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度另说,但这个孩子对于花滑美感和艺术的理解,和之前表演的小选手们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他低头看了一眼选手资料。
……11岁的孩子,不是经验,那就是天才了。
场上的少年已经开始做燕式滑行。
懂得花滑门道的人,已经在为这个默默无闻的小将展现出的水平惊讶,而更加激动的是那些实际上看不很懂的人。
在这些门外汉看来,“美”、“动作复杂”、“转圈多”,就是技术牛逼的代名词,冬歌这场虽然没用什么高难度旋转动作,叫他们看得不够尽兴,然而前两者却做得很是到位。
在舞蹈最后,冬歌举起右手,向天空伸托而去。
随着悠扬的琴声落下,仿佛所有的月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完成所有动作,掌声轰然响起,池小池出了一口长气,才觉出了疲累来。
像是有一道冰从他的喉咙一直烧到肺里,让他觉不出到底是热还是冷。
他躬下身,谢幕,又沿场兜转一圈,以放松紧绷的肌肉。
061马上给他不断分泌乳酸的肌肉施以调控,从根本上杜绝肌肉酸痛的情况出现。
他说:“辛苦了。”
池小池抹了抹额上的汗,自顾自笑道:“……我们干得不错,是不是?”
冬飞鸿想起身为冬歌鼓掌,没想到第一个跳起来的是冬妈,扯着嗓子兴奋不已:“儿子!儿子!”
她的呼喊声淹没在议论和喝彩声里,但池小池仍似是有所感,转头看向了看台。
那张好像对什么事都不满的脸,此时却充溢着真心的喜悦。
她冲冬歌挥舞着手臂,而冬歌愣愣站在原地,望着好像年轻了二十多岁,兴奋得像个少女的妈妈。
几秒后,他慢慢扯出一个笑脸,对她挥了挥手。
与此同时,061收到了一条叫他有些难以相信的信息。
下一秒,紧接而来的下一条消息更叫他惊讶:“小池……”
池小池也看到了。
他眼前的数据面板亮了起来。
攻略对象娄思凡,好感值上涨8点,悔意值上涨8点。
……061表示他第一次看到好感值与悔意值同步递增的奇景。
池小池的态度却很平静:“我以为他到决赛电视直播时才会看到我的比赛呢。”
061:“娄思凡他……”
池小池滑入离场通道后,一把摘下发圈,捋去发上的冰渣:“首先,好感值不一定代表爱情;而悔意值也不一定代表他在反省自己的过错。”
061点头。
池小池说:“他之所以把贺长生当白月光,其中一条原因就是贺长生这种类型的人能对上他的胃口。”
061认同池小池的判断。
对娄思凡这种酷爱扮演救世主来展现他圣母情怀的人来说,这种饱受欺凌、有点酷又有点艺术气质的人正对他的口味,很容易能让他产生保护欲。
不管是李长生张长生冬长生,都是一样的。
061问:“那悔意值……”
池小池一乐:“他之所以把贺长生当白月光,其中一条原因,是贺长生虽然天才,却不是滑单人滑的。”
第52章 冰上的恋歌(九)
远在千里之外, 省队附近的米粉店里。
娄思凡搅弄着米粉, 颇有些心不在焉。
他对面坐着贺长生, 见他神色异常,也不掩饰,直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有心事?”
娄思凡说:“没事。”
贺长生低下头继续吃米线了:“哦。”
他一不问, 娄思凡反倒凑近了他, 唇角带笑道:“我说没事你就不问啊。”
贺长生一挑眉:“……啊?”
娄思凡就是喜欢贺长生这点, 平时看起来冷冷淡淡的, 其实反应总有点慢半拍,对比一下, 倒是多了几分可爱。
这样欲拒还迎、一退一进之间,娄思凡就觉得和他的距离近了很多。
这甚至消弭了他心中的些许躁郁。
他说:“最近的少年花滑系列赛还蛮热闹的, 教练在课上组织我们看直播。”
贺长生说:“我们也在看, 发现了不少好苗子。”
娄思凡说:“你们看的都是双人滑组吧。你猜我在单人滑组里看见谁了?”
贺长生吸溜着热腾腾的米粉:“谁啊, 你认识?”
娄思凡托腮看着他, 似乎并不打算直接给他答案。
……也就是说,这个人他们两个都认识?
很快, 贺长生脑海中便浮现出那个站在厕所中央,满眼倔强冷淡的小孩儿:“……是那个孩子?”
