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果此时笑着时,眼眸深处却像是淬了冰,顶着一张还能算得上稚嫩的面孔,但不论是表情还是眼神都暗示这并不是表面所看到的简单。
他也不指望易枋可以回答他的话,边自顾自的接了下去。
他道:“就是这种被控制的感觉,明明很想摆脱却怎么也无法挣开,是不是?”
易枋此时很想皱眉。
奚落一路跑一路被助跑,竟然真的将野兽带跑到了另一座山头,然而他的体力在此时也已经完全透支,终于在野兽又一个巴掌拍过来的时候,被重重地拍到了身侧的岩壁上。
至此,再也没有力气动弹,或者说已经疼的失去知觉的他,沿着石壁一直滚落,终于在野兽的爪子下撕毁他之前晕了过去。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他有两个很强烈的意识。
第一,他觉得应该会好疼。
第二,他一定要活着回来!
与此同时,易枋的眉心一跳,他还未来得及细想,眼泪却先掉了下来。
奚落,应该没事的,就算怎么样了,系统……会有办法的对不对?!
奚落觉得浑身都好痛,被拆被撕毁的痛,他睁不开眼睛,也听不到四处的声音,他觉得此时他仿佛置身于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长时间,他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又冰冷的声音。
他听到那个声音对他说:“宿主所在的原主身体受损严重,正在为原主进行修复。为了不影响任务总体的完成进度,宿主在身体修复之前仍然需要继续进行任务。”
这些话刚结束,奚落便突然觉得眼前一亮,然而没有变化的是,他的全身上下还是非常的疼痛,只不过稍微好一点的是,他已经可以睁开眼睛了。
四处是稀疏的低矮树木,天上宽厚的云层重重压下,奚落打量了一遍四周,发现这里不就是秘境?
看来他是又“活”过来了?
系统的声音适时的响起:“宿主你并没有死,并且请先想办法完成任务。”
第89章 八十九。
奚落低头往自己身上打量了一遍,想了想也没想通,问道:“我没死怎么身体是透明的?”
“因为宿主的肉、身受损严重,正在修补,暂时就先委屈宿主另找一个身体寄存了。”
奚落漠然,四处看了看,半个人影也没见着。
“易枋呢,他怎么样了?”他想起那个奇怪的诉果,当时为了避免野兽伤到易枋,那么做也是迫不得已。此时一想,就担心起来。
“他没事,”系统道:“不过本系统刚刚过去看了一眼,发现他身边有一个人身上同样有复仇石的气息,那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奚落不用细想,就猜测这个人可能就是诉果,“是不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岁的小男孩?”
系统应是。
奚落不意外是他,只不过却也不懂,为什么诉果也有复仇石?他在脑子里想了又想却硬是没想起来有任何一点有关于这个小男孩的事情。他确定他写的小说里没有这号人物。
“请宿主快点选一个新的身体寄存。”
奚落道:“找一个新的身体,万一那人本来还活着我进去后会不会那人就死了?”
“不会,你只是暂时依靠那个身体存活而已。”
“哦,我想跟在易枋身边。”
系统不吭声了,它刚刚好像忘了说,所有人除了易枋他都可以选择寄存……
至于原因,它刚刚和易枋联系的时候他交代它的。
它硬着头皮说道:“除了易枋不能寄存,其他人都可以。”
“为何?”奚落不解,但语气不大好。他看起来像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这个,它可能要再和易枋联系联系。
易枋背后的符篆还贴在上面,他本以为这符篆就是让他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动弹不得,后来才知道原来这符篆其实是听命于贴符篆之人,用来控制他的。
诉果在前面走,心思一动就让易枋起身跟了过去,两人也不走远,就回到了之前的山洞内坐下。
刚坐好,系统的声音便在脑海中响起,所幸意识还能保持清醒,否则可就真成了傀儡了。
系统把奚落想要寄存在他身体里的消息告诉他,易枋此时随时都可能会被面前之人捅穿身份,怎么可能同意。
系统很为难,两旁劝说。
要它说,这不就寄存个一段时间的事吗?两个人又不是什么生人,本来不就天天挨在一起,早早答应了也好快点完成任务。
最终,系统做主偷偷的没有通知易枋,让奚落寄存进了易枋的身体里。
没想到竟然还阴差阳错的完成了领导交代的任务……一念之差,还好奚落收住了脚。
奚落只觉眼前场景一个虚晃,下一刻他就出现在了一个熟悉隐蔽的山洞内。透过双眼能够看到对面正坐着一个同样见了好几天的人。
诉果。
奚落并不能支配寄存的身体,此时随着易枋坐在地上,将视线同样对准了对面像是心情很好一直不停在笑着的诉果。
易枋并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诉果不知为何却一下子觉得有点奇怪,他向山洞四处看了看,什么东西都没有,心头的古怪却没有消失。
他收敛起笑意,皱着眉看向坐在对面端端正正的易枋。符篆还贴在易枋身上,他与符篆的联系也还存在,这究竟怎么回事?
