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仲悄悄过来告诉他:“六爷,那石像是每个人在进来之后按照顺序领的,小人打听过,石像面上本来没有表情,人们要将石像背向自己放置,冲它上香。如果心中所求之事可以实现,不违背道义,那么石像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变成笑容。反之便不动。”
白亦陵道:“这个方法不错,只要遇到她们解决不了的事,让石像不笑,便有借口推脱了。”
求仲道:“使石像微笑,这种法术是迷魂术吗?小人记得……”
他这句话白亦陵还没有听见,就已经被淹没在一片惊叹之声当中,求仲和白亦陵同时向着惊呼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同时眯了一下眼睛。
——是被钱光给晃的。
只见一个穿着红色劲装的少女打头进门,身后跟着进来四名大汉,中间抬了张板子,上面堆放的竟然是满满的黄金。再向后看,又有人推进来一架轮椅,轮椅上面坐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男子,眼睛闭着,已经没有了意识。
这一行人进门,虽然声势没有白亦陵浩大,但却浑身上下都写着“有钱”两个字,自然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红衣少女也不理会其他人,径直走到了薛薇面前,令人把放有黄金的板子往地上一搁,脆生生地说道:“薛姑娘,我听沈家小姐说,你能延长人的阳寿是吗?”
韩薇还没说话,原本排在她面前的男人有点不高兴了,跟那名红衣少女说道:“小87" 我,会算命,不好惹[穿书]86" > 上一页89 页, 姐,下一个该我了。”
红衣少女二话不说,从板子上抓了满满一把金瓜子,看也不看地塞到他手里,说道:“你等会。”
男人差点被逼面而来的壕字闪瞎了眼,二话不说,痛痛快快地让到一边去了。
常彦博小声说道:“六哥,这个姑娘会武?”
白亦陵三教九流,黑白两道上的消息都知道一些,刚才看着这个少女的服饰打扮就有点眼熟,这时瞥眼见她腰上挂着把弯刀,刀鞘正中坠了一枚深蓝色的宝石,顿时想起了对方的身份,说道:“她应该是安北帮的大小姐何妙盈,轮椅中的人只怕是安北帮的三当家骆冶。”
常彦博恍然,安北帮是武林大派,富可敌国,怪不得何大小姐出手这样阔气。白亦陵也没刻意遮掩,这话的声音说的不大不小,何妙盈百忙之中不由看了他一眼,只见这名男子虽然脸上带着面具,却是气质超群,别有一番俊美,便说了句:“你倒是有见识。”
白亦陵含笑冲她举了举茶杯,说道:“好说。”
何妙盈轻哼一声,收回目光,冲着薛薇说道:“我不喜欢跟别人拖泥带水的,就直说了,我想让你救醒轮椅中的男人,为他延长性命。钱不够可以加,这笔生意做不做,给句话吧!”
他们说话的时候,薛薇一直没有打断,似乎也在估量何妙盈身份,这时候听见她如此询问,于是笑着说道:“何小姐既然是沈家的人介绍过来的,小女子自然没有不做生意的道理,只是好叫小姐知道,我不能延长他人的寿命,只能借寿。而这借寿,又有两种借法。”
何妙盈蹙眉道:“怎么讲?”
薛薇道:“一个是把你自己的寿命加给他,我教你方法,你付我银两。另一个是把我的寿命加给他,你需要为我做一件事。事情是什么,我想到之后就会给你送信。”
何妙盈想了想:“我为你做什么事能值得你用自己的性命来交换?这个条件我还真不敢答应。就第一种吧,我加给他……”
她看了看骆冶,犹豫一下:“我先加给他一年的命,这些金子就是报酬。要是他真的能醒,我还是要找你再加的。”
她一挥手,先令人将金子抬到了薛薇的身后,也算是表达诚意。
黄澄澄的金子在灯下泛着灿然的光,纵使在场的人就没几个穷的,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不由眼热心跳,而如何才能增加一个人的寿命,更是牵动着在场所有来客的心。
薛薇从容一笑,脸上也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横财露出过多激动神色,显得十分脱俗。
何妙盈这边人命关天,是插队进来的,薛薇便按照惯例,为她请了一尊小小的石像,让何妙盈在石像前面的香炉当中上香,说出自己的心愿。
石像先被拿出来展示了一圈,那张面容上双目微阖,表情平淡,紧接着背向着香炉放好。
何妙盈将香柱插入香炉中之后,小声说出了自己的心愿,纵然从小再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她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些许紧张的神色,紧盯着薛薇去将石像转过身来的手。
是笑!
何妙盈松了一口气,微微露出些许喜色,说道:“这就可以开始了吧?”