娄思凡笑着点点头。
那个叫冬歌的孩子实在太像他第一次看见贺长生时的模样。
彼时的贺长生口唇破裂,脸颊青紫,头发被薅掉了一大把,被一帮体校的小孩儿围着踢打, 被他扶起来时, 眼里却仍是黑亮倔强, 不服输得很。
而且,在他的记忆里,小冬歌和贺长生一样孤独。他记得自己曾看见小冬歌偷偷去喂一只小黄狗,还见过他一个人溜冰、一个人发呆、一个人在父母吵架后跑到冰场休息椅上小声哭。
这种善良、敏感却又多刺的人,最能激起娄思凡满腔的保护欲。
最关键的是,那时候长生隐隐听到厕所内传来的殴打声,脸色那么难看,自己怎么能放任不管呢。
贺长生问:“他表现得怎么样?”
娄思凡说:“教练说让我们学学他的衔接,还说他的衔接有些地方做得比我还好呢。”
娄思凡在言语间把冬歌捧得那么高,倒让贺长生有些怀疑了:“有这么好?”
娄思凡起身,一屁股坐在了贺长生身侧,把手机掏出来,将里面录制的视频拿给他看。
那是冬歌参加的第二场预选赛。
他穿着一套黑白背带裤式样的考斯腾,系着蓝色的小领带,头发也梳成了小马尾,眼尾扫了一点金粉,配合淡淡的眼波,随便瞄向镜头的一眼都能让人看到其间动人的灵气。
他选的曲子很活泼,《菊次郎的夏天》,足下的冰刃宛如他身体的一部分,不间断的点冰小跳,他做得驾轻就熟。
然而他的身体也相当柔软,当他在躬身旋转八周后成功做出一个标准的贝尔曼旋转时,水滴一样的轻盈体态叫不少观众都欢呼起来。
贺长生专注地看完整场后,客观地做出评价:“你是得向他学学。”
本来以为会得到安慰的娄思凡:“……”
憋了半天,他说:“你怎么跟陈教练讲一样的话。”
贺长生有点纳闷:“你的衔接是没有他的到位。不然你要我怎么说。”
娄思凡决定不再讨论这个话题。
毕竟拿他和一个后辈相比,这怎么都不能叫人愉快得起来。
他说:“幸亏当初我们帮了他一把,是不是?”
贺长生想了想,没说话。
……他明明记得那天是冬歌自己操着根光拖把杆儿carry全场的。
如果他们去得再晚点儿,没准儿冬歌能一个人把四个都给灭了。
想到那个小孩儿的夺命拖把杆,贺长生就有点想笑。
看到贺长生难得地勾起一点唇角,娄思凡当然以为他是对自己笑的,心情顿时好转了不少。
当他看到在场上挥洒自如的冬歌时,总会忍不住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出手,在厕所里帮上他一把,并表明自己和他是认识的,他可能现在还被一帮同龄的欺压着,哪怕是当场打了回去,后面也难免会被报复回来,怎么能得到这么好的机会。
换言之,如果没有自己那次的拯救,他也许不会有上场的机会……
想到这里,娄思凡莫名地又烦躁了起来,坐回了原本的位子,吃了两口变冷的米粉,让自己想得更积极些。
……这么说来,他一定会很感激自己。
就像当初的贺长生一样。
这样想着,娄思凡的表情总算缓和了不少。
池小池懒得去追溯他的心路历程,还不够恶心自己的。
从他第一次亮相开始,他就成了媒体的宠儿。?3" 不要在垃圾桶里捡男朋友[快穿]0 ">首页25 页, 谒晒ν鋈螅怯胁簧倜教謇床煞盟投琛?br /> 冬妈第一次面对镜头时羞赧又紧张,冬歌就在旁边坐着陪伴她,默默握紧她的手,好让她放松下来,俨然已有了小大人的模样。
当媒体问及她是怎么将孩子教育得这么优秀的时,冬妈脸都涨红了,哪儿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金,只好吭吭哧哧地说,都是孩子自己努力。
说这话时,她偷眼看了一下冬歌。
冬歌也正偷偷看着她,眼中尽是孺慕的渴望。
但在和冬妈对视两秒后,他如梦方醒,像是受惊的小兔子,立即把目光转开。
冬妈被这个眼神戳了一下心,鼻子马上就酸了。
等记者走后,冬歌从宾馆沙发上挪下来,坐到床边,拘束道:“妈,我再留一会儿,等小叔过来送我回选手宾馆。”
冬妈哎了一声,手在裤子缝边擦了擦,不知道该说什么。
电视里的体育频道在放今年加拿大花滑大奖赛的精彩片段集锦,配合着悠扬的音乐,冬歌突然听到身后冬妈出声评价道:
“我看他们滑得跟你差不多哈。”
