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侯唯仁脸上浮起一层铁青之色, 他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带着一星半点的哀求的味道, 恨声说道:“胡大师,就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胡明山摇了摇头:“恕胡某无能为力。”
他侯家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屈辱,在场的侯家人无不是怒火中烧,扶着侯唯仁的年轻男人当即怒声说道:“胡大师,你好歹也是名镇一方的大师,遇事就缩头缩尾,传出去就不怕被人笑话吗?”
胡明山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想激怒他,没那么容易。
若是以往,看在侯家的权势上,他保不得要给侯家人一两分薄面,可是现在,侯家岌岌可危,能不能保全还是两说,真把他惹毛了,他不介意火上浇油。
大概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侯唯仁当即喝骂道:“怎么说话的,胡大师是你能指摘的吗,还不快给胡大师道歉。”
年轻男人一脸的不情愿,只是碍于侯唯仁的话,不得不说道:“抱歉……”
“行了,”胡明山打断他的话,冲着侯唯仁拱手说道:“老爷子,该说的我都说了,该做的我也都做了,胡某力尽于此,告辞!”
“胡大师——”侯唯仁一脸不甘,只是胡明山已经摆明了不想淌这趟浑水,他也只能咬牙说道:“管家,替我送送胡大师,再往胡大师的账户里打上两百万。”
“老爷子客气了。”
看在这两百万的份上,胡明山和颜悦色的说道:“老爷子若是想保住侯家,不妨听我一句话,我说服不了谢广生,那是因为我和他素昧平生,说出的话自然也就不够分量。您要是能请上一位有分量的人去说和,事情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侯唯仁一脸铁青,不为所动。
偏偏就在这时,他右手边的中年男人挂断了手中的电话,一脸惊慌:“老爷子,赵叔打来的电话,老大被纪检的人带走了。”
他口中的老大是侯万华的亲哥,侯家现任当家人侯万成。
“什么?”侯唯仁大惊失色:“怎么回事?”
侯挺(侯万成的儿子,被情妇举报的那位)出事之后,为了防止他牵连到侯家其他人,侯唯仁派人以最快速度销毁了侯挺收受贿赂的证据。
中年男人一脸诡异:“说是老大和大嫂讨论侯挺的事情的时候,小初不知道怎么的也在场,还拿着大嫂的手机,手机通着110……”
小初是侯挺的儿子,今年四岁。
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侯唯仁的脸直接就裂了,他捂着胸口,手掌跟着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
“老爷子、老爷子……”中年男人连忙伸手替他舒缓背部。
年轻男人急声道:“老爷子,您说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周围的侯家人纷纷附和道:“是啊,老爷子,侯挺折进去了,二叔没了两条腿,现在大伯也被抓了……侯家要是在出点事,可就真的完了。”
听见这话,侯唯仁蓦地抓紧了中年男人的手。
中年男人吃痛:“老爷子?”
侯唯仁深吸一口气,咬牙说道:“备礼!”
韩老爷子带着东西找上门来的时候,孟则知正在做饭。
韩大钦拉开大门,看见来人,两眼微瞪:“爷爷?”
“你不是出国了吗,怎么在这?”韩老爷子略有些惊讶。
未免家里人担心,韩大钦并没有把自己被厉鬼盯上了的事情告诉他们。
因而这会儿韩老爷子问起来,韩大钦也只能是含糊着说道:“刚回来,有点事情和从衍商量。”
韩老爷子也就是随口这么一问,并不放在心上,他是有事而来:“对了,谢……谢道长在吗?”
“在在在。”韩大钦侧开身,让韩老爷子进来。
听见动静,孟则知伸手关掉煤气,解下身上的围裙,出了厨房。
“韩老爷子。”孟则知招呼道。
韩老爷子拱手见礼,客客气气的说道:“谢道长。”
“您请坐。”孟则知的目光落在韩老爷子身后一干保镖手里拎着的礼盒上,顿了顿:“老爷子您今天光临寒舍,是有什么事情吗?”
