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初一脚把他踹下去,“上房揭瓦。”
第二日,周彦丧失在其屋内的居住权,搬到鱼齐色目前的屋子,鱼齐色则搬入温以初的卧房,与其同床共枕。
这待遇差别之大,让周彦三天啃坏了两双筷子。
他就差对着温以初嘱托,“人小鬼大,小心那小破孩夜里窃玉偷香!”
最可悲,没人理解他的悲哀。连周顼觉得,他只是想要孩子了,托童无悔传信来,“哥,我以后成婚生子,可以过继给你一个。”
这个……
周彦瞅了瞅在窗边泡茶的温男神,岁月静好,对方被阳光笼罩,侧脸完美无缺。
算了吧,已经栽了,就不能随便弃坑。这涉及人品问题,以及,审美问题。
岁月静好,他是这样想的。
温以初却不然。
他明面在泡茶,眼睛却盯着水面,出了神。
有一天没一天了……
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从前周彦受他连累,被罚跪在戒律堂外。他不辞辛苦赶回清正,找到少年,将那天瓢盆大雨挡在手中伞之外,强行带走少年。
眼下风雨欲来,他这把伞却无法再将人牢牢护住。
是否该寻一把合适的新伞呢?
☆、周彦的故事(8)
白莲盛放千里,红莲古城招摇。
历史悠久的古城,正是名门银莲的驻地。与所在西洲的名门清正不同,银莲位于灵界另一方大陆,今洲。
驻地在今洲的门派,名门,相比西洲,只多不少,然而有分量的却一只手数的过来。银莲在其中,颇为特殊。
特殊之处,与其现任掌门不无关系。
木莲夫人在厅内设下好茶,招待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温以初坐下,端起身前的茶,转身微笑道:“周彦,你先出去和银莲弟子认识认识。”
这有什么好认识的?不是来送东西吗?周彦不解。
剧情中并没有这一段,事实上,他和温以初近来的遭遇,也并未在书中提过。
书中温以初出场,已经是高阶灵尊了,现在的他,还没突破这一层。
“温长老,听闻你七日后要与本门弟子童命新一战?似乎负者要重新通过内门试炼,不然只能被赶出清正?”
木莲夫人眼神带着探究,似乎在问,在这紧要的关头,你为什么还要来银莲?
名门清正既然是名门,其内门试炼自是其难无比的,光靠修为境界无法通过,还要一些运气。这些年,凡是重新经历试炼的内门弟子,无不失败,沮丧消失。只是,外人不曾料到,身为前掌门之子的温以初,也会有这么一天……
以温以初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清正那个声名鹊起的新秀,很有些难度,不怪木莲夫人担忧。
她与温以初相识数年,自然不忍看其落败被驱逐。
“夫人所说不错。”
温以初声音放缓,目光垂下,取出一块宝石般的灵物。
“本门规矩,想讨要内门新弟子,必付出对应的代价……”
“以你身份,何愁担忧无人讨要?”木莲夫人笑道,“怕是其他名门,早想要你去做个客座长老了。”
“我怕是不能了……也算是个解脱……”温以初的眼神有些黯淡,看得木莲夫人一愣,“你这是何意思?”
“今日来银莲,是求夫人收下门外那个弟子,他今年刚过二十二,正年轻……”
木莲夫人看向门外的周彦,仍未从震惊中回过神,“你确定?”
“在最后这一段,只有他陪着我了。算是离别前送他的最后一样礼物。”
温以初带着一些苦涩的笑容。
“我知道他天赋低下,银莲只收女弟子,是钥匙,可取出我在浮生洞中所有藏物。其中除了明月扣与纵横双环两件神兵,尽归夫人与银莲。待适宜时间,还请夫人把明月扣与纵横双环交给周彦。”
“你还真是信得过我。”木莲夫人幽幽道。
“名门虽多,称得上正人君子的,不过我与夫人二人。在我逝后,必有小人出没,还望夫人助周彦顺利来到明洲。”
两人对视良久,一时场面安静无比。
木莲夫人叹气,将收入袖中。
周彦则跟着温以初回到清正。
一路上,弟子对他俩指指点点,议论不休。
周彦心里有气,上前捂住温以初的耳朵,“走走走,我们回家。”
“周彦。”温以初无奈道,“别担心。我习惯了。”
他们是怎样到这个局面的?
