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奇站住脚跟,顺着白绫收回的方向看去,见河风不知何时进了地洞,他站在石路边缘,神情复杂地望着下面的人,冷声唤道:“师父。”
老国师缓缓将视线移过去,声音有些严厉,“做徒弟的就用这种语气和师父说话?”
河风深呼吸口气,语气缓和些道:“师父,最近的事情是否与您有关?”
老国师转过身背对着他,冷笑道:“既然都已经知道了,何必要问?”
这时石路已不再摇晃,夏奇和青冥站在一旁,见河风一脸大失所望,黯然不语地呆在那里,不由同情起这孩子。
三人顺着石路走到底层,眼神望向那岩浆中的人影,只是一个立着的形状而已,还不如之前看到的那张人脸,至少还有着模模糊糊的五官。他们走到老国师面前停下,悄悄打量了下,由于面上轻纱斗篷遮盖的缘故,看不清老国师的长相以及脸上的表情,但下颚那有些苍白的胡子可以依稀判断出是个历经沧桑的年纪。
老国师看向夏奇,像是在回想,又像是在比较,缓缓道:“是你啊,那个阴阳师。”夏奇莫名,心道,自己何时见过他,怎么没有一点印象?
河风看向那个大铜炉,眉头越皱越紧,似是不能理解。他道:“师父,百姓将您当做神一样,您为何要对他们那么残忍?您是不是被那邪术迷了心智?”
老国师仰天大笑,“我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被迷了心智的人吗?”他语气一转,瞬间变得阴厉,“什么修习各派修术,那都是我骗你的。”
闻言,河风身形不稳往后退去,夏奇和青冥连忙扶住他,见他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受伤。
老国师好像对他的反应很满意,继续慢悠悠道:“几十年前,我设法成了十方国的国师,随便说些话便哄得那些百姓乖乖地跟着我迁居至此,便是为了今日的打算。至于你,若不是看上了你的生辰八字,是个当祭品的好料子,不然凭什么我要收养你直到养这么大。”
夏奇打断他,愤道:“所以你和孤城山洞中的那个怪物邪灵是一伙的,你做那么事情,不惜杀掉这么人,就是为了把它放出来。”
老国师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头转向一处,若有所思道:“山洞中的邪灵?哈哈哈,罢了,你爱怎样想就怎么想吧。”
接着他又看向河风,惺惺作态道:“好徒儿,既然你今天来到这儿,事情也都被撞破了,不如就别走了,正巧今日月圆之夜,献祭的话最合适不过了。”说着手中的法杖已缓缓举起。
此时的河风应是还没从打击中缓过神来,双目无神,对着面前发生的事也是置若无闻。眼见那法杖的顶部渐渐显出一片黑雾,慢慢靠近他的头顶,倾洒而下,笼罩着他的身体,吞噬着他的精神。
忽然,一张黄色符咒破雾飞进,形成一张白色玄光罩,将那些黑雾阻隔在外。
老国师语气暴躁,道:“你这个阴阳师小子,上次的事儿我还没和你计较,你今日又来搅乱。”
夏奇诚然不懂他在说什么,来到幻境中后,自己可一直很安分老实,没与人发生过什么冲突。思绪在外时,身体猛然被抱住转向一边,一个滴落着岩浆的石块划过他的胸前。
青冥看向铜炉,眼底火光窜起。
老国师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个人在,观察了片刻,眯着眼道:“你这小子鬼气极重,你和地府有关?”
青冥冷眼相对,沉声道:“不关你事。”
话音刚落,整个地下洞穴突然剧烈晃动了起来,洞顶的岩石逐渐往下脱落,眼前赫然显现出一轮皎洁圆月,高高垂挂在黑寂的夜空。而那大铜炉也开始缓缓向外扩散膨胀,里面翻滚汹涌的岩浆像是磅礴而出,原本立着的人影也不知何时又融化在炉内中,与那岩浆融为一体。
再看向老国师,他抬头望着天空的那轮圆月,未被轻纱掩盖露出的下半张脸含着笑,看起来有些狰狞。
夏奇看着眼前的巨变,心中大惊,记得来幻境之前,秋凉山附近镇上的百姓曾说过,十方国是在一夜之间烟消云散,怕不是今晚这么巧吧!