谢博文沏了茶水送过来。
韩老爷子伸手接了,放到茶几上,只说道:“受人之托,来做个说客。”
说到这里,韩老爷子一脸感慨,三个月前,谢博文打断了侯万华一条腿,还是他去侯家做的说客。
谁能想到,三个月后,做说客的还是他,低声下气的却成了侯家,当真是应了那句风水轮流转。
“侯家?”韩大钦惊喊道。
“没错。”
说着,韩老爷子从保镖手里接过一沓文件,分成两半,他将左手中的文件放到茶几上,推给孟则知:“这是当初从衍代博文赔给侯万华的东西,侯家如今翻倍偿还。”
然后他把右手中的文件也推过去:“这是侯家给博文的赔礼,包括南三环那边的一套别墅,一辆跑车,人民广场那边的三个门面以及东风娱乐百分之一的股份,侯家保证这些东西的来路正当。”
东风娱乐是谢博文的东家。
这些东西的价值不会低于一亿五千万人民币。
孟则知但笑不语。
韩老爷子也不觉得尴尬,他是打好了腹稿来的:“也就是谢道长你,能把侯家逼到这般田地,可我还是要说上两句。这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侯家势大,不是说说而已,侯家四代人的经营,光是姻亲、同乡、同门这三项,就和京城超过四分之一的势力有了牵连。”
“所以别看侯家现在危如累卵,可真要是把侯家人逼急了,他自然是有千百种方法和你鱼死网破,谢道长你本领高强,自然不怕,可凡事总有你顾及不到的地方,比如博文,又比如从衍……”
韩老爷子点到为止,这也是为什么,他愿意做侯家的说客的原因。
孟则知研究了两辈子的学问,玩弄权术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他不得不承认,韩老爷子说的话很有道理。
只听韩老爷子继续说道:“侯家人保证,只要谢道长就此罢手,侯家只当此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事后也绝不会对谢道长实施报复。”
这话孟则知却是不信的,但他还是说道:“既然老爷子您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就权当是给您一个面子,这些东西我收了!”
“好。”韩老爷子眉开眼笑:“那你看——”
孟则知冲着谢博文抬了抬下巴:“去,把水槽上边的水龙头关了。”
谢博文依言做了。
孟则知这才说道:“好了,韩老爷子,侯家的事,就这么算了”
韩老爷子也没想到孟则知竟然这么好说话,他喜不自禁,走的时候,脚下都带着风。
等到人彻底的消失在大门处,谢博文急声说道:“爸,真的就这么放过侯家了?”
对侯家人许下的承诺,他是一句都不信。
“放心,”孟则知扫了一眼茶几上的东西,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两眼微眯:“你爸我聪明着呢!”
怪他手段太过冒进,效果虽然不错,却惹急了侯家。
“去,把水槽里的蜡烛小人都清理出来,埋到小区人造湖岸边上。”
“怎么说?”谢博文精神一振。
孟则知抓起扇子拍了拍手心:“为了咱们的安全着想,侯家肯定是不能留的,只是更不能惹急了侯家人,既然这样,那就慢慢来,最好的效果是侯家一点点的败了,到死他们都不知道是咱们动的手。”
孟则知本意只是想替谢博文出口恶气,哪想到事情到最后竟然发展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第44章
韩大钦就这么看着孟则知和谢博文三言两语的定下了侯家的归属。
他缩了缩脖子,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果然, 这谢家父子俩切开都是黑的。
“对了, ”谢博文看向茶几上的两沓文件:“爸, 这些东西该怎么处理?”
孟则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想了想, 说道:“侯家偿还的那些东西还给你段叔叔,至于给你的那些赔礼,你收着吧。”
反正韩老爷子也说了, 这些东西来路正当, 不要白不要。
“好。”谢博文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沓文件最上方的那份房产转让合同上面,心思瞬间活泛开了。
那是一幢坐落在南三环, 建筑面积超过六百平外带一个室内游泳池的独栋别墅, 不比他们现在的住处差。
谢博文不蠢, 也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 他爸和段从衍之间的那点关系他看的再清楚不过。
现在他出息了,他爸也有了让人敬仰的资本, 他不想他爸再担着‘小白脸’的名号, 被人戳脊梁骨。
从没有哪一刻像是现在这样的, 他迫切的想要搬出这座宅子。
可这么一来,未免是有过河拆桥的嫌疑。
谢博文有些犹豫不决。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这么做有种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的感觉。
吃过晚饭, 原本打算留宿的秘书突然间接到了家里打来的一个电话,说是他妈做饭的时候摔着了, 正在医院抢救。
然后秘书就火急火燎的回去了,留下段从衍一个人默默和冰袋对峙。
孟则知看在眼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笑。
不过他很快端正了态度,他是有媳妇的人,要洁身自好,将一切暧昧消灭在萌芽之中。
这么一想,孟则知心里有了主意。
吃过晚饭,孟则知敲响了段从衍的房门。
房门从里面拉开,段从衍果然正在给右手手腕冰敷。
孟则知分明察觉到对方在看见他的一瞬间,面上虽然不显,周身的气氛却灵动了几分。
他心中微叹,目光落在段从衍肿成一片的手腕上,只说道:“我帮你。”
段从衍缓过神来,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联想到孟则知之前的举动,他隐约猜到了对方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一股前所未有的沮丧感涌上他的心头。
他闷声应道:“嗯。”
然后侧开身体,让孟则知进了屋子。
相顾无言,孟则知熟练的往冰袋里灌入冰块和冷水,排尽空气后套上布袋,贴放到段从衍右手手腕上。
静谧的夜晚,压的段从衍心口发闷。
二十分钟之后,孟则知收回冰袋。
他拿起一条毛巾,将段从衍手上的水渍擦干,然后扯过绷带,替他重新缠好伤口。
做完这些,他放下手中的东西,坐直了身体,正色道:“我……”
段从衍打断了他的话,他垂下眉头:“我能抱你一下吗?”
