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水看着它,眼帘低垂,叹了口气:“你怎么还不睡?”他知道鲛人听不懂,但还是无奈的说出这句话,随后任何鲛人哀求,他也没有再走进一步,他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
这几天只要白天伊水没有来看它,它半夜里就会冒出凄厉的哀叫。
这时候,安德烈走前了一步。
“唧——”鲛人发出了警告的声音并且翻打着他的鱼尾,不知道它哪里的水,拍得安德烈脸上溅起水痕。“这家伙。”他无奈又好笑的一巴掌摸过脸颊。
伊水观察皱眉说:“五天了,它的伤口怎么没有像你说的那样愈合了。”
安德烈摊手很不负责任的耸了耸肩:“不知道,我只是个船医,不是神医。”他摸了摸下巴,看了眼鲛人,“奇怪了,按理说小伤口早应该好了,不应该啊。”
他蹲下,想要检查鲛人的伤口。不过鲛人就是不让他碰,一直用尾巴甩开他,最让安德烈生气到是,它还张开双臂面向伊水那边,看动作就像要他抱抱一样。
然而伊水看了不为所动。
安德烈噗嗤的笑了出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到看着鲛人可怜的小眼神,“你不让我看我也不稀罕。”
“船长。”安德烈挑眉,“看它那么精神的模样,哪里像受伤的样子,我们明天就把它丢回海里吧,它每天吃那么多,还要我们专门找人辛苦的捕捞鱼食给它吃,养不起养不起了,早丢早结束,传说的生物看过了就算了,也没什么好看的,或者说,把它卖给别人?”安德烈一拍掌,恍然大悟:“这个方法好,肯定可以卖出一笔高价。”
鲛人颧骨高高凸起,配合着两耳的鳞尖和两腮的鱼鳞,倒有点像胖头鱼的感觉,这时,它的长发蹭过伊水的角裸,痒痒的,就像鲛人那双纯净双眸一样,像泉水般澄澈。
“算了。”伊水叹了口气,目光微潋,不再看鲛人,他来过一次鲛人就不会吵闹了。“很快就到塞姆朗特岛了,也不差它那份加隆。”
“明天。”伊水嗓音沉稳富有磁性,说话不像海盗版粗鲁,像是在演说一样:“明天就把它送走吧。”他最后看了一眼鲛人,很快就收回目光。“他是属于大海的。”
伊水缓声说,左手轻轻按住包扎过的右手:“让它回家吧。”
深夜,万籁俱寂,除了值班的海盗还在打着瞌睡守着夜还有替班的三副在开着船以外,其他人都睡得香甜,船帆在海上摇摇晃晃,就像小时候的摇篮一样。
黑玫瑰号分为上四层下六层,底下的第一层和最下面一层不住人,剩下的都是船舱房间,或住人或放杂物。
单人间在第二层,在狭隘的过道上还能听见隔音不是很好传出来的鼾声如雷的声音。
突然间,轨道诡异的掠过一层薄薄的水痕,像有什么重物被拖过一样,不过很快,它就慢慢干了,在深黑中没有引起哪个人的注意,放佛是错觉一样。
再伊水的房间里,伊水正闭气眼,双手交叠放在肚子前方,它的睡姿是标准的正卧。
就在此时。“滴答——”在他床尾下方,突然莫名的低落下来一滴水珠。这显得有些怪异,毕竟就算下再怎么大的暴风雨,黑玫瑰号也不会漏水。
“滴答,滴答——”又从那头低落下了几滴水下来,这已经不是错觉了,只见从天花板密集的木板上,露出了一只发亮的东西,顺着往上一看,竟然是一只能夜视发光的眼眸。它此刻兴奋的冒着光,不时还眨着眼,轻轻舔了一下冒着细微紫光的手腕。
……
翌日中午。
在海上起航日复一日的重复一样事情的海盗熟练干着自己的活计,不时跟搭档扯两句荤.话,耸一下下.身,比比大小。
“该死的,又是那群龟儿子。”
独眼巴洛是其中一位瞭望员,虽然瞎了一只眼,但剩下的那只眼似乎看得比常人更远更清晰。
他拔了拔一条绳锻,很重需要很用力才可以拔到,这时候,船底就像打鼓一样轰轰震动起来,这就是提醒海盗们开始拿起你们的武器准备作战了。
“怎么回事。”阿道夫是第一个冲到瞭望台的,他拿起望远镜看了一遍,回头就看到了伊水上来了,他朝远方吐了一口唾沫:“呸,又是他们,又追上来了,真他.妈的热情,上次放过了他们这次竟然还敢上来。”阿道夫震骂道:“船长,这次干脆将他们一网打尽不要在放过他们吧,管他是什么公爵什么皇亲国戚,杀了再说。”
伊水远远望着只露出船尖的三艘海舰,虽然黑玫瑰号的速度很快,闻名世界,但是维持速度是需要燃料的,他们这一趟来回路程需要两个月,不得不要开源节省,也怪不得海军会追上他们。
