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锦姝点头:“哥,你罚我吧。”
主动认罚,主动拒绝殊彦的庇佑,她们之间,走错了一步,又怎么可能直接回到当初,白锦姝与沈源对视:“她陪了我十年,我找了她五百年,再怎么算,也还清了。”
沈源看了她一眼,确定这不是违心话,心里再一次感慨白锦姝的冷心冷情,而后缩回了手,正色道:“那好,即日起,罚白锦姝抄族规五百遍,一日不抄完,一日不得踏出洞府半步。”
“五百遍族规抄成,奉于白狐祠,一日不得先祖原谅,便一日仍是戴罪之身。”
这惩罚,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先是抄族规五百遍,那族规沈源之前看过,长,且辣眼睛,也不只是哪位先祖的恶作剧,亦或者是那位先祖被人辜负狠了,故而,整本族规洋洋洒洒数千条,梗概一下可以说是《教你成为一只真正的狐狸精》,或者《不想渣,那就成为天下至渣》。
总之,抄五百遍,就是对精神无情的摧残。
沈源相信,白锦姝能扛住的。
0477:“宿主大人,您有没有想过,万一她歪了呢?”
问完就自己给圆回来了:“歪了也好,歪了的话去缠着殊彦,日久天长意识到对方是彼此最好的选择,说不定这事就成了。”
沈源:“……”
看来这次任务结束后他真的有必要了解一下0477平时看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了。
不过也确实有这样的风险,在清楚意识到这一点的情况下,沈源选择相信白锦姝--他就不信这个能直接用暴力处理问题的妹妹还能选择浪费时间玩弄感情。
至于另一个责罚,那才是重头。
戴罪之身,也就是公主身份不再,虽免牢狱之灾,也与狱中人无异。
若换了别个娇惯一点花瓶一点的公主兴许是大灾大难,但白锦姝么,沈源就不知道白锦姝平日里会挥霍什么,也不担心凭借实力而非身份站稳脚跟的她虎落平阳被犬欺,要欺负也得打得过是不是?
顶多就是行动受限制,不能轻易离开,可白锦姝除了去冥界也没去别处了,而今她不需要去冥界,这个戴罪之身于她而言除了不好听,形同虚设。
不过,这也足够了,不是他狐王包庇妹妹不舍得罚,而是妹妹实在皮糙肉厚不怕罚,不服的可以亲自试试,就说这到底罚得重不重。
估计没几个会说不重。
白锦姝挨了罚,殊彦那边没动静,沈源成日陪着白锦姝,倒是观澜也成日往这边跑,围观白锦姝抄族规,撵都撵不走。
次日,观澜便找上了沈源,忧心忡忡:“小姝是你妹妹,殊彦也说了不打算追究,你何必罚这般重,我看那族规也就不必抄了。”
说完了为忘年交好友分忧的话,观澜又小声嘀咕:“况且我看你们那族规也没一句正经话,抄了又有何用?”
沈源笑吟吟瞅着观澜:“若非年纪实在不搭,尊者身边又有尊上那样的绝色,锦书怕是要怀疑您看上了姝儿。”
观澜大惊失色:“这话可别叫殊彦听着,不然明年要么是你要么是小姝,可要帮忙拔一拔坟头草。”
嫁娶之日,便是决一死战之时。
信誓旦旦,这决心,日月可鉴。
若不是殊彦是另一个任务对象,她与观澜相杀到相爱,想来也很有意思。沈源没忍住笑出了声,听观澜继续道:“而且,我确实是将小姝当妹妹,亲妹妹,绝无非分之想。”
见沈源顾着笑,观澜神色和缓了不少,小心思也就活络了不少,开始纠正沈源刚才的话里的第二个不妥当的问题:“再者,年龄并非最大的问题,颜色也不求最艳丽而盼最合眼合缘。”
沈源登时不太笑得出来了。
观澜看着他,更进一步:“有一人,自我见他第一面起,便移不开眼,在旁人面前轻易能做出的姿态在他面前却下意识就要收起,与我而言,他比殊彦中看千百倍。”
“你就不问问我,那个人是谁吗?”
沈源别过头:“与我何干?”
