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之间,又有暗红色的血液流淌进了朱醴的视线之中。
朱醴忽而想起了他逃亡期间被他砍去了头颅的丧尸们,不由偏过了头去。
——这个倒下的病人的血液的颜色与他砍下的丧尸的血液的颜色一致,根本没有施救的方法了。
果然,不过一瞬,那个病人登地从地面上窜了起来,含糊不清地道:“好甜美的香气,是人类!”
他将手附在了门框上,探进头来,盯紧了朱醴以及护士俩人,吐出了暗红色的舌头来:“是人类,这里有两个人类……”
他停顿了一下,苦恼地道:“两个人类,先吃哪一个好呢?”
话音还没落地,他早已向着朱醴直冲过去,朱醴快手抄起一旁的水果刀,将水果刀刺入了他的咽喉,紧接着利落地将丧尸的头颅整个割了下来。
头颅登地坠在地上,滚落了开去,死不瞑目。
朱醴一面取了纸巾擦拭着水果刀,一面朝着怔在原地的护士柔声道:“别怕,他已经死透了。”
护士原本想说有关于林凝解剖丧尸的纪录片,朱醴如果感兴趣等出院后可以上网搜寻,现在却是忘了个干净。
她惊魂不定地道:“朱醴,我去申请为你换一间病房。”
朱醴仍是那副双目含情的模样,笑道:“没事,他已经死透了,没什么可怕的。”
护士到底还是申请为朱醴换了间病房。
这次的病房很大,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病床。
次日,朱醴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基本正常。
医生为朱醴配了两瓶药,一瓶是红色的胶囊,一天服用三次,每次一颗,一瓶是深褐色的药丸,一天服用一次,每次一颗。
朱醴又住了三天的医院,才被母亲接回了家里去。
家里的一切既陌生又熟悉,他吃着母亲做的饭菜,不禁想道:这真的是我的家?
但如果不是,为什么会有熟悉感?
也许是因为被丧尸咬过的缘故,我的思绪还有些混乱吧?
朱醴苦笑着,夹了一筷子笋干炖肉吃了。
这笋干炖肉的味道也是既陌生又熟悉,我的脑子坏掉了么?
朱醴揉按着太阳穴,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妈,现在的物价涨了多少?家里的钱够用么?”
母亲执着筷子的手一僵,才笑道:“涨是涨了些,不过家里还有些积蓄,你不用担心,好好养着吧,医生说你还没有完全恢复,最好再静养上一、两个月。”
朱醴坚持问道:“妈现在的物价涨了多少?”
母亲为难地道:“比丧尸爆发前涨了五不止,有些紧俏的,涨了十几倍。”
经过了丧尸的一场肆虐,物价必然会上涨,但等政府稳住物价不知要多久。
朱醴轻拍着母亲起了皱的手背道:“妈,我明天去找工作。”
“不准去。”母亲向来和蔼的面色沉了下来,“你必须要静养。”
“那就再静养三天。”见母亲没有丝毫松动,朱醴改口道,“一周。”
“一个月,最起码一个月。”母亲反握住朱醴的手,带了哭腔,“我的小醴瘦了好多。”
朱醴见不得母亲伤心,只得答应了:“一个月就一个月。”
朱醴吃过饭,回了房间去,打开了电脑,想要查询关于丧尸的讯息,可惜没有信号,应该是通讯光缆被丧尸咬断了,还没来得及抢修。
他又拿起了手机,手机也没有信号。
能获知外界讯息的,只剩下电视机了。
由于信号并不稳定,电视机仅能时断时续地播报着全球各地目前的现状,以及恢复情况。
入眼的画面有些十分触目惊心,还有些甚至刻意打上了马赛克,以免引起观众不适。
将近四十亿丧尸尸体的焚烧、掩埋成了当务之急,专门处理丧尸尸体的地方每天白烟冲天,尸油横流。
朱醴依照与母亲的约定,足足在家里静养了一个月,才开始在恢复不久的网络上投递简历。
丧尸大爆发前,他在一家花店工作,也是由此认识了来买玫瑰花的周朗月的。
他没有周朗月的联系方式,更不知道周朗月住在什么地方,连周朗月这个名字,他也是厚着脸皮问来的。
周朗月眉眼温柔,说话从来都是柔声细语,人如其名,整个人从长相到气质,清朗得宛若悬在天际的一轮朗月。
这个很温柔的周朗月还在人世么?