他从来都不是那种纠缠不清的人,既然孟则知不愿,他也不强求。
孟则知愣了一瞬,他心中微叹,语气中不乏包容:“好。”
趁着段从衍对他还只是处于朦胧的好感阶段,快刀斩乱麻,不管是对段从衍还是对他,都再好不过。
这么想着,孟则知坦然将段从衍拥进怀里,下一秒,一股熟悉的气味扑鼻而来。
孟则知面色一变。
像是见了鬼一样,他不可置信的凑到段从衍的脖颈处,用力的嗅了嗅。
可不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紫苏的香甜味道。
鬼使神差的,孟则知想起了早上发生的事情,迷雾一层层剥开,他心底顿时升起一个荒诞的念头。
怎么可能?
孟则知两眼微瞪,在心中大喊:“系统,系统出来……”
一连喊了好几遍都没人应他。
约莫是抱够了,段从衍平复下低落的心情,正要松开孟则知,却发现对方的手紧紧的环在他的腰上,叫他挣脱不得。
“怎么?”段从衍心跳加速。
孟则知稍稍平复下激动的情绪,对上段从衍微闪的双眸,喉中一片干涸:“你,你今天没抹香水吗?”
段从衍有些弄不懂孟则知的想法了,但他还是迟疑着说道:“没有。”
他偏好龙涎香的味道,所以平时爱往身上喷点古龙水什么的。
不能急,不能急。
孟则知压下心底的躁动,在心底告诫自己,不能急,再确定一下,这要是出了岔子,他非得恨死自己不可。
这么想着,他松开段从衍,缓声说道:“好了,你早点睡吧,三个小时之后,我再过来。”
说着,他抓起冰袋和毛巾什么的,转过身,脚步略带凌乱的离开了房间。
留下段从衍一个人盯着房门,一身的茫然。
第二天中午,孟则知做了五道菜:芹菜炒肉,鱼香茄子,蒜薹炒黄鳝,黄瓜炒猪肝,山药莲子小排汤。
芹菜,茄子,蒜薹,猪肝,山药都是祝正卿不爱吃的。
陪着谢博文打了一上午的网球,韩大钦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一入座,捧起饭碗埋头吃了起来,末了,还不忘抽空拍孟则知的马屁:“这菜做的真好吃,谢叔,等你哪天有空了,教我一两手!”
“那是,我爸当年可没少去饭店偷师……”谢博文与有荣焉。
也就是段从衍,看着这一桌子的菜,无从下筷。
孟则知看在眼里,不动声色:“怎么,这些菜不合你的胃口?”
“没有,挺好的。”段从衍矢口否认,然后伸出筷子夹了根鳝段放进嘴里,之后就再也没有光顾过其他菜品。
孟则知看在眼里,思绪沸反盈天。
好一会儿,他压下眼中的情绪,起身进了厨房,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碗红烧乳鸽和一碗腊肉炒竹笋。
他把这两道菜放到段从衍面前:“吃这个吧。”
段从衍的目光从身前的这两道菜上转移到孟则知身上,他越发想不明白孟则知到底是在买的什么关子?
但这并不妨碍他满心欢喜,胡思乱想。
尤其是在晚上孟则知替他冰敷完,说要留宿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