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工特别精致,用料也都非常实在,就是价格也特别的令人望而却步。
顾奕新现在十八岁,但单看脸的话,就完全像个逃学的高中生。
店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来逛母婴用品店的男高中生,又见他长得好看,便生出了十足的耐心和母性。
店员柔声问:“小弟弟,你是来给弟弟妹妹选礼物的吗?”
顾奕新摇摇头,诚实道:“是给我家崽。”
他的声音还带着点奶,用这把奶音咬“我家崽”这样甜蜜的字眼,可快把店员甜昏厥了。
店员想这个小朋友大概是养娃娃的——也偶尔会有有这种爱好的年轻人来店里逛一圈,看到能给他们的娃娃用的精致小东西就慷慨地买走。
想明白之后店员不再多问,遵循顾奕新的意愿,让他自己在店里慢悠悠地闲逛。
顾奕新一会儿看看小玩具,一会儿又被精致的小襁褓吸引去了注意力,那粉蓝色的襁褓质地特别柔软,像蓝色的棉花糖。
看了看标签,蠢蠢欲动的顾奕新有些伤心。
他又在店里逛了两圈,还是舍不得那个小襁褓,正想咬咬牙回去买下,眼一错从门口橱窗里看到一个让他更加根本移不开眼睛的东西。
一个木质的白色摇篮。
常干搬场,也在木料厂兼职过的顾奕新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上等的白色风木,这种木头颜色漂亮质地好,做成工艺品能保存很长时间。
风木在原来的世界相当昂贵,在书中的世界相对常见一些,但用来加工工艺品的木头直接做成这么大块的摇篮,仍然是非常奢侈的。
因此价格也是很惊人。
顾奕新对着那摇篮上的风铃草图案和吉祥如意四个字看了很久,越看越喜欢。
但是这个摇篮价值整整60万,是他几个月的积蓄。
虽然是真的很喜欢啦……
但是要用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只能暂时恋恋不舍地离开。
*
顾奕新看着卡上的77万,下定了决心。
他打车去了木料厂。
木料厂老板见了他立时热情洋溢。
“今天也来找活干?来帮我卸货吧,一天5000,这个价只开给你,换别人只有一半哦。”
实际上顾奕新一个人能干十个人的活,他做计件工才比较划算。
顾奕新懒得揭穿老板的如意算盘,他今天另有来意。
十分钟后,顾奕新花四万块买了一堆原料,又去了一趟小商品市场,拎了一大盒木工工具。
*
晚上,陆宅。
陆铭时正在楼上书房处理文件,忽然听到楼下客厅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陆铭时皱了皱眉头,集中不了注意力,肚子里的小崽子也在莫名躁动。
他摸了摸肚子,自言自语道:“走,我们下去看看是谁在捣鬼。”
还架着一副眼镜的陆铭时有点压着火气地下了楼。
离得越近,叮叮当当的声音就越响。
陆铭时进了客厅,看到一地狼藉。
光滑的大理石砖上到处都是锯掉的木屑。
客厅中间,顾奕新穿着迷彩的工装,嘴里叼着一把钉子,手里拿个锤头,正在往半成型的器具上砸钉子。
陆铭时看呆了。
“这是什么?”
顾奕新眼睛都不抬一下,专注地敲钉子。
“我要给崽做个摇篮。”
陆铭时震惊。
他手一挥,极为霸总地说:
“不用麻烦的,讲道理我们可以买七个,周一到周天不重样的换。”
顾奕新不赞同地看他一眼:“我不,拒绝铺张浪费从我做起。”
陆铭时坐下来,撑着下巴看了一会儿,心情极为矛盾。
看顾奕新这么辛苦,他想叫他别干了,有这功夫休息休息多好。
但顾奕新后来热得把衣服全脱了,光着膀子敲钉子,背后肌肉线条有节奏地耸动,几乎能看见热汗蒸发时白色的气雾从脊背上升起。
陆铭时脸就有点红。
他掏出一本财经杂志,试图遮住自己的脸。
然后他手机响了。
陆铭时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眼神凝固。
“你爸和我已经在机场啦,预计半小时之后就能看见你和奕奕了。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开心不开心?妈妈爱你啊啵啵啵啵啵!”
陆铭时手抖了抖。
手机“kucha”一下摔到了地上。
顾奕新拿满是木屑的手抹了把脸,一脸木头渣茫然望他。
“出什么事了?”
