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看着自己想要放在心尖上疼的外甥,在学校里被人一口一句的诋毁,他终于忍不了了。
在章晋之心里压抑了二十多年的情感,终于像地底的岩浆一样,“轰”得一声喷发出来。
顾不上面前听到他的话愣在当场的两人,章晋之一脚踢翻了旁边的椅子,朝着两人质问道:“你们知道这是个多好的孩子吗?他从小知道母亲过的辛苦,所以那么大一丁点的时候就不哭不闹!”
他眼眶红了起来,伸手比划着十几年前第一次见到林森淼的时候,那个襁褓中婴儿的大小。
“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他还朝我吐着泡泡。他那么小那么软,我都不舍得……都不舍得……”章晋之嘴唇连连颤动,眼泪也终于流了下来,“我都不舍得伸手抱一抱他,谁给你们的胆子,竟然一个个空口白牙的诋毁他!”
杜一涵和老师看着这个濒临疯狂的男人,双双愣在当场,根本不知道作何反应。
章晋之无力的揉乱了自己的头发:“我不是一个好舅舅,从小没看过他,没关心过他,但是你们知道他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叫我什么吗?他叫我舅舅,他竟然愿意开口叫我舅舅,你们知道吗!”
章晋之朝着面前两人嘶吼着,这场愤怒的指责,已经成为他忍无可忍的宣泄。
他捂着脸,泪水顺着指缝留了下来,只喃喃道:“可我不配!我不配啊!”
章晋之的怒火,震住了休息室内外的所有人。
那些叽叽喳喳八卦林森淼的人,均停了下来,不敢出声。
一旁的老师,这会儿看着面前大发雷霆的章总,这会儿小心翼翼的凑到杜一涵身边质问她:“你怎么能污蔑人家外甥是被包养的呢?章家的外甥,谁有那个胆子包养?”
杜一涵看着章晋之的容貌,嘴里发苦。她终于想起自己一开始感到的不对劲儿来自哪里,这位章总,跟林森淼长得太像了。
而在休息室外,林森淼正静静的靠在墙上,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天花板。
第83章 坦白
章晋之发了那么大的火,休息室内外所有人都悄无声息的站在那里, 既不敢上前跟这个暴怒的男人搭话, 也不敢偷偷离开。
眼看事情闹成这个样子, 章晋之已经明明白白把话撂在这里,估计不出三天, 整个Q大都会知道林森淼是章晋之的外甥。
章晋之发泄过后,心里涌上来的就是浓浓的后悔。
他忍了那么多年,怎么突然就忍不住了呢?同时章晋之也觉得心里难受的厉害, 这个孩子的遭遇, 如今这是让他看到了, 以往那些他不曾了解的时光里,这个孩子又受了多少委屈?
这时, 原本说要去送文件的林森淼, 在偷听完休息室内的这场骚乱之后, 转了回来, 朝着休息室的大门走去。
他这次回来,被章晋之的怒火吓到的几个女孩, 没敢再悉悉索索的八卦他的事情, 而是默契的给他让了一条路。
林森淼打开门, 一步步走向那个颓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我约好了我妈, 你们要不要好好谈谈。”林森淼抬脚把地上的凳子立起来, 颇有些不自在的看向章晋之。
因为他自己性格和容貌的原因,无论在哪里,关于他的风言风语总是少不了, 林森淼也早就已经习惯了。但是,这次章晋之的爆发却是出乎他的意料。
之前在高中,张蕴松对林潜渊大发雷霆,看似是给他撑腰,实则是为了张家的利益;而林奶奶指证林潜渊,更是出于她自己对这个儿子的失望。
但是独独只有章晋之,他不顾身份,不顾场合的发火,就仅仅是为了维护自家被诋毁的孩子。
仅仅是为了林森淼。
“你……我不是说了吗?你跟你母亲不要……”章晋之抹了把脸,还想继续之前自己在外甥面前的态度。
林森淼看着他,心想,装,还装,都这个时候了还装什么?
他看了看时间,道:“我妈等会儿就到了,你不收拾收拾跟我离开?”
章晋之看着林森淼的脸色,知道自己这回算是玩脱了,装不回去了,只能闷声低着头跟林森淼离开。
见状,刚刚被章晋之吓了个半死的老师抹了把冷汗,看着章晋之没有再发火,总归是松了口气。
然而林森淼却是把手上抱着的文件又放回了桌上,转头对老师说道:“老师,我没空送文件了。”
“好、好……”老师心里很无奈,他能说什么?总不能逼着人家章总的外甥给他跑腿吧?
