”公孙律听到答案反倒讶异不已:“还以为死人妖你一直很讨厌我哎?每次见面都摆臭脸还顶嘴”
李尽沙听着对方不知是真是假的大呼小叫,一声不吭
“我就说嘛,那日你怎么就走了,”公孙律豁然开朗,又开始洋洋自得:“小爷我魅力无边,喜欢上也是正常啊,干嘛遮遮掩掩”
李尽沙有点发怔地看着公孙律,似乎没反应过来
公孙律见他还在呆,便推他一把道:“若你不喜欢看我和别人做那档子事,以后就不在你面前做还不行嘛?”末了继续补充道:“咱们还是朋友哈,别为这种事伤感情”
李尽沙彻底听明白他的意思了,一种原来如此的残酷和苦涩像泼墨画般蔓延到他的全身上下
他笑起来,带着惯常对皇亲贵戚的谄媚:“若是吓到律世子了,还请原谅”
“怎么会,”公孙律大度道:“你我认识那么久了,哪会为这点事计较”
“既然如此,”李尽沙视线移到湖心亭的白雪上,“在下还有事,恐怕要先行告辞,还请律世子谅解”
“啧,”公孙律挑眉:“死人妖突然这么客气地叫‘律世子’,闹得小爷都不习惯了”
“……你还不快回景王爷哪儿?”
一语点醒公孙律,对方立即跳起来:“差点忘了爹还在外头找,小爷我先走了!”说完便使出轻功飞身而去
李尽沙站在原地了好一刻,才缓缓迈出脚步走出御花园,木然地上了轿
那些伺候的小太监压根没看出他有何异样的脸色,也难怪,像他们这般人,早已习惯了如何在主子面前伪装情绪,到最后连自己到底是何样的心情都不得而知了
而这种心情一旦得到了契机被揭开,便压也压不下去
【百叶山庄·伊水楼】
伊水楼位于风荷池中,以九曲廊桥接连两岸,四面通风透亮,是个夏日沁凉的好去处,如今雪后初霁,风荷依旧枝断叶残,被白雪覆盖,但却别具一番残缺美的风韵
这里是连珩从小读书识礼之处,这两年虽然连珩不在,但依旧一尘不染,在书案山该摆放着该有的国策书经,只待主人回归
将书卷的最后一页合上,连珩潇洒地往后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全身舒展,浑身畅快,脑子里不经意地回想起那日缠绵云雨令他不由地暖笑起来,甜蜜的感觉油然而生,就像是与心爱之人新婚夜后的温情融融
心情颇好,他看向自己身后站着打瞌睡的一名侍女,轻笑着说道:“绿衣,你下去休息罢”
“啊?!少爷恕罪.......”那唤作“绿衣”的少女猛地醒过来连忙跪下,被吓得瑟瑟发抖,不停认罪
“无妨,你站了一天了,回去休息罢”连珩起身将绿衣扶起来说道,语气一如既往地亲切温和
绿衣抬眸偷偷看了一眼连珩,被对方那温柔单纯的笑容迷得七荤八素,晕乎乎地就这样羞涩地跑开
连珩看着那侍女跑开,无辜地眨眨眼,看了一早上的武林宗卷也有些无聊,这样想着便打算出山庄转悠转悠,顺便去找找昨日遇见的两个好玩儿的人也不错
转眼间连珩便消失在觅水楼,风荷残枝晃动,蜻蜓点水,踏雪无痕,如同燕子钻云
【卞陵·东郊】
连珩只觉今日的卞陵城门甚是热闹,护城官兵的数量增加了一倍,官兵来来往往,看起来很忙,整个气氛异常肃穆,不一会儿一群一群衣着褴褛的难民步履蹒跚地往一个方向走去今年寒冬着实很冷而且持续时间很久,各地闹寒灾,风雪堵路,贫民受冻,看来这个应该是朝廷赈灾的阵势了连
珩闲来无聊,好奇满满地跟着难民队伍走到郊外便慢慢停下来,前面不远处是朝廷的一个赈灾点,发放棉衣粮食,不知怎地连珩脑子里蹦出“安玄素”三个字,那个背影与师父极其相似的男子
果不其然,他往前走了几步便能看到在赈灾的忙碌着的安玄素,那身影当真很像他的师父,只不过那一身朱紫官服略显俗世,而他的师父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两人的气质□□着实差太大
