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玉默了默,在江陵穿过大殿时,才恍然:“原来,你一直是这个样子啊……”
她的挑衅,大概从来没有被他放在心上过。这个人活得自由自在,肆意风流,又没心没肺极了,人间百态于他来说,仿佛是一场微不足道的游戏。
只有偶尔一两个人,才能让他驻足。
然而,偏偏是这样的人,才更让人好奇,忍不住上去试探试探,想知道自己能不能让他驻留……
追着两人而来的人,在经过大殿时,姬玉回头,启动了什么阵法,瞬间将人拦住,给人留下了喘息时间。
出口近在眼前,江陵从屋檐轻飘飘落下,踏上了一片花园,见到了浑身破破烂烂的谢安歌。
这里生着一丛丛荆棘花,带着尖刺的荆棘花上,如火的荆棘花开的正盛。
谢安歌还穿着江陵的衣袍,衣袍一角被尖刺勾起,扯过衣裳时,手臂上出现一排被尖刺伤口。见到两人时,眉眼间却流露出了惊喜之意。
江陵松开了姬玉的衣服,姬玉便自己站稳,长风吹过,她身体瑟瑟,仿佛随时会跌倒一般。
“多谢。”
“……陆宜修!”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前者是面露感激之色的谢安歌,后者却是姬玉。
姬玉沉着面容,望着江陵。
谢安歌还以为姬玉又要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微微蹙眉,赶忙道:“玉姑娘,这一次是宜修帮了我们,我们欠她一条命。”
“我知道。”姬玉开口,“梅疏远能对师门出手,绝非善类,你放走了我们,他真的不会怪你?”
江陵笑了笑,不甚在意。
姬玉又道:“不如,你跟我们一起走。”
“不必了。”江陵直接拒绝,他抱着手臂,神色清淡,“我放走你们只是小事,我要是自己跟着跑了,疏远才会真的发脾气。”
“……”
“别耽误时间。”江陵凉凉开口。
姬玉低头,也不知道怎么想,嗯了一声后,左摇右晃的向着谢安歌走去。
江陵不在看他们两个,便去瞧后头的人。尽管姬玉利用自己对魔宫的了解,给守卫增加了不少麻烦,但是镇守魔宫之人也不是吃素的,竟然以蛮力突破阵法,携着腾腾杀意而来。
“宿主,你未婚夫在那里!”
未婚夫?
梅疏远……
江陵舌尖念过这个名字后,抬头,遥遥望去,看到了一轮璀璨至极的明月。
有人站在飞檐之上,背对着银月,向着这边望来。如霜如雪的月色勾略出那人的身形,修长挺拔,温润风华。
九天之风吹来,柔软的长发落在衣裳上,衣袂飞扬。
那人抬起了手,手心握住了一把长剑,剑如秋水,在月色下,映出雪亮光华,长剑所指方向,正是……谢安歌!
江陵眉心一跳,匆匆开口:“谢安歌,让开……”
剑尖转了一个方向,指向了江陵。
长剑掷出,如夜陨流星,飞弛而来。
江陵微微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念出梅疏远的名字,胸口便一阵疼痛。
劲风袭来,江陵被巨力掀翻,整个人向后跌去,撞入了荆棘花丛中。长剑便刺穿了他的心脏,将他钉死在荆棘花丛中。
血液溅了一地,同荆棘花瓣混在一起。
江陵身体失重,手脚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勉强睁开了眼睛。
昏暗之中,什么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他看到了一道人影缓步走来。
“青荷……”
声音颤抖的不像话,仿佛要哭了,江陵还是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
是梅疏远的声音。
这个时候来干嘛,杀了人就走好了,那样就不会让他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了……
江陵乱七八糟一通乱想。
恍然之中,他看清楚了梅疏远的面容。清碧色的眸子中蒙上了水雾,柔和细致的眉眼间是不可思议之色。
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江陵阖上双眸,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江陵?”梅疏远轻唤,念出了这个唇齿间缠绕许久的名字。
天地俱静,无人回应。
他明白了什么,抬手捂住了脸,颤声呢喃:“第三次,这是你第三次抛弃我了。”
温润的眉眼逐渐染上疯狂执迷之色。
第95章 白莲花仙子(完结)
九十二
江陵是疼醒的, 不止胸口痛, 全身上下, 从耳朵到脚趾没有一处不痛,仿佛全身上下都被毒虫啃食。
随后,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传入鼻尖, 江陵用了极大的力气, 终于睁开了双眸。
第一眼,他便看到了昏暗的屋顶。
他没死?
或者说又换了一个身体,换了一个世界?