周彦呆呆地想。
先是朱鸿长老没有征兆地坐化,清正掌权者换位,后是温以初灵力不断逸散,渐渐无法担任长老之位。
按清正的规矩,他应当把位置交给新弟子。
偏偏那个站出来的新弟子,是周彦无比熟悉的童无悔。
以boss君目前的实力,温以初自然不敌,毕竟对方带着作者开的无数挂。
但温以初作为剧情人物,并不该在这个时期与boss君对上啊!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半夜。
周彦挑灯来到龙牡丹花田中央,那树下,果真坐着熟悉的人。
“明天就是比试,怎么不早点休息?”温以初状态不太好,周彦没敢多问,只轻声念了一句。
温以初盘起腿,用右手支住脸蛋一侧,声音缓缓,“小鱼睡了吗?”
“睡了,我看着他闭眼的。”
“你出来做什么?”
“担心你。”
“周彦。”
“嗯?”周彦放下灯笼,坐到他旁边。
温以初轻笑道,“你可想好明日之后去哪里?”
“自然是继续跟着你,放心,我很好养,三餐管饱,你指使什么我都去做,要是卖命的活,那我考虑考虑,你若有理,我也愿冒险试试。”
温以初笑得弯起两眼,像两弯甜甜的月牙:
“你不能跟着我。”
“为什么?”
“跟不了的。”
“怎么就跟不了了?”周彦有点急,“你嫌弃我天赋不行啊?我跟你说,真正的勇士,是靠智慧吃饭的……”
“我记得你以前答应我,若我想乘船去天涯,你便手持木桨为我划船?”
这样的承诺,两个人都有过不少。周彦应下,又提醒道:“想让我划船,你的白糖桂花糕呢?都拖多久了?做的不好吃我也不嫌弃啊。”
“还想着吃。”温以初笑容愈盛,轻敲了一下周彦的脑壳。
萤火虫随光,一群群飞了出来,映着月色,添了几分良辰美景的滋味。
周彦伸手,抓了一把,献宝似的凑到温以初面前,“你看。”
温以初抿唇笑道:“放了吧。”
“放了?”周彦有些失望。
“放了。”温以初起身,看着漫天的萤火虫,火红的龙牡丹,道:“让它们再飞会儿吧。我们回去。”
他转过身,忽生了兴趣,“你背我回去,如何?”
“又偷懒?”周彦嘴上不答应,却直接蹲了下去,“你说你老这么偷懒,怪不得灵气散开……”
温以初笑答:“我从三岁去上早课,上到大半夜,师兄弟皆有母亲接送,背着回家,独我跟在老仆后面,走回自家庭院……”
周彦知晓这一桩事,不再开口,只是背着身后人的动作又卖力几分。那点玉臂缠于颈间的旖旎,转而消失换成沉默。
月悬于空,顺着他在□□间的脚步,仿佛跟着两人一起移动,影子落在身后。
今夜,温以初的话格外多,像是把几年的都说了。
“我小时候,大概七八岁,父亲的一个朋友给我算了一卦,说我命有福煞,劫数不定,进可英年早逝,退可长寿齐天,若要避却劫难,需在他那里修炼至一定岁数,我父亲半信半疑,将我送去,中途又周游数年,至现在……我一直不怎么信他的话。”
听着书中没写过的剧情,周彦暗自感叹,男神还有这番遭遇。
“我在那位师父收下修习时,养了一只灵兽,名,浮厝(cuo),它很温顺……却不知为何入魔了,师父叫我除去它,我不忍,废了大半功力为其驱除魔障,失败后开启法阵将其送入魔界……之后生死,便与我无关了。师父知晓后,长叹一声,告诉我,我可以下山回家了,认我在玄关跪拜多时也不为所动。于是我离开他那里……”
温以初絮叨着少年时的一些事,听众只有周彦一人。
说到最后,他笑道:“我倒是从未后悔过。”
周彦把他背回绿篱小院,放到床上,盖好被子,贴心交待:“早点休息。”
“嗯。”
这一夜很是短暂。
前掌门之子面临被逐出内门的危机,这场比试围观的人实在众多。
见温以初走上擂台,又是一阵议论,周彦忍不住跺脚,朝四周大喊,“没见过比试啊!吵吵什么!”
他实力低微,并不为众人重视,抗议的话转眼间淹没在人群中。
周顼与童无悔站在擂台另一边,冷眼看着走上即将面对的温以初。
他真的搞不懂,为什么剧情会到这个地步……剧情果真那么难以改变吗?童无悔和周顼还是黑化了……他们这一段时间经历了什么?
