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凌彦再次赞美他们之间的默契,和墨清的敏锐。“还有冷凝器。”凌彦终于想起这个东西了,这个在化学实验中不时跑出来骚扰他一下的倒霉玩意。
凌彦借了纸笔画出一个冷凝管,对上墨清茫然的目光,他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试指出水的进口和出口,并分析冷凝管的作用。”
第16章 安利数理化
“水流方向应该与蒸汽流向相逆吧。”墨清秒答,“这样才能接触时间最长。”
服了,凌彦心服口服,拱了拱手。没想到对于一个数理化刚刚入门,化学甚至还没入门的古人,这个问题都那么简单。
他正要把图纸交给匠人,伸出去的手却猛然一顿。
凌彦搔了搔耳朵,思索自己有没有机会顺便制个玻璃水泥什么的,但是他好像就记得玻璃是二氧化硅了,但是沙子也是二氧化硅啊,怎么把沙子变成玻璃?
不知道。
凌彦眨了眨眼睛,干脆地承认人是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的。
日子就在每日和墨清的吵吵闹闹中过得飞快。转眼间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已经超过上个世界了,凌彦有时候也忧心忡忡,但是系统一次没有催促过他。
凌彦这才放下心,一心一意地和墨清研究机械。
改良完毕的蒸汽机被献给陛下,经凌彦亲手测试,耗煤量减少的同时功率也提升了。皇帝大喜,命工部快速生产多台新型蒸汽机,用在船上。
凌彦负责给墨清启蒙物理,第一课是力,然后就是做功。起先只是匠人和墨清、凌彦以及验收的官员为了方便用一用功率的说法,后来越用越广,凌彦为了防止大家以讹传讹误用,只好拿着个小本子给工部的官员都科普了功和功率的概念以及对应的?" 疯狂安利员[快穿]3" > 上一页 6 页, ノ缓陀⑽姆拧?br /> 一来二去,工部尚书听说了。这位大人比他的下属们要敏锐的多,在意识到了这套工具有多么大的用处后,他第一时间找到了凌彦,只问了一个问题:“这是你创造的概念?”
“并非如此,实是我早年学了些夷文,看过洋人的书里提及。”凌彦露出了谦逊的笑,“至于用夷文字母代替描述的,也是那些书中古来有之。”
工部尚书一拍桌子,立刻给皇帝奏上一本,请开翻译书局,设经算学堂。
经算学堂这名字是凌彦取的,他一心一意要在本土发扬数理化,坚决拒绝西学、夷文之类的字眼。数理化是人类共同的文明,凭什么被一国包揽,打上记号?我朝不是也有算学么?
测算了新的蒸汽机的功劳不小,凌彦和墨清都受了褒奖,只是因为才入朝不久,不好直接提拔。然而凌彦在翰林院的地位一下就稳了,连带着算学也再次出了风头。
这次蒙工部尚书再上书,说明洋人典籍的好处,皇帝终于点了点头。开翻译书局,翰林院自然要选调一批人前去,之前翻译的工作也要检查一下。
凌彦翻译的稿子是最先印刷出来的。原因自然是因为他开始得早,还有更熟悉内容。那些学子们虽也是学过夷文的,但是遇到的生词众多,挨个抠下来实在是够呛。凌彦就没有这种烦恼了,他翻译不讲究字词,只要定理公式没问题就行嘛。
经此一役,那些其他学派的学子们彻底服气了。墨清也总算耳根清净了一些,不必总听人叨叨要他与凌彦保持距离了。
开经算馆、夷文馆和翻译书局,凌彦原本正适合去监管,然而这当口,却有另一件大事让凌彦不得不挂心:练兵。
这练兵,远不是凌彦口中每日奔袭多少里,劈砍多少次那么容易的。原因是,这个世界的国家,已经有火器了凌彦头一次在演兵场看见时直接懵了,还是对这些破有经验的墨清为他一一讲解:三眼铳,鸟铳,还有红夷大炮。
回过神来,凌彦就开始惊愕,为何什么佛朗机炮,西班牙火绳炮,长径炮之类的,他也有些印象,既然能够与海外通商,何不叫人一一买来?
“澄明,你为何知晓那么多?”
