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动作,他微微睁开了眼,对自己露出个嘲讽的笑。
徐洐光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刚才他搂住了主人的腰,太瘦了。
他脱下自己的外袍,小心翼翼要为简飞茗换上,却在腹部感受到什么东西穿破了阻碍的触感。他低下头,看见了主人的手,和手里的那把匕首。
这匕首名为涂光,修真界不少人知道魔教教主,也知道魔教教主的武器——一把名为“游丝”的窄剑,却鲜少有人见识过涂光。
徐洐光却是认识的。甚至这把匕首的名字,有一半正是来源于自己。他心下难言,囫囵擦了一把泪,小心翼翼握着主人的手,从身体里拔出匕首。
伤口没出血,在衣服的遮挡之下,刀洞只两息之间便愈合如初。徐洐光捂着那处愣了一瞬,接着便想起自己已不再算有着血肉之躯的“人类”这件事。
但他没空细想这个,帮主人把刀收好,为他换上了干燥的衣物,看见一根根清晰的肋骨时,眼泪又止不住了,一颗颗掉在简飞茗身上。
徐洐光低下头,禁不住捂了下面颊,他轻轻扶起简飞茗,抱住已经意识不清的他,小声在他耳边一次又一次,柔声道:“主人,是我,是我。我来了。我回来了。”
徐洐光抱着这个比自己高的男人站稳,闭目感应一番,迅速找到最近的一处“非剧情地点”,利用法则带着人往那里瞬移而去。
我回来了,他想,那些欺负过主人的人,谁也别想好过!
第2章 第 2 章
徐洐光带着简飞茗,就近去了山谷里一座被荒废许久的小茅屋。
这里或许住过某位高人,也可能是一个普通散修,又或者是数百年前的无名猎人,由于并没有出现在剧情里过,它的上一任主人究竟是谁便无从考证。不过那不重要,这个地方外面环抱着一片荒原,又隐没在郁郁青山之中,十分安全;当然最重要的是——由于这个地址完全没有在剧情里出现过,世界意志对此地的监控十分微弱,几近于无。
徐洐光可以放心地在这里的法则上动手脚,不用担心被“世界”发现自己这个入侵者。
他眼睛一闭一睁,映在眼底的世界便完全换了个模样。
物质的颜色渐渐融为无数彩色的柔光圆点漂浮在空间里,形状则飞梭而出,变成乱舞的黑色符文,这些字符虽然在一刻不停地运动着,却始终被拘束在某个框架之中,隐隐显现出物质的轮廓。还有一些散落的符文自由地窜在空中,它们不规定“形体”,却同样是建立起世界法则的重要框架。
徐洐光谨慎地辨认良久,才出手捕捉了几条黑色符文,调整了一下它们的位置。
这下,便是那假冒的“徐洐光”等人找到这座山上来,也会被法则干扰,认为这里没有人,于是离开。
做完这一切,他回去屋里看了一眼。
主人仍安静地躺在床上,因为有些发热,脸上还带着点红晕,仿佛做着什么酣甜的美梦。
徐洐光触一下他额头,判断出热度很快便能消退,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他给简飞茗掖了掖被角,转身出了门,去找疗伤的药。
可惜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修真者了,不能像从前那样,方便地用灵力帮主人快速恢复。
像现在的他这种“流浪者”,尽管有着看似无所不能的神奇能力,可一切效果只能作用于“法则”的层面,不能直接用在“现实”的个体上。
就像他尽管恨不得让主人一瞬就康复如初,却也只能把一切交给主人的自愈能力,最多用字符编织出一道“法则”,把附近的能量都向主人聚拢,好让他的恢复能顺利进行,尽早完成。
徐洐光一边煮着药,一边切换了视觉,熟悉和学习着自己的新身份和新能力。在他的另一重视觉中,世界便是由法则——即所有黑色符文的集合,还有能量——就是那些彩色的光斑组成的。然而完整的世界还有一种他们也“看”不到,只能通过现象判断出的属性:福运。
世界“意志”的存在,便是为了通过法则掌控“福运”的平衡,好让世界能一直稳定存在下去。
一般,像他们这样由小说衍生出来的世界,光主角一人便会占去整个世界大半的福运,所以机缘、珍宝,往往都不要钱一样,争先恐后往他们眼前钻;可少数虐主文里,主角身上的福运却少得可怜,甚至带着大量的“霉运”,所以他们总是遇到坏心肠的人,发生不可思议的倒霉事,失去自己最宝贵的事物。
徐洐光重新见到主人的第一眼就看出来了,他身上的霉运甚至快要把整个人都淹没了。简飞茗身上的法则行动迟滞,能量黯淡无光,且少得可怜。
徐洐光心里愁,他倒是想为主人编写一条“规则”偷来福运,可一来这样的规则太复杂,二来……徐洐光打开那神秘人临走前送给自己的独特锦囊,忧愁地看了一眼,二来,他的“文字”要不够用了。
看着满世界乱飘的黑色符文,徐洐光打起了它们的主意。只是还不知道哪些能动,哪些不能轻易触碰,他还得再拿那神秘人给的“常识普及”和“技能进阶”小册子,多研究研究。
*
简飞茗朦朦胧胧快要醒来了。
他的意识尚未彻底清醒,已经工作起来的大脑便把画面切换到了昏迷前的最后一幕。
那个该死的背叛者好像是……哭了?
