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川这时才开口:“李总,我劝你最好收回这句话。”
李宏华不明所以,“什么?”
陆时川说:“你想要的东西一直都是靳副总在查,我手里也没有备份。”
李宏华眼角微抽,“什么……”他看向靳泽知,“靳副总,这……”
靳泽知对外人一向面冷心也冷,李宏华尴尬中夹着讨好的笑容没给他带来任何触动,“李总这是怎么了。”
李宏华有心想说几句话来救场,可就算以他的厚脸皮也实在很难张开这个嘴,磕绊着说:“我刚才,那也是一时口快,靳副总可别放在心上……”
靳泽知看他良久,直把后者看得浑身不自在,才云淡风轻地说:“一个小时之后,烦请李总去一趟陆总办公室。”
李宏华看一眼时间,面带狐疑,“一个小时——”话说一半他余光瞥见靳泽知的表情,连声改口,“没问题,当然没问题,我一定准时到!”
靳泽知闻言漠然点头,接着就转身和陆时川一起跨进电梯。
李宏华回过神想要挤进去,电梯门却在他眼前慢慢合上了,被他牢牢挡住的秘书也被遗忘在原地,只能和他面面相觑。
随着电梯上升的靳泽知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跳动一次,才说:“先生让我把调查出的结果交给李宏华,是想让他欠我一个人情吗。”
“既然猜到了,还问什么。”
靳泽知抿了抿唇,没再出声。
回到办公室后他花了十分钟时间整理好资料,正想到陆时川身旁坐下,就被匆匆赶来的秘书打断,“抱歉啊陆总,刚才我没赶得及。”
她由此开始了工作汇报。
靳泽知没有让她出去的理由,又回到办公桌后坐下。
五十分钟后,秘书好不容易走出去,心急火燎的李宏华赶了过来。
一进门就问:“靳副总,东西在哪?”
靳泽知把桌上的U盘递给他,“看过之后李总再考虑该怎么处理吧。”
“好说好说,”话落李宏华咬牙切齿笑道,“我一定好好处理。”说完又急急忙忙转身走了出去,想来是忍不住要立刻看看U盘里的内容。
办公室内没人打扰,靳泽知走向陆时川时问:“先生为什么确定李宏华不会报警,他不想洗清自己的嫌疑吗?”
陆时川放下文件捏了捏鼻梁,“你还小,做事也太正派,还不懂在商人眼里,这点风声无足轻重。”
“您是指李宏华会拿这件事威胁周广云?”
“他会卖给周广云一个人情。别小看李宏华,他表面粗枝大叶,实则很重义气,公司里的势力盘根错节,他却从不会把任何人彻底得罪,这就是他的能力。有他帮你,你以后的路会轻松很多。”
靳泽知点了点头。
“我给你的那份文件,李宏华看不出来再深入往下查就会查到周广云的头上,但周广云自己一定可以。”陆时川说,“你要明白一个道理,一个人的心思越重,想的就会越多,所以他会怀疑李宏华抓住了他的把柄,就不得不推出周名生做替罪羊了结这件事。”
周广云投鼠忌器,李宏华一知半解,陆时川笃定他们不可能真心实意去交流。
靳泽知会意,“接下来我会注意周广云的动向。”
陆时川说:“还有一个人,把他解决,让李宏华以后彻底站在你的队伍里。”
“您是指?”
“李宏华身边的陈扬。”
“我该怎么做?”
“设计一个局,让他自己跳进来。”
第二十七章
在靳泽知把资料给李宏华的第二天, 周名生的辞呈递到了陆时川的面前。
周名生辞职后陆玉林还特意来了一趟董事长办公室做做样子,而周广云却反应平平, 偶尔听到有人提起这件事,他还仿佛发自内心觉得周名生太过分, 甚至私下里答谢过李宏华没有报警。
和他以往在公司里给人的形象很符合。
大概是猜到了这段时间会有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在一个月之内, 周广云每天的行程都很寻常。
这种情况早在陆时川的意料内, 没有提醒靳泽知是想试试他的耐心。
所幸靳泽知足够沉稳。
一个多月的时间白白浪费也没让他有丝毫松懈,在事发的三十六天后,他终于筛选出了值得注意的消息。
周广云特意去了位置偏僻的城中村约见了一个查不出背景的社会闲散人员。
“查不出背景,”陆时川沉吟片刻, “你有这个人的照片吗。”
靳泽知说:“有。”
“把照片交给我,这件事不用你继续深入了。”
靳泽知眉头微紧, “先生?”