江陵心中划过这个念头,下意识想要翻动一下身体,胸口的巨疼便传来,一时间疼的他冷汗涔涔。
身体虚弱无力, 手脚冰凉麻木,喉咙仿佛梗着什么东西一般, 硌的慌,稍微吞咽一下口水, 腥甜的血腥味便在舌尖蔓延——这是他被长剑刺穿心脏时的感觉。
他没死, 他还是“陆宜修”!
视线下移, 江陵看到了胸口处的剑柄, 这把灵剑江陵非常熟悉,这是梅疏远的佩剑, 也就是这把灵剑贯穿了他的胸膛。
当时,为了谢安歌?5" 红娘系统[快穿]34" > 上一页 37 页, 陌踩眯话哺璐┥狭俗约旱囊路? 自己则穿上了谢安歌的衣服,万万没想到,这个举动居然把自己搭了进去。
那个时候正值夜色,离得那么远,周边一片狼藉,灵力混乱至极,梅疏远又没见过自己穿男装的样子,怕是把他当成了谢安歌吧。
而且他们三还站在出口处,一副随时准备手拉手逃跑的模样。
真是……倒霉催的。
江陵挪动脖子,这一次他看清楚了自己的所在地。
这是一间非常空旷的房间,除了他身下这张柔软极了的床榻外,四面什么都没有,然而地板上、墙壁上却是密密麻麻的阵纹,阵纹极为繁复,只一眼便让人觉得头晕目眩。
然而真正让江陵惊讶的却是,阵纹呈现红色,里头仿佛是流动的血液。
这个阵法是……以人血为奠基。
江陵迟疑时,指尖贴上温热柔软的事物,有人碰触了他的指尖,将他冰凉的手指拢入掌心。
那人的手也有些凉,然而江陵的身体冷的像尸体,相较之下,便显得有些温度了。
江陵神色微动,便听到了一道极为温软的声音。
“你醒了。”
江陵想要转头,柔软的手指便贴上了他的脸颊,温柔的摆正了他的头,江陵便对上了一张温润的面容。
梅疏远……
他的发丝有些凌乱,披散在身后,因着垂头的动作,长发自肩头垂落,落在了江陵的脸颊上,带来微微的痒意。
江陵微微蹙眉。梅疏远便似知道江陵的想法似得,抬手拂开落在江陵脸颊上的发丝,动作温柔珍惜,神色柔和缱绻。
手指停留在江陵脸颊,流连不去。
两人对视了许久,直到江陵有些疲倦时,他听到了梅疏远的声音。
他道:“江陵,你叫江陵对不对?你在天青城时说过这个名字。”
事到如今,没什么好瞒的,江陵眨了眨眼,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字。仅仅一个字,喉咙便磨的生疼。
梅疏远弯了弯唇角,脸上绽开笑容,清碧色的眸子中,如春晓湖水。
“江陵。”
“江陵……”
“江陵……”
淡色的唇张合,不停地重复着这个名字,话语温柔甜腻,仿佛要将这个名字记入心底。
江陵上一次见到梅疏远这个模样,还是他念“爱丽丝”这个名字的时候。
那个时候,江陵觉得有趣极了。
此时再见梅疏远这个模样,江陵却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仿佛眼前之人是极为可怕的事物,而不是那个另他心尖都温暖的少年。
江陵想开口,叫他不要喊了,他却先一步停止。
这个外表温润清隽的青年轻笑:“真好。”
好个屁,江陵觉得现在糟透了。
然而,他却无力极了,连拥抱梅疏远,安慰他的力气都没有。
下一刻,江陵微微睁大了眸子。
梅疏远抬手,一只手撑在江陵脸侧,一只则握住了江陵胸口的剑柄。
“我不用再叫你姐姐,不用再叫你爱丽丝……”
江陵惊骇,神色空白。
“也不用叫你青荷……”
“咔”的一声,梅疏远利索的拔出了江陵胸口的长剑,剑刃上沾着江陵心脏的血,血液自剑尖滴落,落在了江陵衣袂上。
猝不及防下,江陵疼的倒抽一口凉气。
“哐当——”
梅疏远丢开了长剑,那把佩戴了十几年的佩剑,便被梅疏远如丢弃废物一般,扔在了地板上,在地板上滚了几个圈。
江陵被声音惊醒,恍然回神。
他紧紧盯着梅疏远的眉眼,想起了当年那个十三四岁的小国师。
如果说,他连续两次都遇到了梅疏远的话,同样有可能连续三次遇到同一个人。
娇娇软软的小国师,青涩温柔的异族使者,温润如玉的清河仙君……从始至终都是同一个人!