薛薇刚要点头,白亦陵忽然笑吟吟地说道:“我看不行。”
他声音清朗,又坐在最正中,最醒目的位置上,这样一开口,大堂里顿时一静,所有人都冲他集中过来。
薛蔷暗暗咬牙,如果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要保持风度,真恨不得将这个从到场以来就屡屡捣乱的小子给扔出去沉江,也不知道他这个时候开口,又是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薛蔷道:“这位公子请稍安勿躁,现在尚未轮到你。”
她言下之意就是说,跟你没关系的事就别插嘴。
白亦陵道:“我就喜欢轮到我的时候一言不发,轮不到我的时候多管闲事,你奈我何?”
薛蔷:“……”
白亦陵也不搭理他,笑吟吟地说道:“刚才听你们说,给石像上香的时候,如果这件事可为,石像就是笑脸,如果不可为,石像脸上神情就不会变化。那么依照白某的理解,这‘可为’与‘不可为’的界限,应当有一点是不违反天理人伦,侠义之道吧?”
薛蔷道:“那是自然。我孟加达罗神女温柔慈悲,在她面前,恶事不为。”
白亦陵听她说了这句话就忍不住想到桑弘蕊,一时有点不知道该摆个什么表情,顿了顿才说道:“既然如此,现在石像上面就不应该是笑脸了。”
何妙盈本来还没吭声,此时冷下了脸,咄咄逼人地问道:“你什么意思?你是在说我现在做的事是恶事吗?”
“不,何小姐果断干脆,性格爽利,白某十分敬佩。”白亦陵弯着唇角,右手搭在桌子上,竖起食指晃了晃,说道,“我说的是,这位骆冶骆当家,不可治。”
他唇边带笑,声音温和,令人有种如沐春风之感,何妙盈的神色稍微柔和了一点,觉得他不像坏人,紧接着又听见白亦陵的后一句话,不由一怔,脱口道:“为什么?”
第149章 白大侠
安北帮的总舵就在京都附近, 作为这一带数一数二的一个大帮派, 朝廷自然不会丝毫不做关注,打探的时候也掌握了不少秘辛。
白亦陵记心过人, 此刻说起来如数家珍:“据我所知,安北帮的何帮主今年五十有六,一生所出,唯有一儿一女。可惜天妒英才,就在三年之前, 何小姐的兄长何思真因病去世, 帮中英才, 唯有三当家骆冶年少有为,最是出众,难得的是何小姐又对他有意,故而何帮主也是着意栽培, 想让他日后接任……这些都没错吧?”
他越说,何妙盈越是惊疑不定。她上下打量着这个男子, 见他年纪轻轻,排场却大,所知道的更是广博,然而自己却不记得武林中有这么一号人, 当下心生警惕,说道:“你有何见教, 痛痛快快地说吧, 我最见不得人故弄玄虚。”
白亦陵道:“见教不敢, 我只是提醒何小姐,莫要错救了自己的仇人。三年前你兄长仅仅是在跟人打斗的过程中受了一点小内伤,就至于难以根治,缠绵病榻。原本身体十分康健之人,却莫名出现四肢无力、五感渐失等征兆,难道不是很奇怪吗?你再看看现在昏迷不醒的这位骆当家,他右侧小腿处的皮肤是否有一块小小的凸起?”
随着白亦陵的话,何妙盈脸上的神情也逐渐出现了变化,忽然一弯腰,拉起骆冶的裤脚,在他小腿上的凸起处划了一刀,只听“当啷”声响,竟然有个指环沾着鲜血掉落出来。
她捡起来看了一会,忽然紧紧攥在手心当中,颤声道:“这是我哥的。”
她会选择去查验骆冶的小腿,其实就已经是相信了大半,这样的真相委实让人不愿意相信,却不知道面前的男子是如何知晓的。
何妙盈一时只觉耳朵里面嗡嗡作响,眼中望出去的东西也有些模糊。面前这个看不清眉目的男子,目光好似怜惜,说出的话语却不带半分犹豫。残忍的好似天外钟声,敲破黄粱惊梦。
白亦陵道:“何小姐也认出来了。当年与令兄雨中一战,并抢走帮主信物的人,正是骆冶。何思真实为中毒而死,他所中的毒,名叫‘江天夜雪’,何小姐大概听说过。”
何妙盈自然听说过,那是骆冶家中传下来的毒药方子。当初安北帮的下一任继承人死亡,恰好又有另外一桩案子同时发生,白亦陵那时候还没有升任指挥使,是他的其他同僚亲自去调查了何思真的死因,发现其中的隐情。
但由于这死因与当时要查的案子没有关系,江湖朝堂又一向奉行两不相犯,故而何思真这件事仅仅是被记录在了卷宗当中,反倒安北帮自己蒙在鼓里。直到天道好轮回,骆冶自己也因为意外受伤而昏迷不醒,何妙盈还在为他求医问药,不明真相。
白亦陵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找漏洞挑场子的,他原本想让系统帮忙,结果也没想到正好碰见了这个何妙盈,也就把这个消息放了出来。