墨清抱着手环顾演武场,眼中流露出一丝怀念,“因为我昔日曾学武艺,专程上京想一道前去边关,最后被师父抓回去了。”
凌彦看了看自己细瘦的胳膊,又看了看对方孔武有力的手臂,心中霎时涌起一股敬佩和惋惜:人家墨清看着仪表堂堂,文采口才出众,还有超强心算能力,甚至懂英文,通武艺,哪像自己,穿越前虽然是个宅男,好歹还有点腹肌,现在整个一纸片似的身材了,哎……
系统发出了嘿嘿嘿的猥琐笑声。
凌彦眼睛一眯,
系统果然不敢出声了。
火器都在手,凌彦一方面积极地表示派使者与西班牙商人沟通,只要肯花钱,不愁买不到好的炮,另一方面也要抓紧给士卒科普数学知识,抛物线方程总得了解一下吧?自己不会算,现成的结果总要背一背吧?不然人家都打得中目标,怎么就你打不中呢?
相比之下,翻译书局和经算学堂的事,倒是可以放一放。毕竟凌彦也只是九年义务教育长大的,真要说什么微积分常微分偏微分的,他也搞不懂。学夷文的不止他一个,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吧。
于是他和墨清从相伴工部变成了日日相约演武场。
“凌彦,明日论坛我同你一道去如何?”
凌彦习惯性地扭向凌彦的方向,听完他的话却微微张开嘴,一句什么差点脱口而出,被他控制住了。这段时间太慢,凌彦险些忘了之前说起的论坛的事。不过,既然都这么说了,还是去吧,顺便见一见吴远。
“好,那我们一起去。”
相处久了,除了自来熟,学识渊博,口才好这样的初始印象外,墨清身上也逐渐浮现出戏精、话痨这些特质,而且。
比如说明明只是一起去论坛,他却要投来含情脉脉的视线,一手抚着胸口,再压着嗓音说上一句,“望你勿负我。”
凌彦么,小部分时间陪着这家伙一起疯,大部分时间则一边无奈包容,一边力挽狂澜防止他太过放飞自我把墨家嫡传弟子的形象败坏干净。
现在凌彦倒是不太在乎借论坛扬名,蒸汽机的改造这个功劳已经足以让凌彦和算学在几年之内安居各大学派之中。但是既然他的任务是安利数理化,那么既然有这个机会,他当仁不让,把安利贯彻到底。
这不是凌彦第一次去国子监。但是他仍然震撼于古代的最高学府庄重肃静的样子。来往的学子都身穿长衫,一一核实腰牌才能入内。
凌彦万分庆幸自己好说歹说劝着墨清回去换了一身衣裳,不然直接从演武场穿着短衣回来,他们可能门都进不了。
墨清先带凌彦取拜见几位大家的长辈,比如孔家传人,墨家传人,李家传人等等。他们大都是在野的学者,但凌彦一律行晚生礼。这些人也微微颔首,和蔼地回礼。这原因除了自然是因为蒸汽机的改进利国利民,虽然学派不相容,但是目标却是一样的。
之后由这些长辈先上台发言,晚生们按照各自的学派老老实实站在下面。凌彦是独身一人,便站在墨清身边。
许是几家提前达成了一致,这些大家们发言后,第一个轮到的就是凌彦。
凌彦一个主持人自然没有怯场的份,他站起身,轻轻一拍墨清的肩膀,就走上了台。
“百家为何争论不休?”凌彦问。
自然是因为各有主张,而这些主张之中总有相悖的那一部分,文人不肯轻易认错,只能互相争辩。
“然而似儒家礼乐教化,墨家兼爱非攻,道家大音希声,其大体上并不矛盾。而纵横家政治外交,名家逻辑思辨,杂家兼百家,农家劝耕桑,从本质上就并无冲突。”
“为何不能以别家思想为自家学派注解?”
这个想法起初源于凌彦和系统的一次闲谈:
系统毫不犹豫。
凌彦放眼望去,大多人的表情都是疑惑或者怀疑的,唯有墨清冲他笑着,那笑中是赞扬,认可,信任,无声的默契和惺惺相惜。一如既往,不用言语。
“算学的一大优势是它是一套工具,任何一个学派都可以将它运用于自己的思想。”凌彦清了清嗓子,依旧是不紧不慢的,“任何人通过学习都能很快地掌握基础知识,接着,农家可以借此计算土地产量,改良种子。名家在论辩时也可以数字为据,毕竟这远比言语辩驳更加直观。墨家,”
他又看向墨清,墨清在朝他点头。“儒家,法家……各家——皆可效仿。”
“我说的够多了,下面就请墨家弟子墨清来谈一谈自己的看法吧。”凌彦冲墨清挤挤眼睛。他可不仅会发言,还会cue流程。
第17章 安利数理化
与他一样白色长衫的人与他擦肩而过,长袖衣摆遮挡下,他握了握他的手。
墨清说了很多,也是他一贯的神采飞扬,口若悬河。每当看着这样的墨清,凌彦都忍不住想起自己曾经在网上看到过的,一度无法理解的描述:
他的眼睛中有星星。
凌彦看着那个人在台上为他方才的一番话做注脚,看他历数算学在墨家中的应用,看他描述这些日子以来的所见所闻,感到胸口气血翻腾,一片灼热。
这种震撼,久久不能释怀。
论坛结束后,凌彦告别墨清,独自去探望师弟吴远。
今日国子监摆论坛,吸引了很多人。凌彦本以为吴远也会在其中,出乎意料的是,他找了一圈,却没见到那个小家伙。
凌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向着国子监的学舍走去,一路上拦下监生问路,总算问到了吴远的住处。吴远正在屋子里读书。
“师弟,我来看你了。”
凌彦以为这小家伙会露出腼腆羞涩的表情,或者,惊喜而意外的,却没想到吴远面沉似水,这表情显得他一转眼长大了许多。“我们出去说。”他站起身。
注意到他连师兄都没叫,凌彦一挑眉,跟着他走到一个僻静无人处,接着,吴远的眉心攒成一团,目光如剑,射向凌彦,声音愤然:“你不是我师兄,你到底是什么人?”