*
“朱醴,锅里的水快烧干了。”周朗月走到朱醴背后,右手轻轻擦过朱醴的侧腰,将火关上了。
今天的晚餐是咖喱,锅里的土豆、牛腩、洋葱已经炖了半个多钟头了,浓香四溢。
朱醴回过神来,视线扫过手上的咖喱块,随手放在流理台上,紧接着,回过头去,吻上了周朗月。
周朗月的唇瓣温热,朱醴沉醉其中,松开了唇齿与周朗月的唇舌交缠。
周朗月的手覆在朱醴后腰,用力一收,他与朱醴便再无隔阂。
“嗯……唔……”朱醴逸出了甜腻的呻/吟来,身体更是软得一塌糊涂。
俩人吻了一阵,才分开来,朱醴呼吸不均,伏在周朗月胸口,待平静些了,才仰起首来,以含情的双眼望住了周朗月:“朗月,幸好你没有死。”
“朱醴,你刚刚想到去年的事了么?”周朗月安抚地拍着朱醴的背脊,“朱醴,没事了,我会一直好好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朱醴重重地点了下头,勾了周朗月的尾指:“朗月,你可不许撒谎。”
“我从不对我爱的人撒谎。”周朗月低首吻住朱醴的尾指,“朱醴,我爱你。”
“朗月,我也爱你。”朱醴原本就泛红的面色越发红了,引得周朗月又将他吻了一番,才伸手抚过朱醴的眉眼,柔声道:“朱醴,你去坐着看会儿电视吧,咖喱我来煮。”
“好。”朱醴将身上藏蓝米白细格子的围裙脱下来,给周朗月系上,就去了客厅。
周朗月含笑地望了眼朱醴的背影,又在锅里加了些水,煮开了之后,才放入了咖喱块。
咖喱块很快就化了,整锅咖喱黏稠起来,一时间厨房内满是咖喱的香气。
周朗月取过一个小碟子,盛了些咖喱在上面,尝了下味道,不由蹙眉。
这咖喱因为朱醴恍神的缘故,稍微有些焦味了,但还是可以入口的。
周朗月对吃的不怎么挑剔,又怕朱醴不开心,就拿出了两个盘子,从电饭煲里盛了白米饭,把咖喱浇在上面,端了出去。
周朗月把两盘咖喱放在了原木色的餐桌上,然后回厨房取筷子以及调羹。
朱醴迫不及待地舔了下其中一盘咖喱,抬头朝走来的周朗月道:“朗月,焦了。”
周朗月窥见他方才尝过的舌尖上沾了点咖喱,忍不住心跳失序,他快步走到朱醴面前,抚摸着朱醴的面颊,笑道:“没事,只是一点点焦味而已。”
“真的不难吃么?”朱醴不确定地瞧着周朗月,“食材都还有,要不要重新煮?”
周朗月摇头道:“不难吃。”
他说完,按了下朱醴的肩膀,又把一双筷子以及一只调羹送到他手边,“朱醴,你想喝大麦茶还是红茶,或者柚子茶?”
“大麦茶吧。”朱醴顺势坐在了粗麻布的椅面上,心道:朗月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
周朗月泡了大麦茶来,用的是粗陶的茶杯,和盛咖喱的盘子是一套的,颜色是渐变的暗绿色。
夜幕降临,朱醴去开了灯,餐桌上头的灯是十分简约的北欧风,铁艺的灯罩,呈钻石形,里面是六边形的灯泡。
暖黄的灯光打下来,衬得周朗月连吃咖喱的动作都温柔似水。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安静地吃着咖喱,双方都没有讲话,只有从电视里传来的新闻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朱醴夹了一块牛腩刚要吃,见周朗月已经把一盘子的咖喱都吃完了,就把牛腩送到了周朗月唇边。
周朗月放下了要去拿大麦茶的手,就着朱醴的筷子尖,慢条斯理地吃着足有乒乓球大小的牛腩块。
朱醴满足地笑了:“朗月,好吃么?”
周朗月抽出朱醴手中的筷子,将朱醴的右手凑到唇边,轻咬了一下手背:“远没有你好吃。”
周朗月虽然不会过于正经,但此前从来没有说过类似明显带有调情意味的话,朱醴听得脸上一烫,赶紧把手收了回来,又故作冷静地执起筷子吃起了咖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