童无悔踏上去,抱拳,“内门弟子童命新,向温长老请教。”
如今的boss君身形高大,五官如刀削,俊美异常,初显日后妖孽般的风采。
他手持一种奇异的兵器,乃一个表面普普通通的铁球,一旦注入灵力,可分为三个,随其心意攻击对象。
这兵器瞬间扎在周彦的心上,他双目欲裂,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子魔送给童无悔的第一件礼物,魔兵!
每一个铁球中关着一个子魔降服的低级魔灵,可随主人心意调用力量。既然童无悔掏出这件兵器,可以说明他已经投靠子魔了。
这未免太快了一点。
而且这一世,童无悔并未受到高誊的虐待。此时他的心智怎么会被子魔煽动入魔呢?
面对此等魔兵,温以初显然不敌,自身佩剑于身前遮挡攻击时,被瞬间击碎,灵力不足的他被剩余的力量打落擂台,吐出一大口浓血。
周彦赶紧扶他起来,不等主事宣布童无悔胜出,就背着温以初往绿篱小院赶。
小院属于长老,事到如今,两人也不能再居住。周彦收拾一番,身上背着温以初,一手提包裹一手牵着鱼齐色,匆匆往山下赶。
受掌门命令,这清正内,怕是没有灵医愿给温以初医治。
如果宫虚长老在就好了……
万幸他看清,童无悔忍住魔心杀念,没有下狠手,不知是不是顾虑他周彦。单这伤势,待灵医治疗一番,温以初的性命应该可以保全。
周彦仿佛回到了七年前,他背着周顼,在雪夜里赤脚狂奔,跪在医馆面前只求对面救救他的弟弟。
只不过背上的人换了,病情更加严重,而他心情更加急迫与沉重。
小镇街上,道路两旁的医馆看到周彦的衣着,见其奔来,青天白日里,本都开着门,“啪”将大门关上,生怕自己被找上。
小老百姓,并不想掺和名门大派的内务事。
周彦心里无比清楚这一点,穿越之初,他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但温以初……
没什么好考虑,他再度跪到了医馆前,只求对方开门,接受这个麻烦的病人。
“周叔!”鱼齐色见不得周彦受委屈,小脸皱成苦瓜,“我直接打进去,他们再不开门我就揍他们!”
若这些灵医是这么容易被欺负的,他又何必跪在此处?
鱼齐色说完,两手抽出一股紫色的灵力,汇聚力量,向医馆投去。
他虽天赋极高,年龄尚小,终究破不了最常见的防御法阵,受了自己打出去的力量一击,栽倒在地,握拳痛恨自己无能无力。
周彦紧闭双眼,已经不忍直视,他的痛恨只会比鱼齐色多上千百倍。
为什么那么怂,为什么那么不思进取?来灵界七年,还停留原地,受制于人?关键时刻无能为力?
一个个至亲之人离他而去,从未能抓住……
七日后。
宫虚老人接到传信,赶回云萝一处山洞时,就见一小孩坐在崖边,揪弄四周的杂草。
他试探地上前问道:“你是信中提到的小鱼?”
鱼齐色点点头,起身拜见他,“长老。”
“周彦呢?”
鱼齐色低头答道:“他去西江,送师父入江。”
“以初,已经去了?”
“嗯,四天前夜里走的。”
“我听周彦信中说,童小子未下杀手,以初固然重伤,根基还在,怎会短短几日功夫就命丧黄泉?”
宫虚老人想不明白这一点。
“师父为奸人所害,中毒甚久……”
“你说什么?”宫虚老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以初除了受伤,还被人下毒,很长时间?”
“周大哥和我一开始也不敢相信。”鱼齐色露出苦笑。
小孩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忧伤:
“四天前夜里,师父交待完后事,笑着走的……周大哥跟傻了一样,守在他尸体前,过了两天,师父尸体快臭了,他才出去找了一些伏笼草,说可以招魂,盖在师父身上,想将他下葬,结果伏笼草引出一大片蛊虫,密密麻麻的,从师父尸体里爬出来。周叔看到那些虫子,彻底疯了……他跟我说要送师父入江,为他划船,昨天便去了,留我在这等着您。”
“周彦在信中希望我照顾你。”宫虚长老叹了口气,看着流泪不止的孩童,把他交给一旁的任出。
“我徒任出,生自任家,亦是名门,徒孙你不适合再留在云萝,便随你师叔而去吧。至于我,要先回清正一趟,查清楚一些事。”
☆、周彦的故事(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