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亦陵惊道:“大、大哥,你们……”
盛铎想告诉他是怎么回事,但嗓子里就像是哽了石头,刚才那股后怕劲没过去,双手还在微微地抖着,将白亦陵重重按进怀里,双手拍着他的肩背,连声道:“没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盛铎的力道很大,好像要把幼弟揉进他的胸膛。陆屿本来在白亦陵怀里,差点被两兄弟的拥抱挤死,挣扎着跳下地来,拼命抖毛。
白亦陵就算是刚才不在这里,看见盛铎的反应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他没有过来的时候就隐隐听见仿佛盛冕的声音在喊自己,还以为是错觉,看来不是。
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轻轻攥了一下,他不由向着盛冕看过去,却见对方的神情很平静,站在原地没有过来,正慢条斯理地将皱巴巴的袖子一点点抻的平整,若不细看,也注意不到他的手还在发抖。
袖子将染血的手指遮住,盛冕缓步走了过来,盛铎拥着弟弟回头,看见父亲站在身后便松开了手,将白亦陵推向他,后怕劲过去,喜悦就涌了上来:“爹你看,小弟没事!”
盛冕微笑着点头,一时却说不出话来,生怕一出口就语不成声,反倒让两个儿子不安。
他缓了缓,才像对着孩子一样,摸了摸白亦陵的头,温声道:“没伤着吧,脸上怎么了?”
白亦陵从未见过这样的盛冕,十分歉疚,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没有受伤,这是不小心碰到的。抱歉,让你们挂心……”
一块帕子抹上他的面颊,盛冕仔仔细细地帮着白亦陵将脸擦干净,眼底流淌着怜惜和自责。
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别的,只道:“刚才胡蓬一下子冲出来,爹和你哥哥都没想到你还在里面,要不先就进去把你带出来了。”
他的动作中带着宠溺,又帮着他轻轻将额角的乱发理了理:“道什么歉呢,把我们陵儿吓坏了吧?”
盛冕的性格本来就是这样,又格外心疼小儿子,自从相认,他跟白亦陵说话的时候一直都是这样和声细语的,连声音高一点都不会。白亦陵这段日子也逐渐有些习惯了,垂下目光笑了笑,要说什么,脸色却忽然一变:“爹……”
盛冕抬着的手在半空中定住了,怔怔看着白亦陵,还以为自己没听清楚他说话。
白亦陵却顾不上别的,连忙握住盛冕的肩膀,说道:“你这里什么时候受的伤?得赶紧上药啊!”
这伤是盛冕刚才因为着急救他,被胡蓬砍出来的,还着实不浅,只是他着急之下自己没有意识到疼痛罢了。白亦陵随身带着药,连忙拿出来给他抹上包扎好,又把陆屿抱过来,依样给小狐狸后背上的伤处抹了药膏。
盛冕看看自己手臂上包扎完成的伤口,又默默瞧着小儿子继续动作娴熟地包狐狸,最后打了个同款蝴蝶结。
盛铎凑过来笑道:“小弟,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瞧见你带着这只小狐狸,一直养着它吗?”
白亦陵道:“是啊,在外面捡的,就一直养着。刚才他为了救我受伤了。”
盛铎:“……”
他看看巴掌大的狐狸,再看看白亦陵,有点不能想象狐狸是怎么“救”了他弟弟,而且白亦陵的口气还那样的一本正经,郑重其事,就好像在说真的一样。
但不论心里面怎么奇怪,弟弟说的话就是正确的,盛铎便也点了点头,以和白亦陵同样的认真口吻说道:“那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谢它。我……请他吃饭?”
白亦陵抬头看了盛铎一眼,笑道:“好啊,他吃熟的。”
陆屿顶着后背上的蝴蝶结站起来,甩了甩脑袋,不知道应该高兴自己被正式介绍给白亦陵的家人了,还是忧郁他的地位似乎一直界定在“宠物”的位置上,并一去不回头。
一场混乱之后,眼见大家的情绪都逐渐平复,卢宏他们也凑过来,暂时把白亦陵从盛家人的手里借出,开始汇报工作。
“六哥,刚才吓死我了!”常彦博先笑着捶了他一拳,又道,“我们一路带着狗过来,本来是想找胡蓬,没想到竟然发现你也在。怎么回事?”
白亦陵笑道:“我运气好,升官发财挡不住,谁都能碰上。”
他把自己一路跟过来的事情简单讲了讲,又让人去试试还能不能把冯山挖出来,另一头胡蓬被盛冕砍伤后也已经抓获,白亦陵安排完毕,就走到了胡蓬的面前。
胡蓬身上有属于野兽的凶残和爆发力,也有属于人类的狠劲,他天生就是个武学奇才,要不是陆屿伤他在前,后面又有盛冕拼命和其他人的包抄围剿,胡蓬也没有那么容易被捉到。
此刻他浑身都是血,被锁在金丝绞成的网中勒紧,一点也动弹不得,当看见白亦陵的时候,他隔着金色网格的面孔上露出了一个有点扭曲的笑容,兴高采烈地叫了起来:
“长大了,不错啊,现在也人模狗样的了,这小脸蛋,啧啧,真漂亮!”