待到林森淼和章晋之离开之后,原本大气不敢出的人,才开始缓缓的松了口气,讨论起来。
“没想到章总看起来那么温和,结果发起火来竟然那么吓人!”
“不是,什么情况,刚刚那个同学是章总的外甥?”
“妈呀,章总的外甥还干什么网红,想红还不直接捧成明星?”
“不对,刚刚谁说的人家被包养,还说人家家世不好来着?我也想要这样不好的家世……”
休息室内的杜一涵低着头,感受着周围人时不时扫向她的目光。
之前章晋之震怒时,可是一点不留脸面的把她的心思给揭露出来,现在和她同一个社团的同学,这会儿看她的眼神已经变得不对劲儿起来。
老师也有些欲哭无泪,这讲座马上就要到了,他到哪儿去找一个跟章晋之身份相当的人来当嘉宾啊?
章晋之跟着林森淼走出教学楼,就见亓官旭已经载着章宓芳来到了楼下。
章晋之现在显得狼狈极了,原本被打理好的头发,已经被他愤怒中抓的乱糟糟的,那一双眼睛也是红的可以。
一看到自己哥哥这个模样,再想到之前林森淼给她发过去的那段录音,章宓芳根本顾不上其他,冲上去对着章晋之就是一顿暴揍。
“章晋之,你有能耐了是吧?什么事都自己扛着?都是一家人,不能把话好好说清楚吗?我不是章家的女儿是不是?家里有事凭什么你直往自己身上揽?”
章宓芳是气急了,林森淼发给她的录音,正是章晋之暴怒时吼出的心声。
她是完全没想到,自己哥哥那时看着冷冰冰的,说话也是十足的冷硬,但竟然到了现在还记得林森淼在襁褓里的模样。
合着当初那副气人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章宓芳不仅气章晋之有事瞒着她,更气自己这么多年还真被他假装的样子给唬住了,心里竟然完全没有怀疑。
她对着章晋之乱打一通,章晋之就这样站着任他打。最后,章宓芳终于忍不住扑上去抱着自己哥哥嚎啕大哭:“今天你不把话给我说清楚,你就别走了!”
今天的事,对章晋之也是一个极大的冲击,他抱着自己的妹妹,心里也是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最终,还是林森淼插了句嘴:“你们别在这哭了,换个地方行不行。”
此话一出,活了接近半辈子的兄妹俩也觉得有些不太好看,只能讪讪的分开。
亓官旭看着林森淼,低笑一声道:“我定了餐厅,过去边吃边聊?”
章晋之下意识的想拒绝:“不行,今天的事情已经闹得足够大了,她肯定会发现的……”
“你身上的神识我已经想办法遮蔽了,现在没有人能够监视你。”林森淼说完这句话,章晋之立刻睁大了眼睛,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外甥竟然一针见血的说到了自己最在意的点上。
章晋之身上的神识等级不够,并不能事无巨细的监视他的状况,但却起到一个定位作用。
林森淼仔细研究了一下,发现这股神识竟然还有个作用,就是它对章晋之的情绪非常敏感,只要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均会被这股神识捕捉。
再次看了一眼外甥,章晋之这才踌躇的点了点头,也坐上了亓官旭的车子。
几人一路到了亓官旭订好的餐厅,刚坐在位置上,章宓芳就迫不及待的朝着章晋之问道:“哥,你告诉我,爸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病,竟然能昏迷那么长时间。”
面对自己妹妹的追问,章晋之口中苦涩至极的朝她说道:“你还记得,你十岁那年父亲从孤儿院带回来的孩子吗?”
听到章晋之问起了这个,章宓芳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我记得,妹妹不是已经改名叫严辛虹,还嫁给了你了吗?”