何妙盈听见白亦陵说了这些,当时兄长从受伤到去世之中一直隐隐存在心中的诸般疑点也有了解答,骆冶的某些搪塞和遮掩也有了解释。
不是她要轻易去相信白亦陵这么一个陌生人,而应该说,白亦陵的话一下子就点醒了她,让她明确地意识到一些自己以前不愿意去相信的某种真相。
何妙盈微喘着,忽然毫无征兆地转向薛薇,问道:“我且问你,这人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薛薇一时也因为这变故而僵住,下意识地看向薛蔷,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若承认白亦陵所讲的就是事实,佛像的面容上出现笑脸这一点就无法解释,在场众人一定会起疑心。
如果她们两个开办这个场子只是为了谋求生计,那么承认一次错误没有什么,但她们的目的就是让所有的人都相信石像灵验,现在一旦信誉稍有损坏,就完全无法让人信任了。
可是要说白亦陵说的不对——事实摆在眼前,又似乎根本无从辩驳。
薛薇有点慌乱,薛蔷也没了主意。
好好地过来求医问药,解决疑难,谁知竟然会带出来江湖恩怨,一时把周围的人都听的怔住。这里的人都是被亲朋好友推荐过来的,对石像的灵验程度很是信服,现在闹出了这么一出,他们忍不住纷纷议论起来。
何妙盈脸色忽青忽白,木然僵立半晌之后,冷笑道:“还以为是绝处逢生,没想到也是装神弄鬼的玩意!呸!”
要是放在平时,以她的性格肯定不会跟这两个女人善罢甘休,但现在心乱如麻,只是啐了一口。但这样当众说出来“装神弄鬼”四个字,也足够令人慌乱了。
何妙盈用力地擦了把眼泪,吸了吸鼻子,假装自己丝毫不难过那样,高声道:“这种骗子待的地方,错走进来真是脏了我的脚,把人抬上,咱们走!”
经过白亦陵身边的时候,她脚步一顿,忽然说道:“喂,那这些金子给你吧。”
大厅中好几个方向都传来人们不约而同的惊呼声:“啊!”
要知道何妙盈着人抬来的这些黄金,本来是她准备的买命钱,有多少人一生之中,莫说拥有,就是见都没有见过。如果这钱是给开始就给已经有了一定地位和信徒的薛氏姐妹也就罢了,大家都觉得她们不是普通人,接受供奉理所当然。
但白亦陵不过费了几句口舌,这些金子竟然就要转眼间归入他的囊中!
一时间惊奇、羡慕、怀疑,各种目光纷纷投来,又有人忍不住去猜测,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对“狐仙”都不知道的事了若指掌。
跟让人牙痒痒的还在后面,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偏偏白亦陵轻描淡写地一笑,啜了口茶缓缓放下,才悠然说道:“我不要,我不缺。”
何妙盈一愣,问道:“你——你是何门何派,师承于谁,又为什么要帮我?”
白亦陵道:“无门无派,自学成才,我想帮谁又拆谁的台,全凭我高兴。”
何妙盈身后的一名随从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角。现在知道了谋害少帮主的人到底是谁,他们后面随之而来的事务十分繁杂,没有太多的时间耽搁。
何妙盈一顿,于是说道:“欠你个情,他日有缘再会,自当还来。”
这姑娘性格爽利,拿得起放得下,骤然得知这样的消息,也没有哭哭啼啼,说罢之后一抱拳走了,留下大堂中的人们面面相觑。
片刻过后,也有个最早花了大价钱过来求医问药的男子犹豫着开口询问道:“两位姑娘,刚才我说我娘的胸口长了个大疮,日夜疼痛,你们给了我这种名叫化淤散的药,让我给母亲服用,这药没有问题吧?”
他这么一说,周围有不少人都开始附和着询问起来。毕竟寻找失物一类的事情也就罢了,这治疗病症方面的事可是性命攸关,刚才何妙盈那么一说,大家心里都起了疑心。
薛蔷连忙说道:“这位大哥尽可以放心,真神赐下的药自然无比灵验,你快回家给令堂服用吧!”
她现在恨不得所有人都立刻消失,以便于自己稍做冷静,想想下面应该怎么办。说完话之后,还惴惴不安地看了白亦陵一眼,目光盈盈,楚楚可怜,似乎在哀求他不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