天知道他现下有多慌乱,之前两次齐如琛的宿体说这样的话,至少都还是有个妹妹当幌子,可这一回,他就是对沈源说的,这样情深款款的姿态,是摆给他沈源看的。
两次是巧合,可三次呢?假若还有第四第五次呢?
“毕竟我在小世界里我是没有记忆的,很多时候单单随着自己原本的心意做事,冒犯之处,到时候你直接提便好了……”
之前没被他关注的话,突然就重现在脑海里,清晰无比,逼着他去面对现实。
兴许,齐如琛的心意,就是那个意思呢?
可万一不是,分开时候,齐如琛该如何自处?他又该如何自处?
“……忽略了这点便拉你下水,是我不对。”
齐如琛已经说了是他不对了,所以,哪怕齐如琛真的对他有好感,那也只能是好感,只能是好感,而已。
沈源顿时清醒过来,心里笑了笑,是啊,那是齐如琛,齐家的珍宝,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任务者,沾了光能和齐如琛沾上关系,成为多少人打破脑袋都无法成为的“齐家三少爷的朋友”。
不能更进一步了。
成为朋友,已经是莫大的恩赐。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更进一步了。
他抬头看着那张与齐如琛如出一辙的脸,想起这个世界初见之时对方能使任何人都如沐春风的脸,他跟齐如琛在现实中也只正式接触过一次,刚开始觉得齐如琛挺莫名其妙的,后来便开始讨论正事,直到最后,他依然觉得这个人挺莫名其妙的。
可事实证明,齐如琛得到的基本都是好评,哪怕可能有人嫉恨,总也难给他挑出刺来,顶多便是说他高傲。可人是齐家三少爷,天生便有骄傲的资本,或许,齐如琛在他本来那个圈子里的时候,也会是这个模样,温和有理,风度翩翩,是各路红粉佳人可遇不可求的爱人。
这样子的齐如琛,对他而言,反倒是陌生的。
现下,沈源对着观澜,扬起了一个礼节性的、堪称完美的、他极其不喜欢用的笑容:“我不想知道他是谁,所以,还请尊者继续瞒着。”
早日认清现实,划清界限,对谁都好。
观澜神色一僵,随即恢复成原来模样,温和迁就:“好,我不说了,其实你不知道也没关系的,都一样。”
沈源心里蓦地一堵,张皇起身:“我去看姝儿,尊者自便。”
观澜看着沈源仓皇逃离的身影,失笑。
直到逃进了白锦姝的狐狸洞里,并确定观澜没有跟过来,沈源才暗暗松了口气,表面上还是若无其事,只当真的是来看妹妹的。
白锦姝却停了笔,看着他:“哥哥,有什么事不妨说出来?”
沈源顿了顿,最终还是摇头:“无事。”
白锦姝走出位置,站到沈源跟前,微笑着抬手,摸上了沈源的头,就好像沈源平常安慰她一样,轻轻揉了揉,然后,收手站好:“不管哥哥怎么选,姝儿只希望哥哥能开心。”
观澜对她哥哥的心思,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只是哥哥不愿说,她也从不点明。
沈源原本用来搪塞安抚的话此刻也说不出口了,他看着白锦姝,良久,笃定道:“哥哥也只希望姝儿开心。”
--你怎么选是你的事,我,永远支持你的选择,只希望你能喜乐无忧。
又次日,观澜来找自己看上的小狐狸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只奋笔疾书的狐王,他好奇心起,心说这小狐狸怕不是被自己扰乱了心境在抄清心咒之类?
拿起那等待风干的纸一瞧,却几乎跳起来,看向沈源的眸中极罕见地染上了愤愤之意。
沈源笑得漫不经心:“忽而觉得这族规其实挺有道理,便抄几份记一记,也不枉当了狐王。”
观澜重重地将纸按在案上,留了一句“你何必这样气我”,拂袖而去。
沈源看着他的背影,也想不出自己为何笑得像个得逞的傻子。
观澜两天便没有再来,到第三日,带了纸笔,自力更生地在沈源旁边摆了个案,找白锦姝要了一份抄好的族规,也这么若无其事地陪着沈源抄。
在沈源诧异的眼神中,观澜的笑容无懈可击:“多学些年轻人的东西,也不失为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