易枋全身上下只有眼睛能动的事很快就被奚落注意到,但注意到后他却没有办法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或者说他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诉果开口了:“如何?你也看到了,这次奚落是必死无疑了,你是不是可以死心了?”
“???”奚落在对面听的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警惕,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怎么听着像等着情敌死了后喜欢的人就会回心转意的戏码?
诉果虽然是问话,但却并没有让易枋可以开口回答,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忘了。事实上易枋也并不想回答这个无聊至极的问题。
诉果停了一瞬,又继续道:“其实我还真没想到他会那么容易死,不过既然他已经死了那自然是最好的。”
……好什么,你小子想干什么……
奚落觉得要不是现在不能离开寄主,他一定会冲过去掐住对方。一个毛都没长好的小孩子竟然在这给他使绊子!
还有,他没死。
易枋依然无法说话。
“秘境再过不久就可以打开了,你在修仙上很有天赋,出去后我可以给你提供很多助于你修炼的零食和丹药,你勤加修炼定是可以早日飞升的。”
诉果说了许久,像是才发现易枋一直都没能开口,这才心思一动解除了易枋说话的禁制。
“你觉得如何?”
奚落依然无法开口:“……”
易枋得知奚落还活着,自然心情就变得好了不少,对于诉果的那些类似于挑拨的话也就不太放在心上,但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弄清楚这人是谁,又知道些什么,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么想着,易枋开始顺着诉果的话道:“你能确定奚落一定不在了?”
诉果像是对这件事真的很自信,用力的点了点头,笑道:“我能确定他一定是死了。”
虽然此时活的不太好但确实还活着的奚落:……
“你如何肯定?之前我们两人好像谁都没有真的看到奚落被拍死。”易枋再次顺话。
诉果轻笑一声,道:“我既然能在之前找到你们,又能在秘境里使用符篆,自然有办法可以知道情况。”
事实上,是他体内的复仇石感知到奚落身上的气息消失后告诉他的,只不过有些事没必要解释的太明白。
符篆的控制让易枋的表情无法发生变化,这倒让易枋松了口气,虽然他近些年面无表情早已有了些习惯,但能够被控制住确定不会出现变脸色的情况自然是最好的。
诉果此人不简单,哪怕只是很小的一丝变化,也许就能被捕捉到,能不冒险很好。
“我的天赋真的可以让我修炼飞升?”易枋换了一个问题。
诉果点头。
“你如何得知且确定的,该不会是你随口一说让我放弃报仇的吧?”易枋道。
“报仇?”诉果显然没有回答易枋想听的问题,他挑眉道:“找何人报仇,又给何人报仇?该不会是找我报我拦你去帮奚落的仇吧?”
“是。”顿了顿,易枋又道:“不止,你不该将野兽故意引到他面前。”
诉果似乎很惊讶,指了指自己,不敢置信道:“还真的要找我报仇啊?我和你可是一条船上的,你怎么不仅不感谢我,还想要报复我呢?你该报复的不应该是奚落吗?”
说完,又像是想通了什么,哦了一声:“对了,你们之前在一起了,自然就不恨他了。”
易枋想将问题扯回来,试图开口,但诉果此时却像是突然打开了话匣子,突突说个不停。
“我曾以为是他对你生了情,还真未想到你不仅也对他动了情,而且就目前而言还挺深的。可是你怎么会对他动情呢?你难道忘了你之前所有的不如意都是他害的?你是如何对一个仇人动心的呢?”
这个问题诉果很早就想问了。
“你曾以为?”易枋敏锐的抓住了话中的重点,发问:“你一直在我们身边,还是认识我们很久了?”
