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岩幽怨地看他一眼,“庄大人可真有精神。”
庄思宜眉开眼笑,“那是,本狐昨日吸够了小公子的精气,功力一增数百年,能不精神吗?”
程岩一噎,就见庄思宜捧起他的脸,认真打量片刻道:“岩岩脸色不太好,一定是昨夜不够满足。唉,我都说要报答你了,你非不要。”
程岩暗自运了运气,挥开庄思宜的手,警告道:“一会儿在外人面前,别离我太近。”
庄思宜知道程岩是怕其他人看出端倪,不在意地笑笑,“你我之事,何须管他人的看法?莫非你还想瞒一辈子吗?”
程岩:“不必管他人看法,也不意味着想要被他人议论。”
庄思宜笑道:“既然岩岩态度坚持,我依你便是。”
程岩斜睨他一眼,“也别叫我岩岩。”
庄思宜:“好的,岩岩。”
程岩:“……”
于是,当两人出现在一楼时,所有人都发现气氛不对劲。
原本好得能穿一条裤子的庄思宜和程岩,居然离了老远的距离,而且表情都很冷漠,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势。
几位府官皆面面相觑,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
阮春和视线游移在二人间,片刻后指着身旁的位置,笑眯眯道:“程大人,来来来,坐本官这里。”
一众同僚都知程岩乃知府大人独子的挚友,很受阮春和待见,便也见怪不怪。
程岩顺从地走过去,庄思宜下意识想跟着,就听“吱”一声响——是程岩拖动椅子时发出的声音。
但以程岩的修养,平日里做什么素来轻拿轻放,如今显然是故意的了,庄思宜微滞,脚步一拐,选了个离程岩最远的位置坐下,拉动椅子的动作比程岩更浮夸。
两人的举动再次引来众人猜测,但谁也不好多问,只是心中忍不住嘀咕:这两人是不是有点幼稚?小孩子吵架吗?
待有人送来碗筷后,阮春便兴致勃勃地介绍着桌上菜色:“诸位啊,咱们涠县的小鱼干乃是不可多得的美味。昔年本官在福清任职,最喜欢三潭楼的干煸小鱼干,那三潭楼的老板祖籍就在涠县……”
阮春和将桌上几道清粥小菜挨着介绍了遍,这才开始动筷。
他一夹菜,其余人也跟着动,然而程岩刚拿起筷子,就听“啪”的一声,筷子掉了。
店小二机灵地又送上一副,程岩接过后,便听阮春和道:“程大人,你的手怎么在抖?是不是昨日插秧累着了?”
程岩“唰”地脸红了,心道我不是插秧,我是拔萝卜呢!
他偷偷瞪了对面的庄思宜一眼,见对方正担忧地看着他,似想开口,忙道:“谢阮大人关心,下官没事。”说罢用力握住筷子,手也不再发抖。
阮春和却不肯放过夸奖程岩的机会,一本正经道:“程大人昔年在云岚县就有爱民如子的名声,如今来了咱们曲州,也依然为了百姓日日操劳,真让本官佩服啊。”
其余人见状,不管心中如何想,都跟着吹捧起来,让程岩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噗嗤——”,席上顿时传来不和谐的笑声,阮春和循声一望,不满道:“庄大……钦容有何见解啊?”
庄思宜忙收了笑,严肃道:“回大人,在下认为大人说得极是。”
程岩:“……”
不管程岩再怎么想撸起袖子找庄思宜算账,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勉强不失礼貌地微笑。
而其余人却从阮春和以及庄思宜的称呼中察觉到不对,暗自琢磨起来。
一顿饭吃得程岩满头大汗,饭后,自然就该回府城了。
庄思宜理所当然地想和程岩同乘一辆马车,却被后者毫不留情地拒绝。他卖惨无果,又不想和别人坐一块儿,便骑着高头大马跟在程岩马车旁。
他这番举动,更让诸位官员们摸不着头脑,心说难道是程大人单方面的冷战不成?
次日中午,一行人终于回到曲州府。
众人在得到阮春和的示意后,也没有再去衙门,而是直接回了家。
程岩刚一进门,原本正在院中扑蝶撒欢的啸天就直冲他奔来,可啸天刚跑没几步,忽然停下来,耸了耸鼻端,似乎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下一刻,程岩就见啸天的狗脸上露出三分称得上困惑的表情,迟疑地向庄思宜走去,凑近了嗅闻。
“哟,咱们啸天还记得我呢?”
庄思宜正感欣慰,忽听啸天吠了一声,不等他反应,啸天就抱住他的腿,激情耸动起来。
庄思宜:“……”
寂静。
片刻后,院中响起程岩的狂笑声,他甚至笑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庄思宜黑着脸拎起啸天的后脖子,教育道:“你看清楚,我是谁?”