“婆婆小心”
“婆婆小心”
连珩下意识将一名颤颤巍巍的老妪扶起来,抬眸之际,安玄素那俊雅的容颜映入眼帘,他自然能看出对方眼底的惊讶与友善,二人相视一笑,一同将那老妪扶到一旁
“安大人,我们又见面了”连珩亲和地笑起来打起招呼
“连公子”安玄素稍显疏远地作揖
“安大人忙着赈灾,要注意休息”连珩仔担忧地说道
“百姓餐风露宿,我怎能睡得安稳”安玄素摇摇头,义正言辞地说道
“百姓受苦,天灾人祸”连珩一针见血地说道
“仅我一人之力,也难以扭转乾坤”安玄素轻叹道,忧国忧民的哀伤围绕周身
“可有用的上我之处?”连珩突然说道,还略显青涩稚嫩的俊颜却是一副正儿八经的表情,颇为可爱
安玄素愣愣地看着连珩那温暖的目光,心底竟然升起一种感动与欣慰,良久他轻轻笑起来,声线淡雅而温和:“连公子富甲一方,若能与朝廷一起赈灾,也算为灾民出一份力了”
“好,银子不是问题”连珩开心地点点头,“师父也会同意的”
“你倒是了解你师父”安玄素轻笑道
“嗯,我师父云离,他最疼我了”连珩说起云离便是一脸甜蜜温情的表情,春暖花开般的笑意
“百叶山庄的云离先生,江湖闻名的毒医,医术虽高明却冷酷无情,银针带毒”
“才不是,师父很美很温柔也很可爱”连珩突然来了一句
安玄素顿时语塞,找不到话接下去
“对了安大人是否有兴趣武林之事?”连珩恢复正常,认真地询问起来
“如今有巫蛊一案恐怕牵扯武林,我倒想深入查查,连公子此话何意?”安玄素松了一口气,终于接上话来
“那刚好~明日我们一起去铁寨罢,他们举行赏剑大会,会有很多武林中人的”连珩乐开花,好不容易抓到一个人陪自己去
“倒是个不错的机会”安玄素深思道,脑子里在迅速思索着最近几日的公事安排
“既然如此,明日辰时谷德酒肆见,不见不散”连珩一锤定音,不给安玄素反驳的机会
“好”安玄素无奈地点点头
连珩愣愣地看着安玄素,脑中闪过无数诡异的火花“噼里啪啦的”最后鬼使神差地提手抚上对方的面庞乐呵呵地说道:“安大人这个表情好像我师父”
肌肤相碰,安玄素敏感地连连后退,眼神复杂地看着连珩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一言
“啊?”连珩惊讶地看着安玄素,对方的反应也太大了
“失礼了”安玄素脸色稍变,意识到自己情绪太过
“没事啦”连珩毫不介意,不知为何眼前这个男子身上的气息令他很想要亲近,他潇洒地把手搭到安玄素肩上闲聊起来,“安大人这个宰相还真是一点架子也没有哦”
安玄素还是一言不发,看了看连珩那呆懵不知事的样子,竟不知不觉地扬起嘴角,优雅而温和地笑起来
“对了,你知道六王爷府在哪吗?”连珩好奇地问道
“嗯,从这往东走一炷香的时辰便到了”安玄素指了指方向回道,“为何要去找六王爷?”
“没人陪我玩,想去找小律”连珩耸耸肩说道
“既然如此,后会有期,我去看看赈灾的情况”安玄素略显匆匆地道别
连珩莫名其妙地看着安玄素那几乎是逃跑般的背影,朝他大吼道:“别忘了约定哦!”
安玄素闻言,转过身朝连珩颔首便快步走进官兵里指挥着派送事宜
连珩无奈地轻叹一声,好不容易遇到个熟人,本想玩玩,但对方是个大忙人,他也不好再打扰便默默离开,还好,还有个小律,这样想着便加快脚步往六王爷府走去
【六王爷府】
连珩刚到王爷府门口便看见门口停着一顶华丽的轿子,十几名家丁站满了门口,恭恭敬敬地候着,他心里略郁闷,难道自己刚来小律便要出去?
