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黎怀锦的车已经开出了黎家。
黎怀澄小心的摸着初七的脑袋,感觉到它颤抖的身体,眼圈通红的催促道:“哥,你开快一点。”
黎怀锦余光瞥见黎怀澄惊慌的表情,一边踩油门一边温声安慰道:“初七没事的,应该只是腿骨折,等会去医院做个小手术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黎怀澄胡乱点头,根本没有听进去黎怀锦的安慰,脑海里已经乱成了一片。
对于别人来说,初七可能只是一条狗,可是对于黎怀澄来说,初七是两世以来,唯一一个始终陪伴在他身边的亲人。
初七的身子因为疼痛而不自觉的颤抖着,喉间也因为痛苦时不时发出呜咽的声音,黎怀澄语无伦次的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马上就不疼了,初七乖……”
初七好像看出了黎怀澄的难过慌乱,它伸出舌头舔了舔黎怀澄,低低的叫了一声,好似是在安慰他。
低头对上初七乌黑的双眼,眼泪没忍住从眼眶滑落下来,一滴滴落在初七柔软的毛发上,自责愧疚以及对蒋怀康的杀意在黎怀澄心头翻滚,即便是重生的那一刻他都没有如此恨过蒋怀康,暴虐的想法在脑海翻腾,他甚至升起就这样让一切结束的念头。
“到了!”
车还没有停稳,黎怀锦就见黎怀澄抱着初七蹭的窜下车向宠物医院跑去。
第30章
见到黎怀澄抱着一条白色的狗快步跑进来的时候, 江斯源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刚想走近确认, 就看见了他发红的眼眶和无措的神情。
——是黎怀澄, 可是却又不像是他之前见过的黎怀澄。
这是江斯源的第一想法,这个想法让他顿住了脚步,不远不近的站在一边,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黎怀澄露出了这样的神情。
如果不是刚刚捡的流浪猫还在怀里, 江斯源都差点要以为这里不是宠物医院而是治疗人类的医院了。
因为,黎怀澄的表情太……难过了。
江斯源不知道用哪个中文词语才能够准确形容,大概是即将失去最亲密的亲人或是最爱的恋人时才会露出的,仿佛被全世界遗弃的表情, 让隔得有些距离的他都能感受到那种无措和恐惧。
可是, 那只是一条狗而已。
江斯源挠了挠怀里流浪猫的下巴,听到他发出咕噜咕噜的享受声音, 等待着那边的后续。
没过一会, 有医生将黎怀澄抱着的狗带进了手术室, 江斯源看见黎怀澄坐在手术室门外, 周身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和阴郁。
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作为同学, 他应该友爱的过去关心一下?华国好像是有这样互相关心帮助的优良传统的吧?
江斯源倚着墙漫不经心的想着,黑衬衣与背靠着的白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落下来搭在眼尾的微卷棕发衬得他五官瑰丽且锋利, 全然不似白天那个优雅开朗的少年。
然而还不等江斯源考虑好, 就见一个气质沉稳的年轻人跑了进来, 径直走到黎怀澄身边,手搭在他的肩上,垂头和他说话,似乎是在安慰他,江斯源认出那是黎家的黎怀锦,黎怀澄的亲哥哥。
江斯源嘴角勾起,只是这个亲哥哥看起来似乎和黎怀澄并不亲近,或者说……黎怀澄并不亲近他的亲哥哥。
真是有意思,作为黎家隆重回归的二少爷,本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看起来也确实十分受宠的小儿子,现在却红着眼圈守在一条狗的手术室门外,慌乱得仿佛那条狗若是出事,他就会失去拥有的一切一般,就连他的亲哥哥也不能安慰他分毫。
手术时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江斯源也在那里站了一个小时,他发现这一个小时之内,不论黎怀锦和黎怀澄说什么,黎怀澄都没有什么回应,顶多只是敷衍的点点头,眼睛一直盯着手术室没有离开。
手术室的门缓缓打开,医生走了出来。
黎怀澄霍的起身,医生看了眼他焦急担忧的神色,严肃的表情放缓道:“没什么大事,最严重的就是腿上的骨折,除此之外身上还有被殴打的痕迹……你作为主人应该照顾好自己的宠物,现在外面有许多不喜欢宠物甚至极端厌恶猫狗的人,他们以虐打宠物为乐,所以你下次带它出门一定要牵绳子,不然可能就没有这次这么幸运了。”
“我知道了,谢谢您,医生。”知道医生是误会了,黎怀澄却没有心思解释,焦急道:“我能进去看看吗?”