程岩几乎笑岔气,断断续续道:“你、你不是狐狸精吗?可能,他误把你当同类了吧?毕竟狐狸和狗也挺像的不是?”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庄思宜眼皮跳了跳,狠狠拍了下啸天的屁股,换来啸天委屈地叫了声,耷拉着耳朵,眼泪汪汪的。
“行了行了,你别欺负它了。”程岩想接过啸天,“啸天大了,别拎它脖子。”
庄思宜却先一步放下啸天,转而揽住程岩,“那欺负你行吗?或者,岩岩来欺负我?”
程岩下意识看了眼院中的下人,却不知何时已半个人影都没了。
“怕什么?庄棋机灵着呢。”庄思宜不以为然,“你怎么搞得我俩像偷情一样?”
程岩被说得有点儿尴尬,也是,这里可是自己府上。
庄思宜眉一挑,“还是……岩岩觉得这样刺激?如果你喜欢,我也可以配合。”
程岩:“……”
院中一会儿是庄思宜肆无忌惮的大笑声,一会儿又是程岩的笑骂,期间夹杂着几声狗吠,让守在门外的庄棋默默想:真是家和万事兴啊……
没几天,府衙传出了庄思宜已不会再任职的消息,惹来诸多议论。
不少人来找程岩打探虚实,他们虽早知庄思宜辞官回乡的事,但也一直清楚阮大人为庄思宜留着差事,可庄思宜咋说不要就不要了?那可是一府同知!
众人皆是想不透,不过很可惜,他们也无法从程岩口中探听到真相,只得到了庄思宜要为曾祖父守孝三年的答案。
尽管少有人能理解庄思宜的决定,但大多人对他印象却好了不少。
毕竟,大安以孝为重,他们先前也听过庄思宜赶走庄家长辈的传闻,虽说后来有皇上的御赐匾额封口,可封得了嘴封不了心。
如今看来,庄思宜甘愿放弃前程也要为其曾祖父守孝三年,明明就是大孝之辈,那些风言风语必定是有人恶意中伤,嫉妒造谣!
程岩没想到胡诌还有这等意外的收获,可当他将此事告诉庄思宜时,对方却一副早料到的样子,只往车壁上懒懒一靠,道:“这世间的人啊,都喜欢看表象,内情如何谁又关心了?”
程岩狐疑道:“你借口为你曾祖父守孝,该不会本就有此算计吧?”
庄思宜莞尔:“你猜呢?”
程岩却没心情和他闲说,他撩开车窗帘子,望着沿路茂盛的绿树,一时间心事重重。
庄思宜看出程岩的反常,不解道:“不过是去见梅先生,为何这几日你总是很紧张?”
程岩勾着帘子的动作一滞——他当然紧张!他们要见的可是庄思宜前生的岳父,如今换了他陪伴在庄思宜身边,面对梅尧白时难免会有心虚之感。
但庄思宜从头到尾也没提过庄敏先为他找的是哪家小姐,程岩也只能装不知道,便随口敷衍:“也没什么,就是……我找吕仙府调任过来的同僚们打听了一下,据说这位梅先生性子严厉,而且对朝廷早已心灰意冷,久不管事,我担心他不会答应。”
“再严厉也不会吃人,何况看在曾祖父的面上,梅先生也不会为难你我。”庄思宜劝慰道:“咱们又不是请他率军打仗,不过是请他主持武学罢了,若武学能兴办,闵省就不缺能率领百姓抗匪的人才。只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相信梅先生会明白武学对闵省、对大安的好处,不会推辞。”
程岩想到自己和庄思宜制订的计划,淡淡一笑,“尽力而为吧。”
但两人到了吕仙府后并未直接去梅家,而是找了间客栈住下,并且提前往梅府送了帖子,以示尊重。
在下人们将帖子交到梅老爷手上时,梅府一位丫鬟正急匆匆跑进后院一间厢房:“小姐!小姐!南江庄府的那位少爷终于上门来了!”
“他、他来了?”一位十七八岁的娇美少女猛然起身,面上泛着惊喜而羞涩的潮红,“庄郎,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44章的岩岩:大有何用,不孕不育,嘻嘻
105章的岩岩:emmmmmmmmmmmm
xxx章的41:你现在知道有没有用了?
——
张嘴!吃糖!努力甜甜甜,让大家都变姨母!
请低调……
第106章
同一时间, 梅尧白也将夫人请来了书房, 两人关起门来议论。
梅夫人喜道:“老爷, 这位庄大人是来提亲的吧?”