陆时川说:“你没有门路,能查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他没有夸大其词,靳泽知确实很让他满意。
最近他在考虑放手把陆氏交给靳泽知和陆玉林。
靳泽知跟在他身边的时间虽然不长, 但胜在不骄不躁,一路走来没有犯下任何错误, 即便是他也对靳泽知的表现说不出半句不好。
陆时川转而问:“陈扬的事情怎么样了。”
靳泽知说:“我没有让别人经手,李宏华没有起疑,已经分配人手安排下去了, 昨天我把另一部分动过手脚的项目内容交给他,其中涉及的所谓机密外行人很难看出端倪,陈扬就算真的把它兜售出去, 也只是卖了一捧废料。”
“现在他有什么动作。”
靳泽知对陈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他是李宏华的亲信,外面有很多人想从他手里挖情报,其中有两家和他走得比较近。而且据我所知,他最近被家里逼着买房,非常缺钱。”
小鱼上钩,陆时川丝毫不觉得意外,他又问:“李宏华今天去哪了。”
靳泽知凑巧早上听秘书提起过,“他下午约了朋友去打高尔夫。”
陆时川看了一眼时间,往陆玉林办公室打了个电话。
“小叔?”听筒里很快传来陆玉林有些失真的声音,“你找我有事?”
陆时川说:“你在做什么。”
陆玉林语气疑惑,但还是如实回道:“我马上有个会,这通电话再晚一分钟我可能就接不到了。”
会议?
陆时川心念一转,又问:“最近周广云是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
陆玉林听到他提起周广云的名字,抓着话筒看了一眼周围,确定环境才低声说:“对,自从周名生离职之后,他经常跑到我这里嘘寒问暖。”说到这他又想起什么,“对了,接下来这个会他说要跟我一起参加,说是帮我制定个什么计划。”
周广云对陆玉林越好,说明他想取而代之的想法越重。
这也说明陆玉林假装顺从的伪装非常有效。
没有了周名生,周广云已经越来越急躁了。
陆时川抬手在扶手上轻扣两下,说:“如果有空,我一会也去看看。不用等我。”
陆玉林顿时苦了脸,“什么,小叔也来?”
陆时川说:“行了,既然还有会,先去忙吧。”
陆玉林只好面对现实。
挂了电话之后,陆时川从办公桌后起身,他按铃让秘书进来,“一个小时之内,我要看到这个人的资料。”他示意靳泽知把周广云约谈过那人的照片给她,“我要的是真实的资料,包括联系方式。”
秘书对陆时川的吩咐一向坚决执行,“是,陆总,我马上去办。”
她转身离开之后,靳泽知才说:“先生要歇一会吗?”
“也好。”陆时川看了看时间,“一个小时后叫醒我。”
“好。”
靳泽知目送他走进休息室,五指缓缓收拢。
最近陆时川觉得困乏的时间明显增多,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陆时川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视线,他脱了外套躺在床上,很快睡了过去。
————
一小时后靳泽知进来,他坐在床沿看了陆时川睡着的模样良久,才轻声唤道:“先生,该起床了。”
陆时川还没睁眼,就听到他又出声问:“先生,什么时候您才能放下陆氏,安心养病呢。”
这个问题陆时川在温泉山庄也想过。
放在以前,他不会在意在一个陌生的世界会待多久。
但这个世界,他的身边多了一个靳泽知。
陆时川说:“你是怎么想的。”
靳泽知的视线落到一旁,“公司不该只靠先生一个人坐镇。”
陆时川单臂撑床半坐起来,“你觉得玉林能独当一面吗。”
靳泽知起身退后一步方便陆时川下床,他说:“如果先生永远为他保驾护航,他就永远不能独当一面。”意思到自己的语气太生硬,他又补充一句,“先生不在公司,我会全力以赴帮玉林接手大局。”
陆时川对他的能力没有怀疑,“这么说,你愿意代我肩负起这个责任。”
靳泽知垂眸说:“只要能帮先生分忧,我什么都愿意做。”
他的话让陆时川走向洗手间的脚步一顿。
“我只想陪在先生身边的时间能够久一些。哪怕多一天,多一个月也好。”
陆时川转脸看他。
靳泽知嘴唇抿直,对上陆时川的视线还是忍不住嘴角下拉一瞬。