江陵惊的连胸口的疼痛都忘了。
他无法抬起手,他无法动弹脚,他只能艰难的说话:“你一开始就认出了我?”
话一出口,唇齿间便尝到了血腥味。
然而,江陵坚持不懈的望着梅疏远。
梅疏远摇了摇头,握住了江陵的手,五指相扣,缠绵又温柔:“没有,我当初没有认出爱丽丝来,但是你以陆宜修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我便怀疑了,之后亲自证实了。”
“……怎么证实?”
梅疏远抬起了江陵的手,双手相握,手指白净修长。无论是江陵的手腕,还是梅疏远的手腕上都空无一物。
在江陵的目光下,两人手腕上各自浮现一条红线,红线一模一样,这是少年时期的异族使者,为爱丽丝系上的红线。
两人一人一条,瞧着有几分幼稚。
但是那个时候,那个少年满心欢喜,江陵便不忍心拒绝。
“我将红线系在了你的魂魄上,就算转世,我依旧能够靠着它找到你。”
江陵哑然。
“十四岁那一年,我们约定了相见,回来时只看到了被挂在墙头的尸体。”
“十九岁时,我第一次那么喜欢一个人,后来我看到你躺在西菲尔怀里,告诉西菲尔你喜欢的是他……”
梅疏远的声音低低的,柔柔的,透着几分执拗:“现在你是不是打算跟谢安歌离开?”
“我没想过要伤你的,我只是想给谢安歌一点教训,却没想到,没想到……”手指紧握,指尖泛白,他定定看着江陵,笑容带了丝苦涩:“我似乎总是留不住你,少年时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阿陵……我甚至不清楚你到底喜欢谁,我觉得你该有点儿喜欢我的,可是我有些不敢信,因为阿陵你从来没有兑现过诺言。”
“可是。”声音慎重而认真,清碧色的眸子透出执迷之色,“我不打算放弃。”
“阿陵,我心悦于你。”
他松开了江陵的手,一只手磨蹭上江陵的腰带,玉带被轻易解开,轻飘飘坠地,他的手落在了江陵衣领处。
亲昵说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穿男装。”
沉默许久后,江陵终于问出了第一句话:“我穿起来怎么样?”
梅疏远眸光亮了亮,透出喜悦之色:“很好看。”
“那你,别脱我衣服了。”
“不行的……”
衣袍暗扣解开,沾了血迹的衣料被扯开,江陵没有力气反抗,衣领便被彻底拉开,露出平坦的胸膛来。
没有丝毫女子的柔软。
然而,梅疏远眼底却并无意外之色,目光落在了江陵胸口的剑伤上。
这一剑非常狠戾,贯穿了江陵的胸膛,直接“要了他的命”,可是他现在依旧活着,即使全身痛苦非常,即使虚弱非常,他依旧还活着。
江陵隐约猜到,他能够活着是因为这屋中的阵法。
这个念头闪过,便见梅疏远伸出手,想要碰触江陵的胸膛上的伤,却又止住,似乎怕弄疼了江陵。
“疏远……”
“阿陵,你不会死的。”梅疏远解开身上的衣袍,轻轻几下,衣袍便自肩头垂落半边,“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这一剑我也还给你。”
江陵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却无法起身阻止,只能急急开口:“你别闹……”
剑意化为实质,穿透整个胸膛,尚且灼热的血液流淌在江陵皮肤上,又溅落在地面。
江陵气急败坏:“你个傻逼。”
冰凉的唇却蹭过他的额头,留下轻柔一吻。
梅疏远回答:“救你。”
沾了梅疏远的心头血,地板上、墙壁上的阵法贪婪的吸收,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缓缓流动,开出一朵朵神秘而带着血腥的花朵,艳丽多姿。
又像一头潜藏黑暗的怪物一般,将两人包围,蠢蠢欲动。
梅疏远的唇瓣嗜着盈盈笑意,江陵气的想起身,却因为胸膛的巨疼而跌了回去。可是很快,江陵便惊异发现,一股强盛的力量涌入他的身体,涌入他的灵魂,抚平所有的痛苦。
江陵喘息:“这到底是什么?”
“魂契。”
梅疏远口齿清晰,一字一句回答:“刻入魂魄,气运共享,命星相连,永生永世。”
“什么鬼东西?!”
“简单来说。”大概是失血过多的原因,梅疏远脸色苍白的像一张薄纸,本就浅淡的唇更是完全失去色彩,唯有一双清碧色的眸子,宛如深不见底的清潭,又似春日碧色,“便是你死,我也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