常彦博怒道:“喂,你他妈会不会说人话了!”
胡蓬一点也不怕他,哈哈大笑道:“哎呀天呐,我好害怕呀,这有条狗汪汪乱叫,是不是要咬人呢?你他妈的,我说他漂亮你不爱听?你想听什么?”
常彦博没见过这样的疯子,被他噎的张口结舌,胡蓬又对白亦陵道:“哎对了小子,你刚才不是还带着一个狗男人吗?要不是你男人暗算我,我他妈的能被你老子捉住?呸!”
他说话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让人十分费解,倒是“你男人暗算我”这一句让人听的清清楚楚。
白亦陵从小被他骂习惯了,听着前面根本不当回事,结果听到最后有点挂不住了,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胡说什么。”
胡蓬冷笑道:“装什么装!你小子被砸进石头堆里面,还能不缺胳膊少腿地跑出来,要说没人挡着,那才真是见了鬼了!啧啧啧,那人谁啊?不会是陆启吧,你他妈的让临漳王当你的替死鬼了?操,可以啊你……”
白亦陵握住腰侧的刀柄,抽出三寸,微一侧身,出鞘的一小截刀锋精准地挡下了他暴怒的朋友向着胡蓬刺出去的一剑。
他摆了摆手,转向胡蓬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事你还是记得不少。”
胡蓬对他呲牙一笑,白亦陵打断他即将出口的不知道什么疯话,淡淡道:“你的事我也都还记得呢。要是再敢胡言乱语,我就把这里的狼全部带回去,让人烤熟给你吃。”
胡蓬的脸色顿时变了,笑容消失,白亦陵冲他笑了笑,他立刻勃然大怒:“你——”
正待大骂的时候,一道红影带着风声倏地闪过,小狐狸敏捷一爪,拍在了胡蓬的头上,在对方脑门正中拍出了一个梅花形的小爪印,胡蓬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陆屿恨的牙痒痒,几乎还想再给他两下——叫他骂阿陵,叫他提陆启,王八蛋!
白亦陵及时拽住他的尾巴,把陆屿提回来,站起身说道:“验明正身无误。把人押回去处置。收队。”
就冲这个疯劲,一般人确实冒充不了,常彦博道:“六哥,要不要把他的嘴给堵上?万一一会他醒了……”
白亦陵道:“不用,他不会再说什么了,绑好就成。”
白亦陵道:“等会,你不觉得刚才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白亦陵:“……”
系统似乎有点凌乱,那头传来嘁里喀嚓的声音,过了好一会,系统界面才重新蹦跶出来。
白亦陵有些好奇:“到目前为止,这本书的主角,也就是男一号应该还是陆启吧,既然我是男三,男二是谁?陆屿吗?”
白亦陵大致了解系统的意思——在原著当中,虽然一直有传闻说陆屿是狐仙之子,但民间流言不可当真,他又从来没有显出过原型,因此这一身世设计的存在感并不高,这也是当初白亦陵捡了狐狸之后,没有想过他很有可能是个人的最重要原因。
那种事情谁要信啊!脑袋稍微正常一点的都不会抱有那样的想法吧。
所以陆屿现在的种种行为已经超脱了大纲的设计范围,系统便不将他计入角色地位的评定范畴。
至于其他的角色地位判定,看来是跟陆启的好感度有关——当然,如果以后他的主角地位变了,那就不一定了。
白亦陵不知道的是,目前这本书所有的人物当中,他已经是陆启好感度分值的第一位,要不是最近两人走的剧情线不同,没有什么交集,恐怕白亦陵早就是男二号了。
系统继续把剩下的奖励发完:
经过一番波折,胡蓬总算缉拿归案,他们从早上得知谢泰飞死讯之后就开始折腾,回到城里的时候,夕阳西下,已经将近下衙时间。
胡蓬被暂时押进了北巡检司,白亦陵也让其他人都回去了,他自己则带着狐狸跟父兄一起回家吃饭——在此之前,白亦陵还从未进过镇国公府。
第80章 好风如水
整个镇国公府建的颇为恢宏大气。盛家世代勋贵, 本来就是老牌的贵族世家,到了盛冕这里已经历经五代,这座先帝御赐的宅院也已经几次翻修, 里面的假山奇石, 珍异花草, 随处可见。各种形状与景色、方位的搭配恰到好处, 更是一看便可知道经过名家设计。
暮春意浓,整座院子都缭绕着一股妩媚的气息,清艳而和煦, 地面上用上好的青玉铺出道路,白亦陵和盛铎跟着盛冕走了进去, 一路上的下人见到他们, 明明应该对白亦陵颇为好奇,却丝毫不表现出来, 只是敛气屏息, 垂首行礼避让。
他们走过一座小桥, 桥的另一头就该是正院了, 向着那个方向看去,天色已晚,天空如同泼墨,下面却是一片琉璃般的灯火, 夜色与桥头红色灯笼的影一起在风中摇曳交织成恍惚的梦境。
白亦陵的脚步微微迟疑, 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油然而生。
肩膀忽然一暖, 转头看去, 却是身边的盛铎搂住了他的肩头,微笑着说道:“小弟,娘过来了。”
白亦陵一进门,已经有下人急匆匆地进了内院禀报,陆茉已经急匆匆地出来了,走在前面,盛知盛栎等人都跟着她,白亦陵被陆茉隔着盛冕就一把拽了过去,要不是及时站稳,差点一头扎进母亲怀里。
陆茉上下看看他,确定孩子没事,这才照着盛铎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嗔道:“都不瞒着你爹,凭什么瞒着我?”