“好。”伊水冷声说道。
“什么?好好好。”阿道夫眼中闪过满意,他一直觉得伊水没有海盗的胸腔,海盗就是要天不怕地不怕将脑袋拎在手上,而伊水却顾着这个顾着那个,似乎还跟海舰的负责人有着旧事渊源,这时候伊水松了口气是不是代表着他慢慢能走上他父亲海盗王的路呢。
阿道夫连忙下去,在塔上的伊水都能听到他大声叫准备接轨战,准备船揽和绳锻武器的声音。
其实他也不算是顾念旧情,而是理性的思考了很多,毕竟路易斯是阿姆斯特丹亲授的公爵,万一不小心刀剑无眼伤了他,他就会被阿姆斯特丹列为首要追击目标,到时候追来的可不是路易斯了,而是整个阿姆斯特丹的愤怒,这对于刚继承的他来说是很不利的,更何况还有一堆“海盗”对他虎视眈眈。
如今他也算是羽翼渐丰,海军也追了他大半年,是时候要有个了断,把后事解决了。
伊水想起在阿姆斯特丹时,跟他是舍友的路易斯对他非常的热情,感觉头又开始有些痛了。
……
“大人!”穿着白服的海军严肃着脸大步向前禀告,“前面的黑玫瑰号停了下来。”
“什么?”
路易斯一把夺过他的望远镜,冲到船头边缘,凝望远方,但他再怎么看也看不到那个人的身影,两船离得实在是太远了。
“快,前进,快。”路易斯着急的说。
“大人,要小心黑玫瑰号的巫术——”
“不管了。”路易斯咬牙,经过上一次的经历他恍然回头发现,这大半年跟黑玫瑰号虽然没有彻底的交战,但每次都是它占了先锋随后就放了他们转身走了,这让他相信伊水不会对他下狠手的。“前进,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路易斯站直腰背,良好的修养使他的身体体态线条修长秀美,宽肩窄腰,身量非常的高。
两船很快对峙而停下,都没有动。海军憋红着脸看着扮作鬼脸怪叫乱笑的对他们嘲讽的海盗们。
一副将黑着脸站在路易斯背后沉声问:“大人,请问什么时候开.炮?”
“再等等。”路易斯挥手,并没有理他,他唇角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就差点要扬起来了。
路易斯终于跟伊水对上了眼,而且他没有挪开眼神,只是面无表情的望着他,无论怎么样,路易斯都有点满足了,这是他追了大半年的最好的结果。
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叫来了一个海军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随后,海军舰队主船上高高扬起了飘逸的旗帜。
“船长,他们要求谈判。”海盗甲看到旗帜模样向伊水禀告。
“谈什么谈。”阿道夫干瘪的缩起脸颊,像老树皮:“准备好武器了吗,伙计们,记得将你们床上的力气使出来,准备——开船——”
他话音刚落下,船突然奇怪的原地动了一下。阿道夫差点站不稳,“该死的老狗,技术比塞纳披罗的老麦克还差。”他口中的老麦克是一个过了一百岁还娶了一位年轻的少妇的老头,他不是海盗是一名小贵族,所以这是海盗们谈笑之间的笑点之一。
阿道夫才刚说完,伊水就发现了不对劲,旁边的海盗也突然大叫了起来。“啊……好多……好多鲛人。”
……
“不好,又是大海的狂欢!准备小心跌下船。”
“不怕,他们一次过后就暂时不能使用第二次了,稳住。”
在紧张的环境下许多海军将领震呵人群。
路易斯猛地一个踉跄,很快他就站住了,即使如此,他的眼睛却没有动过,还一直追随着那个身影。
“不对。不是大海的狂欢,那是什么?”有海军大叫道。
路易斯睁开眼,怔愣的看到外面的情景。
深色的大海上竟然涌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脑袋,脸上蜡青似乎是印着纹章,但认真一看,那脸上竟然是细碎的鳞片,密集得吓人。
“啊……”船像被什么大力的撞击一样,但路易斯看到,他们这边的摇晃程度远远比不上伊水那边的情况。
“船长……”阿道夫大叫了一声,但他自身难保的骂道:“是那畜牲!肯定是它引来的,早知道早点把它杀了。”
伊水扶住船栏,双臂用力,握紧了栏杆。船这时候已经半倾了,这非常不对劲,这可是黑玫瑰号,非常的重,连暴风雨都掀不起来,这些鲛人是怎么做到的。
海面上的鲛人开始此起披伏的连叫,叫声很刺耳也很集中有规律,就在这瞬间,伊水像是被什么东西剜住一样,背后一阵发凉,他顺着感觉敏.感的望过去,不过是找了几眼就看见了,在不远处的地方,像是拱卫着它一样被包围着的一条鲛人。