忆及那张可怜巴巴的脸,简飞茗动摇了一瞬。
下一刻,他便憎恶地狠狠皱了下眉。
又是这种该死的优柔寡断——第一次被背叛时,正是这种恶心的犹豫作祟,加上那人“情真意切”的忏悔,自己才会原谅,给了他第二次背叛的机会,最终竟落得这么个下场。
这一次自己侥幸没死,那死的,就只能是他了。
……我没死?!
这个念头就像一道利刃,一下子划破了轻纱般的混沌,简飞茗终于挣开眼皮,从床上猛坐起来。
他环视一圈周身环境,发现自己被人安置的分外妥当。只一念间,简飞茗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回想起最后看到的人,把他弄到这儿的,定然是那个叫他恨不得扒皮断骨的,徐·洐·光。
只不知,这次他又准备玩哪一出?简飞茗冷笑一声,看着破烂茅屋里唯一精心安置的床铺,还有静静放在一边的“游丝”,不屑地想,是又要玩忏悔游戏了,还是以为自己没了修为灵力,可以由得他随意摆布?
他拿起那把窄剑,对着阳光一寸寸抽出,只一挥,便轻巧斩断了床铺。
简飞茗收剑入鞘。
不过是没了修为,又被毁去丹田,断了经脉而已。只要他人还在,身法、记忆总丢不了、夺不走,一天一天,他迟早能找到办法。简飞茗隐约记起小时父亲曾带他去过的古墓,听说那里本是母亲家族打算退隐的地方,只是风波来得太快,他们最终没能来得及躲避。
虽然了解不多,简飞茗也知道母亲家当年正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大家族。说不定……古墓里能找到办法。
他打定注意,要去寻找那个早记不清路线和位置的家族古墓。
*
徐洐光没想到主人这么快便醒来了,他端着药汤,差点和推门而出的简飞茗撞上。徐洐光手一抖,好险把汤碗掀翻在地上。
一见到徐洐光,简飞茗却没等他反应过来,二话不说拔剑就要斩。
徐洐光下意识抬手拿药碗去阻挡,动作进行到一半顿住了,犹豫着是不是不该反抗。
游丝将粗陶碗斩成两半,去势被削减,只在他手上留下一道白痕。
陶片坠地的清脆声音让徐洐光一个激灵,他看着简飞茗,忽然单膝跪地,道:“主人,对不起,我来晚了!”
简飞茗毫不留情又挥出一剑的手蓦地顿住了。
主人?……多久不曾听过这个称呼了。自从被背叛之后……不,是更早之前,他们关系尚好的时候,自己便同他说过,莫对自己用这么羞耻的称呼。
过去的日子……多么快乐,便显得如今愈发可悲了。
简飞茗回过神来,冷笑一声,继续攻过去:“今天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啊?你这称呼,我可担当不起。”
听到他这么说,徐洐光只觉得心脏都被揪紧了,他紧紧抿住嘴巴,睁大眼睛要忍住泪意,却反而显出一副包子脸、泪光盈盈的委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