盛铎默默看着盛知,盛知连忙道:“大哥,你别这样看我,不是我要告状,你们回来的这么晚,总得有个说法,正好下人来报信说小弟没事,我就跟娘讲了。小弟,怎么样,累了吧?”
他手上还抱着一件斗篷,一边说话一边笑嘻嘻地给白亦陵披上,道:“咱们进去说吧。娘,走了。”
陆茉珍爱地拉着白亦陵看了又看,简直不愿意松开。虽然只是一天没见,但儿子打出生以来头一次回家,还是让她觉得又开心又心疼,简直恨不得把白亦陵变成一个小娃娃好好宠着,重新养大他一遍。
这顿饭吃的要远远比白亦陵想象中轻松自然,盛家的人员简单,气氛也45" 我,会算命,不好惹[穿书]44" > 上一页47 页, 很好,三公子盛季也是被收养来的孩子,此时并不在府中,除此之外不在家的还有盛家外嫁的长女,此前见过的盛栎则要被白亦陵称呼一声“二姐”。
盛知惯爱挑三拣四,还没有娶妻,盛铎的妻子则是聂太师府的千金,性格活泼爽朗,很好相处。她被盛铎特意嘱咐了几句,还给陆屿也安排了位置,又专门找了小碟子让他与大家一起吃饭。
盛知一上桌,见他和白亦陵中间摆了一张与桌面平齐的台子,正要问怎么回事,就看见红色的小狐狸身姿轻盈,几下窜到了上面蹲坐好,胸前居然还被系了一个围嘴,以免将毛弄脏。
他不禁失笑道:“大嫂,您这是总算找到好玩的了,源儿现在懂事了不让你祸害,你就开始捣鼓小弟的狐狸?”
盛家和聂家是世交,聂莹和盛知从小就认识,说话素来随便,聂莹撇嘴道:“你可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大哥说了,人家刚刚在山洞里救了小弟一命,答应了要请狐狸吃饭,怎可失信?我怕它把毛弄脏了,身上又有伤,不好洗澡嘛。”
其实盛铎嘱咐妻子的时候也觉得有点好笑,但他能看出来,白亦陵对待狐狸的态度不像是宠物,而就像是对待一个平等相处的好友。他想想小弟这么多年没有家人,有只狐狸陪着他,也应该感激。
就算是出于对白亦陵的尊重,盛家也得同样重视他身边的人……或者动物。
白亦陵笑着说:“多谢大嫂。”
聂莹道:“小弟,要谢我你就多吃点饭,爹娘高兴了,我也好去讨点好处。”
盛知大笑,给白亦陵夹了块鱼,说道:“听见了吗?还不快吃,别挡了大嫂财路。”
他说着话,和聂莹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活跃气氛是怕白亦陵在这里不习惯不亲近,但说话说得多了,又怕他插不上话,于是聂莹自去张罗继续上菜,盛知又给陆屿面前的小碟子里夹了点肉,贱兮兮地说:“来,哥哥也给你布点菜,想吃什么说话啊!”
白亦陵:“……”
他心道盛知这声“哥哥”倒还真的没自称错,陆屿应该管他叫一声表哥,但这声若是真的叫出来,怕是盛知根本就不敢答应吧。
陆屿则跟白亦陵的想法不一样,盛知是白亦陵的哥哥,现在又对着他自称哥哥,这代表什么?这代表着一种认可,一种肯定!
他欣然将“二舅子”给布的菜吃了,盛知满脸都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呦呵,真的吃啊。哎,小弟啊,狐狸吃这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