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荡在空中不断踢踏的两条腿,他连忙走过去, 将吴丽娘拽下来。
吴丽娘的脸涨的通红, 眼睛闭着, 泪水不断的往外流。
王老爷把她放在床上, 问道, “你为什么要寻死,难道浩儿——”
吴丽娘凄惨一笑,缓缓睁开还带着泪水的双眼,“我就知道老爷会听信小人谗言,才先证明自身清白的。我已经对不起夫君了,但念在肚中孩儿与他血脉相连的份上,我忍辱偷生,生下了浩儿。现在因为遇到以前有过冲突的人,竟招致怀疑,丽娘情愿一死,来证明我对王家绝无二心。”
王老爷的心瞬间软了下来,是啊,如果这会他不来,丽娘说不定真就去了,能够以死来自证清白,那就应该是那两个泥腿子污蔑她了。
看着吴丽娘穿着一身白衣,柔弱的躺在床上喘着气,几滴清泪挂在睫毛上欲滴未滴的样子,王老爷心头一阵火热,扑将过去,将她按在掌下揉搓……
吴丽娘唇角微微勾起,也不枉她回来就使计,刚才那段话,依她自己是说不出来的,这是府上的先生教她说的。
那先生姓杨,今已不惑之年,为人古板,但在吴丽娘看来,也不过是个假正经罢了,她稍微勾搭了两下,那人就上钩了。
他也以为王浩是他的孩儿,心里还梦想着有朝一日王老爷去了,他能坐拥娇妻幼子,享受荣华富贵,殊不知,王浩竟然有“三个爹爹”,这样看来,这一世的吴丽娘比上一世的她,手腕还要高一些,至少前世的孩子,只有两个爹。
王老爷身心舒适地从吴丽娘的房间出来,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他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两个乡下人,以免他们到处乱说话。
……
章家这边也不太平静。
章树他们架着马车回去后,把东西散给大家,然后抱着看见他们就啼哭不止的章千金好生安抚,来安慰小婴儿受伤的心灵。
有人宠的孩子总是任性一些,章千金趴在他阿爸怀里哭了好久,才抽抽搭搭的停下来,手上握着他们买给他的小风车,小纸人,又在章树不断的诱哄中,破涕为笑。
但好景不长,一阵“砰砰砰”的剧烈的敲门声又把章千金吓得哇哇大哭,这会小风车也丢了,小纸人也不要了,只是一个劲的哭。
院子里的几条狗嗅到陌生人的气息,立刻就朝着大门狂吠起来,让章树有些警惕,莫不是那王老爷派人报复了?
“槿儿,你先把千金抱进去,免得吓到了他。”李木槿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担忧地看了看章树,最终还是抱着孩子进去了。
章树去墙角找了一根半臂粗的棍子,握在手上掂了掂,然后走过去,把院子的门栓拉开。
几条小狗立刻就从门缝里蹿了出去,然后对着外面大声吼叫,引得外面的人发出几声惊呼。
章树一听,还有女人的声音,心想应不是王家的人,就拉开门,连忙喝止几条小狗。
他抬眼一看,脸立刻阴了下来,“你们过来干什么?”
外面站着的居然是章二叔,章二婶和章蓉,以及还有看起来很无奈的章杨。
“我们过来干什么?你怎么不说说你今天干了什么好事了?你把我家阿槐打成那个样子,还有脸问我们来干什么!”
“就是,你把我哥打成那样,还想放狗出来咬我们,你真是毒心肠!”章蓉也帮着发声。
章树看了她一会,然后说道,“你还没嫁出去?”
章蓉的脸立刻通红一片,不过不是羞的,而是气的,章树的意思是说她嫁不出去了吗?!
章二叔沉声说道,“阿树,你总要给我们一个交待,阿槐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以至于你在街上把他打的起不了身?如果他做错了事情,那自然有我这个做爹的去教训他,用不着你这个做兄长的插手。”
这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声音一如以往教训章树般洪亮,已经走到院门口的李木槿愣了一下,怎么是他们呢?
他把章千金送到章奶奶那里,无视他伸出拽着他领子的小手,转身便走向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出去,他不能让章树一个人在外面被人欺负,却没想到,门外的竟是章安他们。
章安以为周围的邻居们会出来看热闹,顺便指责一下章树,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没有一个人出来看热闹,就连以前闹腾的最欢的王长发和二狗子的娘,也缩在家里不动弹,以往这两个妇人最是喜欢说三道四,今天是怎么了?