它高高在上,比一边的鲛人要耸立起一个头的高度,目光冰冷俯视这场闹剧,像高贵的王,它周身的鲛人都低着头簇拥着它。
而它现在正在看着伊水,目不转睛,那眼眸深蓝连同它眼尾的鳞片都是深蓝色,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它的目光注意到他的手上比较多,最后在慢慢略过他的全身,最后放在脸上。
伊水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么清楚他的目光走向,反正就是有那么一种感觉,像抚摸鲛人的触感一样,那眼神活像一条毒蛇,呲呲的爬遍了他的全身,放佛能引起身体深处的颤栗。
第85章 深海玫瑰(七)
太阳高高挂起, 像个沸腾的钢炉,尽情的释放着热度,连云都好像要被烧开了, 烫得大海一片通红, 非常滚烫炽热。
在大海之上,有一块区域海水滔天澎湃鼓胀, 形成飓风缱绻模样, 大海似在咆哮, 几艘大型海船被它们从海平面上推至云霄, 无数的人在喧哗呼喊。
但认真一看, 在那海面上,竟然密集的布满许多头颅,悄悄的探出头来,一双不带人类的感情的眼眸冰冷的注视着远方,大海的汹涌丝毫影响不了它们,就好像它们是大海的宠儿,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同时它们嘴中发出刺耳尖锐的蹄叫声, 声呗能引起它们身边大海的鼓动, 一波接着一波澎湃翻天, 海浪越来越大。
“船长, 小心!”
阿道夫一个大叫震醒了伊水,他不在关注其他情况,收回了视线, 冷脸直接下达命令,他大声震喊:“马上发射大.炮,放小船,带好武器和防身水泡。”说完,处在他身边的海盗听到了立马附和着他的话重复大声喊并且让别人听到。
此时的船已经像巨大的摇篮一样被左右高高抬起又被放下海平面,现如今已有不少海盗掉进了水里。
阿道夫被晃得喝进去了几口海水,他从船的边缘爬起来终究忍耐不住,咬了一条气管拖着一个浮水圈拿着武器就跳下了海,他大声吼叫:“看我把它们都杀光,这些该死的畜生。”
伊水过了一开始的突发期,逐渐恢复了沉着冷静,这时候大.炮也被喷下了海里,卷起大量的火花和碎片,横冲直撞的冲进海底,海军舰队那边也发出信号弹和火.炮,场面一时凌乱至极,海面上溅出几多血色浪花,分不清是人还是鲛人,总之那刺耳的声呗越来越大,开始高到可以刺激人的神经,大海的汹涌也越来越强烈,活像火山爆发,冒出震慑人心的火花。
伊水一个用力翻身倒挂回船衍,肌肉紧绷线条带着水光在日头底下似撒上了一层珠光。
他伸手将一名挂着的海盗拖上来,用了全身力气,汗水在他脸上滚动,眼神执着且坚毅,与黑玫瑰号的颜色相同,却更加的鲜活明亮。
“谢谢船长。”被拉上来的海盗按着自己刚才被吊着很久脱力的手臂,喘着息跟一边同样缓气的伊水道谢。
伊水不过三秒就行动起来,他拍了拍海盗的肩膀,眼神无言点头,海盗聪慧的拿起武器去救人或去厮杀,也可能去了底层帮忙上火.药。
这些伊水都不清楚,他岔开腿站稳保持平衡环视四周,只是看了几眼就找了个方向开始救人,虽然有很多与他一样相同行为把持同伴的人,但他的身影还是在众人之间最明显的,身姿缥缈不说,他的一举一动都有股说不清的韵味,不像海盗那样动作粗鲁,带着某种动率,在海舰上穿梭非常吸引某些有心观看的人的眼球。
他被束缚住的头发早被海水打开,没有了平日里拘谨肃穆的形象,柔软的发丝垂在两颊边缘,因为激烈运动脸颊像染上两朵红晕,随着他的跳动眼中的精光在滔天海难中活灵活现,恰在此时,他正高高用手拿着一条帆线,半个身子挂在了海外,这条粗线勒得他手臂青筋冒出,掌心充血划出一条红痕,有一名海盗从瞭望塔挂在了半空中,被尖锐的冒出尖的横杆穿过肚皮,奄奄一息。
伊水在帮他将身体□□,但每一次的牵动都使得这位倒霉的海盗从嘴里喷出几口污血,
“头儿,这边。”声音在吵杂的环境沙哑的大声呼喊。
伊水低头,看到那是黑玫瑰号三副,他正拍着手打开双臂示意他接住人。伊水不再迟疑,在又一个浪涛打过来船抖擞平稳后,用了最后吃奶的力气,将倒霉鬼从尖根上拔了下来,瞬间,他被溅了一身的血,染红了他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