陆铭时的牙齿发出了咯噔咯噔的声音。
他丧着脸。
“出了很大很大的事。”
难道是公司正式宣布破产了?
顾奕新这么一想,立刻产生了一种深重的社会责任感。
他扔了手里的锤头,拍拍木屑,走过来坐在陆铭时身边,安慰地拿手搂住他的肩膀。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陆铭时木然地看着他的眼睛,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机械地问道:
“真的吗?”
顾奕新肯定地点了点头。
想了想又补充:“不违法。”
陆铭时点头:“不违法不违法。”
说着十分狗腿地主动帮顾奕新揉捏起肩颈的肌肉来。
他这态度,顾奕新又有点警惕了。
“你具体想让我干什么?”
陆铭时诚恳地:“你先答应我。我再说。”
顾奕新更加诚恳:“你先说是什么,我再答应你。”
“你先答应。”
“你先说。”
“你先……”
正争论间,房门突然打开了。
一脸笑意盈盈地陆夫人站在门口,张开双臂,乐呵呵地大声喊道:
“达~令~s~”
说时迟那时快,动作向来迅捷如闪电的陆铭时立马转过身去,并趁顾奕新不注意抓住一个抱枕就往他衣服里面塞。
塞着塞着陆铭时突然石化了。
因为顾奕新。
现在。
根本。
没穿衣服。
*
陆铭时二十九年的精彩人生,全部来源于他不间断的努力。
除了努力以外,就是他超快的反应能力。
借此无数次化险为夷,最终登上人生巅峰。
然而此刻,陆铭时精彩的人生头一次翻船了。
他面对沙发靠背端庄跪坐在沙发上,表情一片空白。
愁哇。
陆父陆母进来,先看见一脸疑惑的顾奕新。
顾奕新上身没穿衣服,怀里抱着个抱枕。
陆母大惊失色。
“奕奕怎么可以不穿衣服,外面天这么冷的呀,宝贝你和小宝贝要都冻坏的呀……”
说着就把外面披着的大斗篷揭下来往顾奕新身上一搭,然后盯着顾奕新的“肚子”,满意地:
“宝宝长得真好!我生铭时的时候,快生了才有这么大的肚子,都以为这么小生下来肯定是个女孩,结果铭铭一出来,好家伙,一个八斤的大胖小子!这家伙从小就能藏着呢——”
陆铭时自闭地横向从沙发中间往旁边挪。
他背着身子的姿势纹丝不动,疯狂想隐藏他如今看一眼就会露馅的肚皮。
“诶,铭铭?铭铭你去哪?”
陆母两手扳住儿子的肩膀,强行把他转过来。
先看脸。
陆母高兴道:“铭铭,你养胖了。”
再看腰。
陆母大惊失色:“铭铭,你怎么肚子这么大了?!”
旁边顾奕新默默拿出了斗篷底下的抱枕,递给了陆铭时。
陆铭时机械地用抱枕挡住自己,对着自己震撼的娘亲露出了疲惫的微笑。
陆母的视线瞥见顾奕新平平坦坦的小腹,再看自己儿子把衣服都撑起来的肚子。
她陷入了一种四大皆空的状态。
眼看着陆母摇摇欲坠,正巧迟一步进来的陆父路过,眼疾手快地接住妻子。
“老婆,你怎么了?”
陆母颤巍巍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儿子和奕奕两个人截然不同的肚肚。
她眼冒金星颤抖着声音:“啊老公,你看今天天上的星星好多啊……”
*
楼上卧房,震惊过度接近厥过去的陆母躺在床上,抖着手接过陆父递过来的水。
陆父也没好到哪里去,垂头丧气在床沿一屁股坐下来。
两位逗比家长从小用逗比的方式教育孩子,才把陆铭时养成了今天的全国最尽职尽责的豪门继承人。
不想一不小心把陆铭时培养得太过尽职尽责了,以至于像繁衍后代这件事,他都要以一己之力、亲力亲为。
两位家长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逗比指数跌入谷底。
陆母喝了两口水,慢慢缓了过来。
“咋办呢老公?”
陆父叹了口气。
陆父掏出了一个本本。
那是他们家的户口本。
“还能怎么办,赶紧结婚吧,肚子都大了,再不扯个证,生出来怎么上户口?”
陆母看着陆父,宛若看见了亚里士多德。
陆母:“亲爱的,你考虑问题太周全了,我怎么没想到?”