地下洞穴的一处传来呼天抢地的喊叫,这才想起,还有数百个无辜的工人躲在那石门之后。夏奇躲闪过那些石块,走到石门前,在上面贴了一张符咒,喝道:“破。”
那道石门瞬间炸开了来,里面的工人一股脑儿的向着石路上面的出口奔去。哪知还没走上石路,却看到每层的洞口中流淌出炽热的岩浆,应是从孤城地下的那处火山深渊漫过来。它所经过的地方全部被腐蚀成一片残垣火泊,顺着地下洞穴的石壁飞流而下,宛如一道道赤焰瀑布。
忽然一道有力,似能贯穿身体的低吼声回荡在地下洞穴里,夏奇手捂胸口,头冒冷汗,身上传来阵阵刺痛,好像有什么在撕碎自己的身体。
乍然,他想到了那只山洞怪物。
这声音太过相似,且距离很近,仿佛是在身边发出的。
夏奇环顾四周,那些工人都是普通百姓,身体承受不了这种能力渗透,早已被四分五裂,血液和残破的身体统统一起融在了岩浆之中。而青冥和河风,二人半跪在地上,脸上表情如同万箭穿心。他步履艰难地走过去,拿出几张符咒放在自己和他们身上。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总觉得忽略了些什么。
吼声再度响起,比之前那次更为猛烈些。摸索着声源望去,见老国师对着铜炉安静地站着,轻纱未掩盖住的下半张脸有些狰狞。
夏奇道:“那声音是你发出的?”
天上圆月被黑云遮蔽,老国师发出阴森的咯咯笑声,“我不是说了,上次的事还没与你计较,还不知道我是谁吗?”
夏奇冷吸一口气,老国师就是在孤城山洞里遇到的那只怪物。可他不是被封印住了,怎么跑出来的?
忽然,一道急切的声音响起,“师父!”
向那儿看去,老国师正对着铜炉念着什么咒语,铜炉内的岩浆变得越来越沸腾,溅出的液体也陡然变成一块块大石。
半晌,青冥猛地喊道:“阿奇,快用符咒封印住铜炉,那里面不是什么炼化的邪物,而是真正的邪灵,他马上就要脱离岩浆对他的束缚了。”
听到这句话,夏奇立刻拿出一把符咒,以乾坤八卦方位将符咒布设在铜炉周围,随即又画张飞行符跃身悬在岩浆正上方闭眼凝神,喃喃念咒。
岩浆中的那东西似是感觉到了上方对自己的阻拦,于是卷起一道火柱向上冲去。
夏奇一时分神躲闪不及,被冲撞到地上。青冥上前扶起他,道:“现在只把那邪灵封印住了一半,他找到机会还是会冲破这封印出来的。”
此时的铜炉比原先又大了一倍,里面岩浆表层转着大大小小的旋涡,那是斗转星移术,像孤城的那个血潭那样,将铜炉与其他血潭连接在一起,吸收着血液的滋养。以这旋涡的数量来看,地下洞穴之上的那些十方国的百姓可能寥寥无几了。
青冥凝视着眼前的形势,皱眉道:“我们先想办法出去,要不了多久这里便会被岩浆吞没。”
夏奇道:“可那铜炉中的邪灵该怎么办?”
青冥摸了摸夏奇的头发,示意他不用这么担心,“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虽然只封印了一半,但足以让他在以后的很长时间里不能祸乱人界。”
夏奇稍微安心了一点,可接下来还有一件更值得忧心的事情,这里的每个可以逃脱的洞口都涌进了岩浆,石路也被腐蚀的不能在上行走,该要怎么逃出去,飞行符可到不了洞顶那么高的地方。
这时,一道白绫向着夜空冲去,勾住了洞顶上的一块石壁,河风恢复了些神智,看向二人道:“请两位公子抓紧白绫,它自会带两位离开这里。”
夏奇道:“那你呢?”
河风眼中闪着信念,“十方国百姓敬我如神,不管如今他们生死与否,我都要留下来为国家战到最后一刻。您二人本就是路过此地,本就不需要卷进这场劫难之中。”
夏奇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十方国注定要亡,河风注定要死,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他来到这里,虽是为了完成系统给的任务,可也不过只是看了一场戏中戏而已。
两人被白绫拽着向上拉去,忽然下方震天一声响,那铜炉不知为何炸了开来,一股强力的冲击顶上夜空,周围的事情仿佛静止在原地。
这时,那铜炉爆炸的波力在空中形成了一个蓝色旋涡,将夏奇二人吸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近两年没生过病的我这次真懵了,N个闹钟一个都听不到,吃的药也困觉到不行~
明后两天结束这部分,接下来进入捉捉小鬼,培养感情阶段。毕竟还是要生孩子的!