“喂喂喂,说你呢!干嘛的?快走快走!”一名侍卫气势汹汹地冲到连珩面前,抬手想要将连珩推走,而连珩斜身躲过,脸色瞬间冷厉不少,他一向不喜用武,只因他的武功太过残忍
“哟呵小孩,还知道躲?”那侍卫不怀好意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似稚嫩好欺负的小男孩,再次抬手要捏他的脸蛋
“啊——”
“咔”的一声是骨头碎裂的声音,之后便是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那侍卫痛苦地捂着自己的手腕,冷颤着道:“兄弟们!有刺客!”
话音落,一大批侍卫如临大敌般冲过来将连珩包围起来,而连珩气定神闲,看不出一丝的紧张害怕
“住手”
一道沉稳的声音缓缓传来,令这一圈的侍卫齐齐跪下:“参加王爷”
“你们这么多人围着一个小孩子喊打喊杀,成何体统”
来者自然便是六王爷公孙景
“启禀王爷,这小子动手伤人”一个侍卫愤愤不平地说道
“他先要打我的”连珩指了指那个在地上痛晕过去的侍卫无辜地说道
“是本王教不好下人,让小公子受委屈了”公孙景看着连珩的衣着华贵便猜测对方不会是一般平民,“公子因何会到本王府上?”
“我来找小律的”连珩眨眨眼说道
“找世子?”公孙景皱了皱眉头,莫不是公孙律那小子又给他惹了什么是非回来了
“嗯,小律说我可以来六王府找他的”连珩认真地说道
公孙景的脸色更差了,他看向管家说道:“让世子出来一下”
“是,王爷”
不一会儿,门内传了风风火火的声音:“父王~~父王终于肯放孩儿出门了吗?”话音落他便冲到公孙景身边,意外地看见连珩一脸懵懂地看着自己
“啊呀!弟弟你来啦?!”公孙律挑眉狂喜
“小律,他是你爹吧?”连珩亲和爽朗地笑起来
“是呀是呀,他就是我爹!如何?英俊潇洒罢~!”公孙律嘿嘿地笑起来,拍了拍公孙景的肩
“你对人家干了什么?竟然要上门来找你”公孙景一脸黑气地看着公孙律
“没呀,新认识的朋友而已,父王你不是要去与安大人谈事情的吗?怎么还没走?”公孙律一脸讨好的笑容,连连推着公孙景到轿子门前,“身为王爷怎可迟到,快快,阿平快扶王爷上轿!”
“你可别给本王惹出什么事来”公孙景愤愤地拂袖上轿
“不会不会,起轿嘞~~~”公孙律吆喝起来,对着一路车马挥手道别
直到那马车没了影子,公孙律仰天大笑起来蹦到还在愣住的连珩身边:“嘿嘿,老头走了,进来罢”
“嗯”连珩也把刚刚的不愉快抛诸脑后,开心地跟着公孙律进府
公孙律带着连珩在这王府转悠了一圈,最后来到一处名唤“望山亭”之地,此楼建于假山石之中,居高临下,能将王府后院的园林之景尽收眼底,周围更是种满了幽兰青竹,风雅宁静,正是饮茶赏景的绝佳之处
“弟弟,这里不错罢”公孙律屏退侍从,得意洋洋地说道
“嗯,甚是风雅独具”连珩左顾右盼,登上假山来到望山亭内,一眼便能瞧见那厅内石桌上的一把琴,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仔细打量着那把精致的琴,手指覆上那细细的琴弦,随意拨弄一串音律,如同清泉流水般悦耳
“弟弟看起来懂琴?”公孙律惊喜地说道
“这是用南海疏木和冰云丝制成的冷舒琴,琴谱排名第十”连珩说着便毫不客气地坐下,指尖触碰那冰凉的琴弦,流畅琴乐优雅地流泻而出,回荡在着安静的假山群石之中,疏影琴声戚戚哀婉,带着冰冰凉凉的气息,在这冬阳下也觉寒意袭人
“弟弟别弹了,好冷”公孙律打了个冷颤,连连叫停
“小律,想看冰雕吗?”连珩调皮地眨眨眼说道
“咋了?”
连珩意味深长地笑起来,像个邪恶的小男孩
“嘿嘿弟弟别这样笑,怪瘆人的”公孙律嘴角抽搐
“冰雕很好看的”连珩安慰着便凝神聚气,指尖闪耀出幽绿色的光流,顺着琴弦爬满琴身,而后消失无踪
《华沫》完本[古代架空]—— by:空虚二爷
作者:空虚二爷 录入:08-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