*
楼下客厅。
穿好衣服的顾奕新认真看着失魂落魄的陆铭时问:“你不愿意让爸妈知道自己怀孕了,是因为害怕丢脸吗?”
如果陆铭时说是,顾奕新完全能够理解。
他经历过穿书这种神奇的事情,但是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人并没有经历过,对奇闻异事的接受程度不一样。
顾奕新不知道原主在成为世界里唯一一个怀孕的男人的时候有什么感受。
或许作为一个无足轻重的炮灰角色,作者根本不会考虑那么多,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工具人在使用。
这种背反生理规律的事情,任何人都不想被别人知道吧。
不过,顾奕新并不赞同陆铭时连父母都瞒着。毕竟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陆铭时还沉浸在满心的失落中,听到这句问话,下意识回答:
“一半是怕丢脸,一半是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反应,害怕面对。”
他看着顾奕新的脸,又看看楼梯,生怕下一秒爸妈就会从楼上冲下来揍人似的。
要是爸妈缓过劲来为了我跟老公打起来了我帮谁?
陆铭时突然让自己脑补了一个世纪难题。
陷入自己脑补场面的陆铭时微微颤抖。
陆铭时还在各种挣扎,他们听见了陆父陆母下楼的声音。
陆母站定在两人身前,神情紧张。
陆父站在陆母身后,神情更紧张。
最紧张的是陆铭时,他看着自己的爹妈,总觉得他们随时会冲上来跟顾奕新干起来。
那可完蛋了。
保不齐顾奕新会什么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一不小心就通过力的反作用把他年纪大了的爹妈二人震了出去。
陆铭时深觉自己决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事实证明,所有担心的事情都有几大的概率发生。
陆铭时看见自己的爹伸手入怀,掏出了一把刀!
陆铭时蹭得一下站起来,双臂大展挡在顾奕新身前,大义凛然。
“爸妈,觉是我要睡的,崽是我要生的,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陆铭时的爹默默把误掏出来的瑞士军刀不知道什么时候抻出来的小刀柄摁了回去。
然后从怀里掏出户口本。
陆父抖着手将户口本递了过去,本来想给陆铭时,奈何自家儿子还在张着俩胳膊做侧平举。
陆母一把将傻站着的陆铭时按坐在沙发上,把户口本夺过来放在两个人并排挨着的大腿上。
*
“请你们立刻结婚!”
陆铭时:???
顾奕新:???
*
是的。就是这样。
由于来自外部的不可抗力,妄想走流程的陆铭时被迫直接跳到结尾。
都走到民政局门口了,陆铭时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你真的愿意跟我结婚?”
顾奕新奇怪地看他一眼。
“不结婚怎么上户口?不上户口小学报名怎么办?现在幼儿园都要面试,简历上有空白期不好解释,万一人家说我们宝宝是黑户你乐意?”
这,真的好有道理。
陆铭时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又问:
“可是,我都快要破产了啊?”
顾奕新对答如流。
“我是无产阶级,所以我的产值是零。计算夫妻共同财产的方式是你的财产加我的财产除以二,零加任何数除以二的结果都大于零,所以不可能存在我和你结婚后资产会减少的情况,反而是你需要考虑清楚自己是否要做一个财产公证。”
陆铭时立刻寻找到漏洞并加以反驳。这一刻,陆铭时非常自豪,他的思路已经完全跟上了顾奕新。
“不对,零加任何正数除以二才大于零,如果我破产了,我的产值就是负数,那么你的产值经过平均,会从零变成负数。这样一来,你的产值即便起始数值是零,也还是减少了!”
陆铭时得意洋洋道。
他非常高兴。
这一次,他终于在顾奕新面前找回了场子,没有丢世界排名第一超级名牌大学毕业生的脸。
顾奕新一愣。
顾奕新有些为难。
但是他并没有为难很久,顾奕很快完成了完整推理:
“陆总的产值不会是负数,因为陆总即便破产了,也仍然拥有数额接近无穷大的无形资产。”
陆铭时:“我的无形资产?”
“陆总将来会是我孩子的妈。孩子永远不会有另一个妈,这种情感、这种家庭的维系、这种清晰稳定的未来,它就是无可替代的无形资产。”
顾奕新看着陆铭时,心想这次你一定无法反驳了吧。
陆铭时岂止无法反驳,陆铭时简直被苏到腿软。
若现在不是在人流如织的民政局门口,他一定立刻给顾奕新表演一个原地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