殊不知她们还盼着章树能赶快把他们家里的萝卜收走呢,种了好几块地的萝卜,要是章家不收,估计他们要吃的瘦一圈才行了。
萝卜这东西刮油,他们拢共才多少油水,一天三顿的萝卜真的吃不下去。所以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想惹章树生气。
“章槐呢?他怎么没来?”章树四下一看,只发现了他们四个。
“他被你打的躺在家里,哪里来的了?”章二婶愤愤地说道,其实她也不明白,为什么章槐死活都不来,还不叫她们来。
算他还有点眼色,不然的话,章树非要当场揭穿他不可,这种偷人的事情,不管男的女的,说出去谁都不好听。
“我不记得打的那么重啊?而且按他犯的事来说,我打他一顿并不为过,他败坏的是章家的门风,辱没的是章家的列祖列宗,如果二叔你还没糊涂的话,就应该回家问清楚他到底干了什么,然后再来问我。”
章树脸上毫无愧色,反而理直气壮,章二叔也情不自禁的开始想章槐到底做了什么?难不成他杀了人,或者是作局谋害别人?
他这几个月,每次都能十两二十两的往回拿,在他看来,这个儿子比卖菜的章树要出息的多,因为他,现在家里置了牛车,顿顿都有肉菜。要真是他犯了事才得到的,那他要想一想,怎么才能把他们一家人撇出去,他们可什么都不知情啊!
章二婶和章蓉还在叫嚣着什么,就被章二叔一人一只手拉了回去,章杨在门口站了一会,说了句,“大哥,对不起。”
章树看着这个弟弟,然后对他说,“阿杨,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回家去,就在你师傅家里待着。”
章杨以为章树是怕家里闹起来,想让他躲个清闲,才这么说的。他点了点头,然后架起牛车,从章树家门口离开。
“怎么他们又走了?”李木槿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让章树吓了一跳,“你怎么出来了?”还拿了一把菜刀。
“我担心你一个人干不过他们。”李木槿有话直说,“谁知道来的是你二叔一家。”
章树心头一热,李木槿对他真的很好。今天早上,他看着吴丽娘那个女人抛下躺在地上的章槐扬长而去,但是,他找到的人却永远也不会这样做。
“千金呢?”
“在奶他们房里,不好,估计又生气了,我得赶快去哄哄。”李木槿把菜刀柄递到章树的手里,然后就冲进房间去看章千金。
章千金果然生气了,这两个爹一早起来就不见人,章奶奶说他小手比着外面,让她抱着到处找,到处看都没人。刚才好不容易不生气了,李木槿却又再次把他放下了。
他坐在被子堆里,自顾自的玩着手指头,任李木槿怎么叫也不看他,假装自己根本没听见。
李木槿伸手过去抱他也不要,侧着身子直躲。
“这是像了谁啊,这臭脾气!”
章树把东西放好之后,洗了个手也进来了,一进来就听见这句话,连忙说道,“像我像我,不好的地方都像我。”
李木槿原来绷着的脸一下子就保持不住了,他扑哧一声笑出来,“就你耍贫嘴厉害!”
章树看着他也笑,“能让你高兴,再贫的话我也能说。”
章千金出离愤怒了,他生气呢!不说来哄一下,竟然还有空说笑,他仰头朝着他们,咿咿呀呀唔唔哇哇地控诉个不停。
“诶,你看,他嘴巴里是什么?”李木槿一下子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指着章千金的嘴巴,章千金和章树都被他吓了一跳。
章树低头看着章千金还张着的小嘴巴,嫩红的口腔和牙床,好像和以前没区别啊?
不过,正中间那瓷白的小点是什么?
没过多久,章家所有人包括他们的邻居就都知道了,章千金发牙了!
章千金一脸懵逼地被大家围观,他们还总是用手来扒拉他的嘴巴,弄得他顾不上生气,直往李木槿怀里扑,小脑袋藏在他胸前,不肯再把嘴巴露出来。
……
章二叔他们回到了家,正准备找章槐问个清楚,却听见章二婶叫了一句,说是章槐不见了!那么,章槐上哪去了呢?