章宓芳十岁的时候,章老爷子从孤儿院里把严辛虹带了回来。
章宓芳和严辛虹之间还亲密过一段时间,后来随着年龄渐长,严辛虹倒是跟她渐渐生疏了。后来,再次章宓芳抱着林森淼回家的时候,把林森淼从她怀中夺走的正是严辛虹。
章宓芳永远都忘不了,严辛虹看着林森淼那一瞬的阴狠眼神。
从那之后,在章宓芳心里,她跟严辛虹的姐妹情谊就断了个一干二净。
“嫁给我?”章晋之苦笑一声,“当初早在父亲领养她的时候,我就该拒绝。爸把她带到我们家来,是当真把她当做自己亲闺女来疼,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
他抹了把脸才继续说道:“当初,你跟着那个姓林的离开之后,我跟唐璇便订了婚。谁知道,在我跟唐璇订婚的时候,严辛虹竟然毫无预料的跑过来,说章家主母的位置只能是她的。那时我还只是以为她年纪小在闹脾气,对她口中的威胁也没怎么在意。”
章晋之的眼神缓缓陷入了回忆中。
当初严辛虹对他说的话是:“哥哥身边只能有我一个人,章家最尊贵的女人只能是我。”
章晋之一开始还不理解严辛虹的话,现在想来,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后来在我跟唐璇结婚当晚,父亲在跟严辛虹谈话之后便莫名其妙的在书房晕倒。接下来,唐璇时不时就有些意外,那时我也发现,严辛虹在娱乐圈里,凡是对她有阻碍的人,均一个个莫名其妙的出意外去世。”
意外去世?
林森淼皱了皱眉,异常敏感的想到自己母亲的那场车祸。
“直到唐璇怀孕之后,我亲眼看到她想对唐璇肚子里的孩子出手,从那之后,我才了解严辛虹在我订婚的时候跟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章晋之懊恼的揉乱了头发:“只要是我在意的人或事,都逃不过被她毁掉的命运。”
林森淼和亓官旭对视一眼,算是明白了。
就是他外公领养了个白眼儿狼,这个病娇白眼儿狼还看上了他貌美如花的舅舅。
“这件事情,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章晋之抹了把脸,抬头对章宓芳和林森淼说道,“当初我知道严辛虹的手段之后,还有些庆幸你离开了首都,但是……没想到姓林的那个畜生!”
一提起林潜渊,章晋之就不由得咬牙切齿,他恨林潜渊得厉害,更恨自己无力给自己妹妹撑腰。
“所以,那时候你把我赶出来,也是为了保护我跟淼淼?”章宓芳握住自己哥哥的手问道。
“对。”章晋之无奈点头,“但我没想到,她竟然想对淼淼出手。”
“现在也是这样。”章晋之正色道,“你们最好还是离开首都,严辛虹不像是正常人类,她……她能够一眼看穿人的情绪,害人的手段也十足的奇怪。”
“看穿人的情绪?”林森淼问了一句,转头和亓官旭对视一眼,这听起来,倒像是一些血脉带来的特殊能力。
亓官旭更是隐隐皱了皱眉。
“对。”章晋之颔首。
曾经刚知道自己父亲的昏迷和严辛虹有关的时候,章晋之作为章家的继承人,自然想过靠手段把严辛虹哄得服服帖帖,好把自己父亲救回来。
但是,从那时候章晋之就发现,无论他怎么伪装,严辛虹就好像开了天眼一样,不仅能一眼看穿他的情绪,更是因为他的伪装变得更为歇斯底里。
章晋之什么方法都尝试过了,甚至连传说中的那些神秘力量都去求助过,但是均没有用。
以严辛虹对他的控制,就算他想自杀,都做不到。
所以,章晋之这二十年来,找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在面对严辛虹的时候,能让自己的情绪如同一潭死水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而这种长时间的压抑,也造成了他今天忍无可忍爆发。
“舅舅,你不需要担心我和我妈。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外公救回来。”林森淼想了想说道。
其实一开始他还想让自己舅舅委曲求全,看能不能从严辛虹嘴里把那丝神魂的下落问出来。没想到严辛虹竟然有这样的能力,就只能放弃这种办法了。
看到自己说了这么多,这孩子还想着插手,章晋之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了,他看着林森淼道:“你也大了,以后好好照顾好你母亲就好。你外公已经成了这个样子,我总不能看着你们被严辛虹也弄成这个模样吧?”
林森淼翻了个白眼,抬手指尖就冒出一撮火苗,把章晋之吓了一跳。
“好了,现在我也不是正常人了,你放心了吧?”
“这……”章晋之连忙去看章宓芳,却发现自己妹妹不仅一点都不惊讶,还嫌热用手扇了扇风让自己外甥把火给灭了。
好好说服了章晋之之后,林森淼这才将一丝神识留在章晋之身上,让他像往常一样回家。至于今天的爆发,在林森淼的遮掩下应该没有大碍,但是Q大那边风声总会走漏一些,就看严辛虹会怎么做了。
林森淼意在探查自己外公那一丝神魂的所在,听章晋之的叙述,估计那丝神魂还被严辛虹掌握着,并没有溃散。
回到了自己家里,林森淼往沙发上一躺,对着一旁的男人说道:“我还不如直接把严辛虹抓过来搜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