陆时川眼底有淡淡无奈,他招手,“过来。”然后把他揽进怀里,用醒后略微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说,“我可以答应你,解决了这件事后我就放权给玉林。”
靳泽知猛地抬眼看他。
陆时川说:“这样你满意了吗。”
靳泽知眼角悄然泛红,他又低头掩饰自己的异样,闷声说:“我是为了先生着想。”
“你怎么说都好。”陆时川抬掌在他后颈抚过,“我离开公司后你会比现在更累,明白吗。”
靳泽知眸光微动,“玉林才是您的继承人,先生放心,我会让他尽早适应的。”意思是会让陆玉林更多接触公司职务。
陆时川不点破他的小心思,只说:“注意分寸。”说完他去简单洗漱过就回了办公室。
他们出来的时候,秘书已经在原地等了将近十分钟,但她不敢有任何怨言,见到陆时川就把手里的文件夹递了过来,在对方翻看的时候把资料内容概括了一遍。
周广云找来的这个社会闲散人员是个业内有名的雇佣兵,为了钱什么都敢做,而且任务成功率相当高,擅长制造各种意外事故,因为是退役军人,所以反侦察能力很高,从没留过尾巴。
“他口风很严,”秘书说,“如果不是因为线人正好跟他有过接触,我们也不太容易查的到他的背景。”
陆时川更注重结果,“他的联系方式找到了吗。”
秘书说:“找到十二个号码,我来的时候已经排除了三个,家庭住址也有作假,不过我们有他的真实姓名和照片,排查清楚只是时间问题。”
陆时川把看完的文件递给靳泽知,然后对秘书说:“找出结果之后再给我消息。”
“好的。”
靳泽知一目十行把资料浏览一遍。
陆时川见他合上文件夹才说:“走吧,去玉林那里看看。”
刚才靳泽知就想问,“先生是想去见周广云?”
陆时川穿上外套,“没错。去试试他的反应,看他的雇佣兵是想对我动手,还是对李宏华动手。”
靳泽知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如果周广云太贪得无厌,就肯定不会轻饶。
“您打算怎么试探?”
“你只需要告诉他李宏华下午约了我见面,剩下的就看他怎么做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没多久就来到会议室门前。
这次会议只是一个以陆玉林为主导的强调经营方向的例行会议,不算重要,来之前陆时川说过不需要特意等他,所以进门的时候会议已经进行到中段。
陆玉林正站在会议长桌的顶端,周广云在他左手边拄拐坐着,见到陆时川和靳泽知的身影,众人纷纷站了起来。
“陆总。”“陆总,靳副总。”“陆总好。”
陆时川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陆玉林,就随意在角落坐了下来。
但会议室内的气氛还是因为他的存在凝滞了几分。
陆玉林暗自庆幸需要他动员的部分已经基本结束,否则被陆时川盯着他总要担心出错,反而处处出错。
靳泽知看出场内的压抑,时不时低声和陆时川交谈几句,每每这个时候长桌前坐着的人都能轻松稍许。
陆玉林很快看出陆时川来这的目的不是为了旁听他的意见,就草草结束了会议,其余参会人员终于松了口气。
众人鱼贯而出。
陆玉林刻意磨蹭了一阵,顺便把周广云也留了下来。
陆时川走过去时他先开口问:“小叔怎么突然过来了。”
“我来看看你现在学习的怎么样。”话落陆时川看向周广云,“又麻烦了周总。”
周广云笑道:“陆总太客气了,是小陆总对经商有天赋,我也只是仗着年纪大多说了几句,让陆总笑话了。”他叹了口气,主动提起,“一直还没能向周总请罪。名生一时糊涂竟然做了那么可恶的事,真是让我丢尽了这张老脸,如果不是陆总大人有大量,我真不知道我还怎么在公司继续待下去。”
陆时川神情淡漠,“听说周总家的二公子学成归来,怎么没有到公司露个脸。”
周广云攥着拐杖的手骤然一紧。
陆时川余光看见,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难道是对公司有什么芥蒂。”
周广云脸上没有气怒的神色,“陆总有所不知,他对经商不感兴趣,一心想要为国家做点贡献,一回国连家门都没进,直奔研究院去了。”
“原来如此。”陆时川说,“二公子志向倒很远大。”
周广云笑了两声:“陆总说的是,为国争光说出去比生意人要好听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