(PS:喜欢的宝宝们记?0" 阴阳师投胎计划0 ">首页 12 页, 玫愀鍪詹啬兀疵催眨〖堑米⒁馍硖澹衷谔炱浠螅。?br /> 第34章 三坟五典(十四)
二人醒来的时候,已离开了幻境,正躺在竹间小筑房间内的床上。
眼睛刚稍微露出一道缝,夏奇便看到一个粉粉嫩嫩的娃子趴在自己脸前,糯糯地喊了声:“干爹,你醒了。”
这时,系统提示声响起。
刚醒来就听到奖励积分,心情简直不要太好,至于特殊奖励什么的,那倒无所谓。
夏奇撑起身子,双手抱起元笑放在自己腿上,亲了一口,感觉好长时间都没见到这个干儿子了。
元笑伸出白花花的小手,捧着夏奇的脸道:“干爹,你和爹爹都离开半个月了,笑笑在这儿等得好心急。”
半个月?果然幻境中的时间与这里不太一样,他和骚鬼在那里呆了差不多有一个月了。
说到骚鬼,夏奇扭头看去,青冥躺在自己身边,但是还没有醒来。
元笑接着道:“干爹,你不用担心,鬼判叔叔说爹爹身上的灵力好像出现过异状,现在只是在恢复,所以醒得会比较慢。”
听到‘担心’二字,夏奇连咳好几声,哪看出来自己担心这个骚鬼了。良晌,他道:“秦昱在这儿?”
元笑点点头,眨巴着眼睛道:“你和爹爹当时被吸进幻境后不久,鬼判叔叔就抱着新的公文折子来了,笑笑不知道你和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就让他一直留在这儿。”
闻言,夏奇脸上一抽,内心哭丧道,我的傻儿子唉,你不知道他因为每天要来回地送公文已经对你干爹我很不满了吗,现在还把他留这儿了半个月,不要再给你干爹拉仇恨了。
他捂着脑袋,回忆着离开幻境时的场景,缓缓道:“阿笙呢?”
元笑道:“阿笙哥哥来这儿后身体经常会不舒服,鬼判叔叔给他输了灵力后就在房间休息呢。”
记忆中那最后铜炉爆炸的景象,河风或许就死在那时,他的血和骨融进了那岩浆中,成为了秋凉山的一部分。而这里距离秋凉山也不算远,他重靠近亡故之地,魂魄偶然受到影响也算正常,好在不像上次在山上那样,不至于魂散。
夏奇沉思片刻后,看了眼屋内,“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回来的?”
元笑道:“昨晚天上出现一道蓝色雷电,我隐约感到了爹爹的气息,就拉着鬼判叔叔和阿笙哥哥在雷电消失的地方找了半天,发现你们躺在一处草丛就给带了回来。”
这时青冥悠悠转醒,元笑见状立即爬到他身上,嗅着鼻子闻了闻,道:“爹爹没事了?”
青冥声音低沉,“没事了。”
竹门一声‘吱呀’,一男子手捧食盘站在门口挑眉看着床上,边进来边道:“你们醒得还真快,幸好我今天多熬了点粥。”
桌上飘来阵阵米香,夏奇不禁咽了口唾沫。心中却道,这地府的鬼神是不是都上过什么厨师培训班,一个个怎么都那么会做饭。
元笑迈着小短腿蹭蹭下床端了一碗粥过来,道:“鬼判叔叔做得东西都很好吃的,笑笑最喜欢了,干爹你也尝尝。”
夏奇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一看就是经常做饭的好男人。他抬起头,傻呵呵笑了两声:“手艺不错,这半个月辛苦你了。”
秦昱动了动嘴,眼神飘向他身后,笑道:“夏公子客气了,一点儿都不辛苦。”
夏奇心道,这人真是口是心非,自己明明都看出他脸上那副‘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非要来这儿,会有这么多事儿’的表情。
青冥坐起身,暗咳一声,给秦昱递了个眼神。秦昱一脸明白,转身低头道:“太子殿下,厨房里还有一份酥芯糕,我带您去吃。”
元笑听到‘酥芯糕’三字,两眼放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连忙拉着秦昱走了出去。
房间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窗外轻啼不断的鸟鸣和飒飒微风穿过竹林的声音。夏奇喝着碗里的粥,心中盘算着待会儿去找夏笙该怎么聊才好。他们两个并不知道事情最后到底是怎样的情况,那铜炉怎会突然爆炸,夏笙的师父和那邪灵又怎样了,以及他这么多年后的今时为何又要隐瞒身份。
忽然,耳边一道充满诱惑的声音,“阿奇~”
夏奇打了个寒颤,略带恶寒的神情看着眼前又在发情的某骚鬼,“你能不能别这么叫我?”
青冥佯装思考,顷刻,又道:“那相公呢?”
夏奇下床走到桌边坐下,完全不睬他。
青冥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指关节抵着下巴,笑道:“娘子?”
房间内一阵咬牙切齿的声音。
“奇宝宝?”
又是一道东西即将劈裂的声音。
“小——”
‘啪’,夏奇铁青着脸,放下手中的碗勺,牙痒痒道:“你要干什么?”
这骚鬼还是没灵力的时候比较好,至少那时自己可以随便贴张符咒封住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