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远问:“师父,你要去哪里?可不可以带上我?”
宋墨道:“为师要去的地方很危险,不能带你去。”
说完,宋墨不给秦远再次说话的机会,来到方白住的白鹭园。秦远跟在宋墨身后,望着那修长而清瘦的背影,心中止不住悸动,更止不住悲凉。
宋墨见方白已经将行礼准备好了,接过行礼,瞥了眼身后的秦远,说:“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秦远就托你照顾了。”
方白浅笑道:“白,定不负宗主所托。”
秦远扯住宋墨的衣袖,“师父,你说过,只要你在世一天,就会管我一天的!”
宋墨问道:“那为师管你,你可听?”
秦远刚想说什么,就听宋墨继续道:“你要是听,就不会在拜师后还继续做那些仆人才做的活儿了。既然你不听,为师管你做甚?”
秦远意识到此话不妙,立即叫道:“怎么会?师父说的每一句话,徒儿都有记在心上!”
宋墨道:“那好,那你可记得刚才为师嘱托方白什么?”
秦远道:“记得,可是……”
宋墨随手拍拍秦远手感很好的脸蛋,“没有什么可是的。”就大步离开了。
秦远看着宋墨离开,想去追,却被方白摁住肩膀,动弹不得。他看向方白,只听这个看起来宛如兰花般清雅、月亮般皎洁的男子说:“宗主不带你走,也是为你好。”
秦远说:“这一点我当然知道!”
方白见宋墨的身影已经瞧不见了,才缓缓松手,问:“那你为何还执意要跟着宗主?”
秦远说:“我虽不知师父要去的是什么危险之地,但只让师父一人去,我心里总归不安。而且,我不想与师父分开,他一不在,我就觉得生活没了意思,人生没了目标,干什么都提不起劲……”
方白道:“告诉你,宗主要去的地方是西部的沙海之地。那地方环境恶劣,还有妖兽出没,寻常人可不敢孤身独往。但是这些还不是最危险的。最危险的就是遇到‘龙卷风’和‘海市蜃楼’……”
秦远焦急地打断方白的话:“既然那地方如此危险,师父为何还要去?”他眼眶都急红了,语音哽咽,要哭似的。
方白勾唇一笑,宛如月夜兰花初绽,分外幽清:“因为我没有合适的修炼功法,宗主说要为我去寻。”他看着秦远大受打击的模样,虽然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但还是不由得身心愉悦。
“若你也想获得宗主重视,就必须要有足够的价值。”方白缓缓地说。
秦远问:“价值?我怎样才能变得有价值?”
“成为修士。”方白轻笑说。
秦远道:“可是……师父他不允许我修炼。”
方白笑道:“那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
且说宋墨。
沧澜宗是有十几只铁蹄可以代步的,但是宋墨知道如果要挑的话,他们肯定会挑最好的那只给他。如果他真骑着铁蹄走,那么那个铁蹄□□程是回不去了。为了不减少沧澜宗的资源,他拒绝了这个提议,徒步走到西部。
宋墨走了一个月,已经里沧澜宗很远了。这天天色已晚,他来到来到一家驿站。在此不得不提一下,《启天录》里是没有这样的驿站的,这是在万年的演变中才诞生的——可供行脚的修士免费住宿的地方,但饭菜并不免费。
宋墨休息至半夜,外面吵哄哄的,他走出去一看,只见驿站站长正在赶人。赶的不是别人,正是住在驿站里的那些修士。
宋墨正觉得奇怪,就看见一个翘着二郎腿的紫衣少年正磕着瓜子,问:“怎么人还没赶完?”
那站长汗如雨下,道:“今日投宿的人有点多了……”说罢,他就被那紫衣少年一脚踹在脸上,“废物!”
站长连忙爬起来,打了自己十几个耳光,把脸扇成猪头。
紫衣少年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滚!”
但是宋墨看不清此人的脸,一时认不出是谁。
闻言,站长立即滚走,然后鼓动人手,将所有人哄了出去。宋墨也在其列,他随着大流离开,听到许多人不满的咕哝声:“什么玩意儿?凭什么赶我们走?”、“那嚣张的小子是谁?”
站长道:“他是御剑门门主风京玉的儿子,神君的外孙!”其他人听到这话,纷纷闭口屏息,不敢多舌。
宋墨回头一看,才认出那少年是东部神君董卿的外孙,风满。他心想:“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突然,风满站起来,说了句:“等一下!”所有人都停下了,直直望着他。
风满走进人群,人们不约而同的给他让开一条道。他停到宋墨跟前,一改之前凶恶乖张的嘴脸,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是你啊!“
宋墨定定望着风满片刻,才意识到风满正在跟自己说话。他立即朝风满行了一礼,道:“没想到少公子还记得在下!”