凌彦迟疑了一下。他当真没想到,吴远会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为什么这么说。”他的语气依然平稳,表情也足够镇静,以至于那小小的少年眼里也闪过一丝犹疑,然而片刻后犹疑就变成了怒火。“你……你为何将老师的教诲弃之不顾,学蛮夷的那些旁门左道的东西!”
“你知道师父教了我什么?”凌彦顿了顿,自己便明白过来。“哦,你当时听到了,一直都是记得。”
吴远抿着嘴唇低着头,显然是默认。“你,你为何要这么做!你分明不是这样的人!我本以为,你有苦衷,所以选试后你就会……可是……”心绪复杂,少年的话语支离破碎。
凌彦却从这只言片语中拼出了大概的真相。一开始亲近是从前的关系使然,吴远大概是觉得他们缺少盘缠,缺少进身之道,凌彦才研究杨老送的书籍,研究夷文,却没想到他入仕后仍然故我。
凌彦慢慢冷静下来。“那你想怎么做呢,上疏弹劾我背弃师门,有违师训,不堪为算学弟子?蒸汽机的改进是借夷人的手,所以应该弃之不用?翻译书局、经算馆也要一并关掉?”
吴远的眼神惊恐无比,他嘴上还在说着不该、不是,但是又明显清楚自己不可能那么去做。
“先生教我们的,你都还记得,那先生说过的,你还记得吗。”凌彦的表情漠然。他记忆中吴先生的话已经不生什么清晰的字句,然而他思索着,拼凑出来:“忠君报国……是这个意思吧?”
吴远抽泣出声。凌彦共情能力极强,最怕看到人痛苦的模样。他别下头。
“算学已经式微,不变则亡。如今只剩我二人,我这衣钵早晚是要传给你的,具体的,你自己想吧。”凌彦又叹息,把带来的银票放在地上,转身离去。
他不自觉地问系统。
系统笃定地回答。
凌彦喃喃,
被他附身的时间对于吴桥来说可能是大梦一场。吴树之不能单纯依靠传统的算学富国强民,吴桥也不能,那唯一的希望就是吴远了。
凌彦情绪低落地回到住处,然而还没等他情绪缓和,朝中传来了一个大消息:开战了。
蛮族没有等到想要的补偿,于是没有给朝廷太多时间,挥军南下,战事一触即发。
凌彦和墨清催促着士卒背下他们验算的结果,然后士卒便整装结队。船舶装上大炮,装上军粮,装上骏马,准备出发。
那天晚上墨清找到了凌彦。
“我想自请去边关。”墨清说了一边,观察着凌彦的反应,又小心的重复了一遍,“我想,去边关看看。”
“只是看看?”凌彦一撇嘴,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信。
“好吧。”墨清叹气,“我想上阵杀敌。”
“为何?”凌彦仿佛全然不解地问。“你坐镇后方,可解救千千万万的百姓。而你去往边关,却未必有这能力了。”
墨清微微垂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凌彦,我从来没跟你说过,我家就在边关。如今我同年的伙伴,手不能挑肩不能扛的,都去充军了。而我明明有一身武艺,却只能看着他们赴死……我不能置身事外。”
他的眼眶红了,他用手指挡住额头。
凌彦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所以……你是告诉我,你那本《几何原本》还是只能我来翻译了?”
“凌彦!”墨清一下笑了出来。“你一定要这么破坏气氛么!”
“那好,我重来一次。”凌彦严肃地说,他看向墨清,一向清湛的眼睛渐渐蓄满水光,“澄明,你,一定要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