她身旁的男子约莫四五十岁,眉间有道深深的刻痕,此时他拧着眉,显得那道刻痕愈发深重,“若是提亲,此前为何没有媒人上门?而且,他也不是一个人来的。”
梅夫人迟疑道:“或许帖上的程大人便是来说和的呢?”
梅尧白:“胡闹,如此不合规矩,岂是南江庄氏能做出来的?”
梅夫人一急,“那他来做什么?”
梅尧白沉吟片刻, “我也不清楚, 等明日见过便知了, 总之,若不是来提亲那便最好。”
“老爷!”梅夫人不干了, “您怎么又说这些?南江庄氏乃世家高门, 庄家公子更是年轻有为, 前途无量。如今庄府里更没了长辈压在上头,芷儿一嫁过去就能管家,我就不明白了,这婚事有什么不好的?”
梅尧白斥道:“妇人之见!就是因为世家高门, 我才不想芷儿嫁过去!你可知庄府内有多少阴私之事?仅数月前庄家那场热闹就足以窥出一二,芷儿从小生在小门小户, 又被你我娇惯,性子直率天真,如何算得过那些人?”
梅夫人也不满道:“那您何必巴巴地把芷儿从京里接回来?我送她入京,本就是让二姐帮着相看,您岂不是耽误了她?”
梅尧白:“那不是恩师已病入膏肓,他交代的事,我能拒绝吗?”
……
他们两人这番话若叫程岩听见了,必然大为震惊,他怎么都想不到,梅尧白并不想将女儿嫁给庄思宜。
此时,他正披着外衫坐于案前,将筹办武学的细则又认真梳理了一遍,等他搁下笔再抬头,发现庄思宜不知何时来了他房中,正挽着袖子为他磨墨。
“你还真成精了?一点儿声音都没。”程岩调侃道。
庄思宜夸张地掩袖一笑:“公子这般专注,奴家哪儿敢打搅公子?”
程岩抽了抽嘴角,将桌上几页纸递给庄思宜,“你别闹了,快帮我看看,可有遗漏?”
庄思宜放下墨条,快速扫过纸上内容,道:“阿岩所想已极为详尽,但武学除了识文断字、兵法操练外,我认为还应该添一样。”
程岩:“什么?”
庄思宜:“忠君。”
程岩诧异地看向庄思宜,从对方口中听到这两个字,还真是……奇妙的体验。
庄思宜还当是程岩没想明白,解释道:“创立武学,也是办学的一种,若要办学,就要得到当地官府的支持。如今你我在曲州,自然能让武学进展顺利,但我们一走,继任者未必肯多花费心力。要想武学能够一直兴办下去,实现百年树人的长久之计,就必须得到朝廷的重视和支持。”
程岩了悟,“而本朝历来忌疑武人,也从未办过武学,对此事虽不会制止,但多半会冷眼旁观。所谓‘忠君’一课,其实是做给朝廷看的。”
庄思宜:“不但是给朝廷看,也是给闵省的读书人看,只有在‘忠君’之下,他们才会对武学有更多的信任。”
程岩:“读书人?思宜觉得读书人也会来武学?”
庄思宜淡淡一笑,“梅先生当年可是我曾祖父的得意门生,你当不会有读书人抱着别的目的来武学?但只要他们入学,就有机会转文从武,成为我们需要的一方人才。”
程岩一想,读书人只怕比普通百姓更适宜武学,他们本就会断文识字,对于兵法的理解自然也更容易,如果在进学过程中对行兵打仗产生了兴趣,未必不能成为一名儒将。
他重重点头,“好,那我便添上‘忠君’。”
而要宣扬“忠君”,无需太过直白,只需从四书五经中的诸多文章选一些合适的列为必修,潜移默化则可。
程岩有了思路,很快完善了相关内容,他刚一写完,就听庄思宜道:“我为你出谋划策,岩岩可有奖励?”
程岩抬头,冲他笑了笑,“有啊。”
庄思宜顿时面露期待,而程岩则站起身褪下披着的外衫,问:“你沐浴过了吗?”
在庄思宜点过头后,程岩便缓缓解开了对方的腰带。
庄思宜:!!!
“其实……”
庄思宜本想说“明日还有要事,今夜不如早些休息”,但见程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挑着眼尾看他,竟是少见的风流撩人。他心如火烧,一时间浑身都燥热起来,哪里还说得出拒绝的话?
此刻,庄思宜满脑子不和谐的画面,偏生就没想过程岩是否愿意雌伏于自己。
在他迷之自信地纠结,程岩已帮他脱下外袍挂好,而后翻身上床,裹着被子对着墙,看样子准备睡了……
???
“岩岩?”
“明日还有要事,今夜早些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