风满赞叹道:“你这样的人,在人群中总是能一眼望见。我又怎么会记不住呢?”他说着,扶起宋墨,然后冷着眼瞧其他人,“还愣在哪儿干甚?还不快滚!”
闻言,宋墨也想离开。无奈手腕被风满拉住,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好以不变应万变,看看风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风满拉住宋墨,坐到桌边,道:“其实我这次离家,是特地来寻你的。”他给自己倒了杯酒,“但是我到沧澜宗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了。后来我花重金买得你的消息,才知道你往西部去。我座下有一只紫毛狻猊,而你则是徒步,追上你并不是什么难事。今日眼看天色已晚,我路过这里休息,没想到就碰到了你,还真是缘分!”说罢,他饮尽杯中酒。
宋墨心想:“他找我做甚?难不成是龙凤体的事……”想到这里,他只觉得头顶上那把剑的尖已经贴到他的头皮上。但是,瞬间他又意识到情况不对:除非方白叛变,否则龙凤体的事情不可能这么快暴露。而且,如果此事暴露了,他们很有可能会灭了沧澜宗,然后派人追杀自己——自己可能连东部都没踏出去就死了。
宋墨不清楚风满的来意,疑心重重。
风满叫了一桌好酒好肉,甚至还给宋墨夹鸡腿,这一幕看的站长膛目结舌,暗自揣度宋墨的身份:“这穷小子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能得风满如此优待!”
宋墨态度始终不温不火。他吃完了饭,说:“天快亮了,在下还要赶路,就此别过。”他拱手,那句“后会有期,有缘再见”的客套话还没说出口,就见风满将筷子狠狠拍在桌上——桌子和桌子上的东西纹丝不动,地面岩石已经呈龟纹状碎裂开来。
宋墨立即退至门外,发现门口趴着一头威风凛凛的紫毛狻猊。这时,他听风满在屋内说:“不急,我可以送你过去。”
宋墨说:“既然如此,那就却之不恭了。”
宋墨肯陪风满喝酒。风满很是开心,他喝的醉醺醺的,还跟宋墨吐槽自己的老爹和外公。而宋墨饮酒极少,一来是他不爱喝,二来是他觉得酒会误事。
第二天中午,风满才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紫毛狻猊身上,身上盖了件黑色大氅。宋墨坐在紫毛狻猊身上,紫毛狻猊正极速飞奔着。
风满啊了一声,彻底清醒过来。他看向宋墨,问:“现在已经到哪里了?”
宋墨回答说:“快到边境了。”
闻言,风满觉得气不打一出来,他本以为宋墨要等他睡醒再上路,谁知道宋墨趁他不备,直接把他拐上了路!
一刻钟后,两人到了东西边境的一座城市,咕噜城。宋墨跳下紫毛狻猊的背,道:“有道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少公子将在下送至此地,已是仁至义尽,可以止步了。接下来的路,不适合您走……”
风满说:“适不适合,可不是由你来定的!”
宋墨道:“这并不是由在下来定的,而是事实本就如此。少公子身份尊贵,若是无故离开东部,踏入沙海之地,恐生是非……”
风满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不得不承认,宋墨说得对。有时候,高贵的身份、显赫的出身反而是一种负累。他望着宋墨良久,道,“好!我不去……”他将背上的伞递给宋墨,“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定要安全回来!”
宋墨思忖片刻,接过伞,说:“好。”
风满说:“我这把伞名为‘幻’,共有二十四根伞骨,可抵挡二十四名金莲修士的联合攻击。今日借你,等你回来那天,就去御剑门找我……还伞。”
宋墨试问:“如果……伞坏了呢?”
风满闻言,并不发怒、刁难,而是撇撇嘴,不以为意道:“我老爹认识玲珑阁掌门,就算坏了,难道还会修不好么?”