医生本想拒绝,可是对上少年一片澄澈还带着水汽的双眼,拒绝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心软道:“进去看看吧,这段时间它都要住院,你以后每天都可以来看看。”
黎怀澄点点头,匆匆向医生道谢后就走了进去。
初七躺在小床上,麻醉药还没有褪,黎怀澄蹲下来将手放在它温热起伏的肚皮上,感受着手心里的热度和起伏,才感觉自己的心一点点安定了下来。
从宠物医院回到黎家时,已经将近凌晨。
走出玄关,黎怀澄就见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黎父黎母以及坐在一旁的蒋怀康。
“初七怎么了?”
见黎怀澄和黎怀锦并排走进来却没有初七的身影,黎母不由问道。
知道黎怀澄现在心情不好不太愿意说话,黎怀锦放下外套替他回答道:“除了骨折之外身上还有几处伤口,现在在医院住院,这段时间可能都要住院了。”
“怎么会这么严重?”
一直埋头坐在一旁的蒋怀康闻言脱口而出,在黎怀澄冰冷的视线扫过来时,表情愧疚的垂下脸,低声解释道:“对不起,我本来只是想去你房间看看,没想到初七也在里面,我发现他的时候马上就想出来的,可是它却咬着我的裤腿不松口,我吓了一跳也很害怕被别人看到会误会,所以没想其他的,只想快点挣脱它,没想到一时间动作没有控制好,才让它受伤了。”
黎怀澄裹着寒意的视线扫过蒋怀康低垂的眼,淡淡道:“没关系,你不用道歉。”
蒋怀康霍的抬起头,即便是他极力掩饰,黎怀澄也能看到他眼里的不可置信和猜疑。
大概是察觉到自己的表情太过明显,蒋怀康又低下头,呐呐道:“不论如何,我都应该道歉的,即使我是无心的,初七也确实受了伤,它现在在医院吧,我明天能不能和你一起去看看它,我可以亲自向它道歉。”
蒋怀康话落,黎母微微皱了眉,刚想开口就听黎怀澄说:“不用了,它不需要你道歉。”
蒋怀康头埋得更低,声音怯懦起来:“怀澄,你还是怪我吗?我要怎样做,你才能原谅我?只要你说,我都愿意补偿。”
“好了,康康。”黎母起身,柔声道,“既然澄澄说不用道歉你就不要再说这件事情了,初七是澄澄带回来的,和他的感情很好,你以后注意一些,见到它避开些。”
蒋怀康身子一僵,黎母的话是什么意思?是告诉他在黎家连一条狗都要避让吗?那他是什么?
“我知道了。”蒋怀康攒紧了放在身侧的手,抬起头对黎怀澄勾起唇道:“怀澄你不怪我就好。”
捕捉到蒋怀康眼里一闪而过的挑衅和得意,黎怀澄眸底冷意更甚,盯着他缓缓道:“初七伤了前腿,现在我打断你一只手,这件事就算两清,怎么样?”
黎怀澄话落,客厅气氛瞬间凝滞起来。
黎母皱眉,刚想开口就听黎怀澄继续道:“你说的,只要我说就什么补偿都愿意,现在我说了……”
以前黎怀澄从不相信人性本善或人性本恶这等唯心主义的结论,他一直认为一个人的性格只会被生活的环境以及经历影响,直到他真正与蒋怀康接触才知道,原来性格真的是会遗传的。
蒋怀康的自私、贪婪、阴险狠毒以及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气,就算没有从小养在蒋家夫妇身边也与那对夫妻一模一样。
欺软怕硬、得寸进尺是这种人的天性,就是因为他的不作为,才让蒋怀康以为他软弱可欺,才敢肆无忌惮的试探他的底线。
上一世在商场的摸爬滚打让他养成了做任何事情都深谋远虑的习惯,然而那时的谨小慎微不过是另一种变相的忍耐,因为他没有那些富家子弟的雄厚背景,害怕自己一步行错就难东山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