诉果一愣,转而笑了,到了如今,他也不打算再处处做隐瞒,只不过却也不准备轻易的说出来。遂道:“实不相瞒,我觉得奚落此人配不上你。”
奚落暗恨此时自己的被迫。
易枋反驳:“无关配与不配,你不懂。”
奚落心中暗暗鼓掌,一阵感动。
也不知这句话是否刺激到了诉果,他手撑地面猛然仰头狂笑起来,笑声毫不收敛,在洞口被枝叶树杈遮起的山洞内回响。
易枋动着眼珠看去,奚落也随着视线看过去。
尚且稚嫩的面容在这一刻竟像是布满了沧桑,他仰面狂笑的弧度却透着一股子无端的凄凉,像是绝望到了极点的人,怎么也盼不来光明的绝望。
连带着,听着这笑声,都感觉渗人的慌。
“我不懂?我如何会不懂,这天底下就没有比我更懂得此间困扰之人!”他抹了一把脸,然后用手掩住面,语气一转,突然可怜:“哦,我确实不懂,我不配懂的……”
两人也不知道诉果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变成了这样。
易枋也不开口,就这么看着。心中默默想着接下来可以问的问题。
却谁知诉果又开始了自说自话,没再给他问话的机会了。
“我与他之间,从始至终都不会有结果,他的眼中他的心里,看的在乎的也从来都不会是我!可是凭什么,双生子出生相同却为何一人就能一路坦途直上,而另一人却要忍受所有苦楚?”
“……”
“命运本不该如此的,都是你喜欢的人,你的好奚落的错!”
诉果凶狠的扑过来,短小的手指重重地戳着易枋的肩头,恨不能把心中所有的痛都敲打在他的好奚落身上。
奚落不知为何,好像突然有了一些理解……
第90章 九十。
一晃,秘境的门在今日即将再次开启,只是还不等秘境中的人向开口处涌去,却是一阵地动山摇先席卷了整个秘境。
一片慌乱间,易枋与诉果所在的山洞地面突然裂开,两个此时毫无灵力的人几乎没有挣扎的机会,就很轻易的被裂开的地缝吞噬了进去。
一路下坠,地缝的裂口变得越来越大,直到后来两人重重地坠到了地面上发出重重嘣的一声,周身涌起了飞乱的灰尘,一时间不论是易枋还是诉果,都被摔疼的在地上坐不起身,咳咳咳个不停。
事实上,寄存在易枋身体里的奚落也不好受。
他几乎拥有和易枋同样的感知,只不过发不出任何声音而已。
地面以下的地方此时却并不安静,在半空中的尘土渐渐消散,露出了地面下方本来的面貌。
他们所在的是一处较为平坦的地,而在几丈开外,却翻涌着灼热的岩浆。平地上此时也不仅仅只有他们三人,零散的还分布了很多从其他地方掉落被送往这边的人。
只不过有些人稍微幸运,和他们一样最后的降落地点是平地,而有些人,也是直接笔直的坠进了中间的岩浆中,任凭其在半空中如何挣扎,仍旧逃不开坠入的命运,一下子身死魂消,惊恐时叫了一半的声音也最终定格。
奚落顺着易枋的视线看过去,不禁也随着滚了滚喉结,暗暗感叹命运有时候还是善待他们的……
“师兄?”
正在三人观察四处情况,思考该接下来该怎么做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易枋转头看去,毫无限制。
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竟然已经能够行动自如,他一面看向来人,一面抬手往身后探去,符篆不见了。
来者是庄烟哉和碧蛇,不过这两人就没有像其他人那般狼狈,此时虽然落到了这处诡秘的地方,但却并没有非常的焦急恐惧感。
“师兄也掉下来了?”庄烟哉走上前,四处瞧了瞧,道:“怎么不见二师兄?这位是……”
庄烟哉微微敛眉,但很快就神色如常。
“这位是何人你不妨自己好好问问。”易枋滤过了第一个问题,冷淡的看着面前两人一妖。
他看的明白,要说他们没什么关系,他是如何也不会信的。
“哦?”庄烟哉转头望去。
恰好诉果转头看来,分明看起来矮小的人却硬是不输半点气势,他仰起头,笑得开心。
“二师兄可指的是奚落?他已经死了,死在了这秘境中野兽的撕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