原来,他上镇里去了,今天章树的那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把他吓住了,他心里怀疑,章树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他得去找丽娘商讨个对策出来。
第108章 败露
章槐在王家大宅后门转来转去, 只等着进去通告的下人带他进去。他要好好和吴丽娘商量个口供, 以免真被别人发现点什么, 若是王老爷发现了, 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谁知道他等了一会,那看门的回来竟然说吴丽娘不见他!以往他进去都是自由的, 这次竟然被堵在门口了!已经把王家看成是自家宅院的章槐心里不忿,他走远几步,朝门口吐了一口唾沫,然后拐到了巷子口。
他又朝着后门看了看, 发现那守门的已经进去了,他就走出来, 直接绕到了女眷住的后院。
那里有一棵歪脖子树,树干直接往墙外伸出,围墙有三米高, 原本章槐是爬不进去的,可是今天也不知是见人心切还是怎么的, 他拽住树枝一拉, 竟然就这么爬了上去。
好不容易翻到了院子里,章槐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整理了一下衣裳, 兴冲冲地往吴丽娘的院子走去。
一路上, 他小心规避可能会出现的家丁丫鬟什么的, 鬼鬼祟祟地摸到了吴丽娘的院子。
还没等他进院子, 他就听见里面传来孩子的笑声, 他心里一喜,浩儿也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但是他伸头去看时,却发现王浩的先生正驮着王浩在院子里玩,他手上拿着一把小风车,乐的哈哈直笑。吴丽娘靠在门口眼中带笑的望着他们,好一派一家和乐的景象啊!
章槐气的眼中都要冒出火来,一个先生竟然也能和她们这么亲近?莫不是这个女人又勾三搭四了?他心里充斥着很多被背叛的念头,殊不知自己也是和别人勾搭成奸的。
他隐藏在院子外,看着他们玩了许久。王浩人还小,玩累了就想睡觉了,他打了个哈欠,眼睛就慢慢闭上了。
吴丽娘让杨先生把他抱进房里睡觉,三个人就进去了,顺便还将房门带上了。
章槐看着他们进去,立刻也跟了进去,躲在后窗悄悄听。
许是将王浩安置在床上,他们不愿意吵醒他,于是特意到靠窗的软榻边聊天,声音还压的极低,幸亏章槐就在窗户底下,这才听得分明。
杨先生搂住吴丽娘丰腴的身子,手不规矩地在她身上揉捏,“怎么样,老头子信了没有?”
吴丽娘娇笑一声,“有你的好办法,他怎么会不相信呢?冤家,轻一点,奴家被你捏的好疼。”
那杨先生发出了猥琐的笑声,“是不是那个老头子太狠了,你吃不消他了?”
“就他?那不中用的东西还能让老娘吃不消他?”吴丽娘不屑地哼了一声。
“再忍忍,马上就会有机会的,到时候老头子一死,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了,到时候,我一定要让浩儿光明正大叫我一声爹。”
“你家那个黄脸婆你不管了?”
“我看见她就吃不下饭,那张脸和她的手一样,粗糙的像块抹布,身子又干瘪,总是一副苦相,哪有你讨喜。”也许这个杨先生并不如他所说的那样讨厌他的妻子,但在另一个女人面前,他却会力尽所能的去侮辱她。
吴丽娘又咯咯咯的笑了几声,借着帕子的遮掩掩住嘴角的不屑,男人都是一个德性,世上没有一个男人会真心对她好,不是贪恋她的身体,就是贪图她的家产。
两人又聊了一些私房话,章槐却没心思再听下去了,一家三口?他们是一家三口!就是说,浩儿是这个杨先生的孩子了?
人们总是对自己偷听到的事情报以百分百的信任,所以他现在浑浑噩噩,满脑子都是吴丽娘背叛他这件事。
亏他还对那个孽种那么好,平时有点什么都想着他!没想到他竟然是吴丽娘和别人勾搭生出的孽障。
他一直以为吴丽娘除了王老爷之外,只有他一个男人,却没想到还有一个杨先生,说不定在他没看到的地方,她还有许多奸夫呢!
他之前和吴丽娘并无瓜葛,只是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碰到了满脸愁容的吴丽娘,她一见他,立刻就凄凄惨惨地唤了一句表哥,眼泪吧嗒吧嗒地直往下掉。
他听说吴丽娘是到镇上做工的,但现在的样子,怎么不太像的?好奇之下,他就和吴丽娘开始频繁接触。
得知她竟然是被卖到王家冲喜的,那一瞬间他有些同情,要不是他娘把她送回家,说不定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因为同情和内疚,章槐时常借着送柴火的机会,来到王家和吴丽娘幽会。王家很大,很有钱,可惜吴丽娘没一个孩子,不然这般大的家产就是她的了。
要不是王少爷真的不行,而且身上的病还会过人,说不定吴丽娘真要想办法要一个孩子了,但是小的不行,那老的呢?两人开始密谋。
吴丽娘发觉光看章槐一个人是办不成这件事的,院子里必须有一个人帮衬着她,不然事情很快就会败露。经过她精挑细选,她终于选定了杨先生,因为王老爷十分尊重他,他既是王少爷的先生,又和王家沾亲带故,最重要的是,他没有他的外表看起来那么正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