宋墨不明白自己和风满不过一面之缘,他为什么对自己这样不一般。他沉吟片刻,终究还是没问。他请风满回去,又说:“少公子,我那件大氅……”
风满挑眉,说:“我连心爱的幻伞都借你了,你还舍不得一件大氅?”他双腿一踢,驾着紫毛狻猊离开了。那句嘹亮的“这件大氅本少爷要了,你要想拿回,就来御剑门找我”从远处传来。
咕噜城里建筑并不是用木头和砖块堆积成的,都是泥巴石块堆砌的房屋。地面上有一层怎么也弄不干净的尘土,只要有人跑的稍微快些,就能弄得尘土飞扬。
宋墨走在路上,看着这里装束各异的人,心想:“我从没去过沙海之地,总得寻个有经验的人给我指指路才好。”于是,他开始为自己物色向导。
宋墨也考虑过几个经验丰富的向导,但是那些人要价太高,他不想为此花那么多愿力珠,就放弃了。之后,他也试着和一些要价合理的人交流,却发现那些人不通东部语言,于是此事再次吹了。
宋墨晃荡了一天,没遇到合适的人,有些失去耐心了。这时候,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孩子顽皮地拽了拽宋墨的头发,说:“请问施主可是在找向导?”用的竟然是通行四部的一口地道官腔。
宋墨回头一看,看不见人。他垂眸,看见:一个穿着一身纯金袈裟,脖子上挂着一串檀木佛珠,脑袋上点了四行戒疤的小和尚。
宋墨说:“是。难不成你要介绍向导给我?”
小和尚行一匝佛礼,道:“不错。正是如此。施主当真慧根不浅。”
宋墨问:“经验怎样?价格呢?会不会说东部语言?”
小和尚说:“他是土生土长的西部人士,进沙海之地就如逛自家后院一样。价格……只要一路管吃管喝就行。而且,四方语言无一不通!”他笑眯眯问,“施主觉得怎么样?”
宋墨怀疑说:“还有这样的好事?”
小和尚说:“是的!”
宋墨问:“那人呢?”
小和尚笑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宋墨说:“你是说,你自己?”
小和尚说:“正是!”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没人看了吗?
第9章 第九章 龙卷风
在权衡之下,宋墨最终还是选了那个小和尚做向导。
那小和尚自称法号“无果”,有一头九头金狮可代步。宋墨和他坐在九头金狮背上,一路前行。白天太阳炽烈,就打开风满的那把“幻”伞遮阳,晚上天冷,两人就停下来休息。
无果对沙海之地的信息了解颇多,跟宋墨说了不少。这天晚上,月光皎洁,两人围在篝火边,无果躺在九头金狮身边,问:“施主来沙海之地,所为何事啊?”
宋墨拨弄着篝火,问:“你一个和尚,为何不再庙里念经,反而在咕噜城做向导?”
无果额了一声,说:“既然施主有难言之隐,那贫僧就不追问了。”
宋墨说:“那也不算什么难言之隐——我听人说沙海之地曾出过很厉害的功法,所以想来这里碰碰运气。”
无果说:“原来是这样!”他看向宋墨,“可是贫僧看施主已经有了修炼是功法,又为何要来这沙海之地呢?要知道,沙海之地可不是什么好玩儿的地方!”
宋墨沉思不答。
无果说:“施主只听信旁人一面之词就敢来闯,恐怕这功法对施主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吧!”他叹了口气,“不过贫僧要告诉施主,曾经已经成了曾经,如今……施主想要获得功法那是难上加难!”
宋墨问:“所以你是在劝我不要再找?”
无果道:“唔……贫僧可没这么说!”他站起来,走到宋墨身边,拍拍宋墨的肩,“施主可以碰碰运气,万一找到了呢?”
……
南部,山外山。
南部神君,南宫道:“卜算子先生,如何了?”
一位披着黑色斗篷,面容枯槁,拄着焦木拐杖的老头望着天上的星斗,缄默不言。半晌,他转身道:“老夫夜观星象,发现东部汇聚群星,映照有帝王之相。”
(注:我不懂星象,为了剧情需要瞎说的,不要介意)
南宫面色一变,问:“帝王之相?”
卜算子道:“老夫观的是星象,命相,绝不会有错。当年老夫窥探天道时,就在当今天帝身上看到了帝王之相。”
南宫蹙眉说:“此事有劳先生出马!”
卜算子道:“不急。那家伙的帝王之相暂时还成不了气候。”
南宫问:“那先生以为,这‘帝王’对于我们来说,是福是祸?”
卜算子道:“这就不好定了。”
南宫思忖片刻,说:“本君听闻魔君将越玉抓了回去,而越玉身边有个叫‘秦远’的小男孩没有被抓走。先生以为,他会不会是本君的孩子?”
卜算子掐指一算,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南宫问:“先生何以如此开怀?”
卜算子止笑,说:“那孩子确实是你的。而且他,就是承载帝王气象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