冬歌一跟母亲说话就有点紧张,后背的肌肉都绷起来了:“他们滑得比我好多了。”
冬妈一急,又霸道了一回:“妈看着好就是好。”
冬歌闻言一怔,回过头去。
他目光里渐渐泛起惊喜:“……妈……”
冬妈挪到了他身边,神情有点羞愧:“妈跟你一起看。”
冬歌看着妈妈,眼泪突然就滚了下来,一滴滴的又大又圆,睫毛都被打得湿漉漉的。
冬妈心疼得眼圈都红了,把孩子往怀里一抱:“哭什么,一个男孩子……”
话还没说完,冬妈也哭了。
冬歌在她怀里蹭蹭,像是不好意思,却被冬妈抱得更紧。
她一边抹脸一边带着哭腔说:“哎呀,妈这样磕碜死了,别看。”
一场亲昵后的结果,是池小池借口要洗澡,跑进洗手间,把水开到最大,趴在洗手池边吐得小脸发青。
061心疼得不行,给他接满了一杯清水:“怎么哭起来了。”
池小池拿过玻璃杯漱口,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不是我要哭的。”
061微微一怔:“你是说……”
池小池把衬衫靠上的一颗纽扣解开,深呼吸一口:“是冬歌。”
冬飞鸿来接他时,看到这娘儿俩都顶着一双桃子眼。
他没多说什么,跟冬妈打过招呼后,就打算把冬歌带回去。
冬妈刚刚跟儿子释开心结,颇不舍道:“不能在这儿吃吗?我带他去吃点好的。”
冬飞鸿知道这是巩固他们母子关系的好时机,但在权衡之下,他说:“嫂子,明天就是决赛了,孩子得养好精神。他吃的是选手餐,营养丰富又干净,带出去的话,万一给吃坏了……”
冬妈马上反应过来:“那可不行。……送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明天比完了,妈带你下好馆子。”
冬飞鸿笑着点点头,又跟冬歌说:“跟妈妈说再见。”
冬歌微微低头:“妈妈再见。”
走到宾馆房间外后,他又探了头进来,小声说:“……我会拿冠军的。”
门关上后,那中年女人坐在床上,心里酸胀甜涩,百味俱全。
第二日,她早早来到了赛场外,早到赛场甚至还没有开放。
在等待中,她买了纪念册和纪念币,甚至还买了一双看起来挺漂亮却根本不合比赛规制的冰刀。
她的焦虑冬飞鸿全都看在眼里:“嫂子,你对冬歌有点信心。”
冬妈嘴硬道:“有啊,我咋没有。我自己的孩子我心里还能没数哇。”
话是这么说,在冬歌上场前,她跑了三趟厕所,问了冬飞鸿起码五次“小歌啥时候上啊”。
每次冬飞鸿都会好脾气地重复一遍排名倒序的出场规则。
冬歌在先前的比赛里总积分排在第一位,因此他会在最后一个出场。
听过冬飞鸿的解释,冬妈每次都会若有所思地“噢”上一声,过一会儿又会忍不住再问一次。
她甚至没忍住跑去吸烟区抽了根烟。
经历过漫长的等待,解说员总算宣布道:“接下来的一名选手,也是最后一名出场的选手:5号,冬歌!”
冬妈还没来得及起立,满场响起的欢呼和掌声就让她傻了眼。
……四周的观众几乎都在为她的儿子喝彩。
他们叫着冬歌的名字,见证着这颗明日之星是如何升起的。
冬妈坐在观众席上,巨大的情绪冲击,让她还没有看到儿子的比赛开始就已经热泪盈眶。
冬飞鸿一手拍抚着冬妈的肩膀,同时专注地看着场中央的人。
池小池,也即冬歌,今天穿了一身飘逸风的考斯腾,上身为渐变的红白两色,色泽古典,质地宛如上好的瓷釉,下身是纯黑的裤子,更衬出一双天生的长腿。
他皮肤偏白,鲜艳的红更将他的白完美衬出,纱质的衣裳被他穿得颇有流动感。
他身上的每一套考斯腾都是由冬歌和冬飞鸿共同商量设计,再由冬飞鸿出资找专人订做的,每套都不下万元。
而现在的这一套,可以算是冬飞鸿最喜欢的一套。
冬歌穿上它时,就像一只年轻又骄傲的小凤凰。
这场决赛是被体育频道现场直播的。
此时此刻,不止是冬飞鸿和冬妈,冬爸也蹲在电视前,和几个老友巴巴地盯着电视。
老友甲指着电视里的冬歌说:“咦,小冬歌瞧着真精神啊。”
冬爸嘴巴微微张大。
在他记忆里,冬歌就是个裹成一只团子,拖着鼻涕的小孩儿,不爱讲话,甚至不爱抬头看人,三棍子抡不出个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