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该语什么,老夫只是替庄主来传这话的,皇上若愤怒,杀了老夫也没什么。”
“你们都会捏着朕的软处来要挟朕吗?!”楚轻大怒,猩红着眼喝道:“朕舍不得伤他,不会杀你,所以你们一个个的逼迫朕,是不是!”
看着楚轻如一头暴怒的狮子,单于惊住。
张然在一旁看着,也怔了一下,楚轻向来很会控制情绪,这样大的失控,是极少有的。
楚轻闭了下眼,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立刻调整了过来,声音平和了许多,“绝对是他派你来的,我了解时煦,他最会出其不意,攻人于心。”
单于未有多言,只那么看着楚轻。
楚轻对上他的眼神,不知怎的,一下子就败下阵来,彻底信了赵时煦已入汴安之事。
营帐内只有他们三人,张然自动把自己当个透明人,但饶是如此,都能感觉到这一室的沉闷。
良久,楚轻才眯着眼坐在塌椅上,手靠着扶手,一脸嗤笑,语气却极狠:“他当真要帮着旁人与朕为敌吗?朕无数次与他敞开心扉,都无法打动他吗,朕说过,会给他最好的,给他想要的一切,他怎么就不信呢...”
账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楚轻一人的声音像个幽灵一般在里头漂荡。
“来人!”
一瞬后,楚轻霍然站起喝道。
林墨应声而入,“皇上。”
“点齐三军,明日辰时,攻打汴安!”
“是!”
单于听着楚轻的命令,心中那口气却是怎么都松不下去。
点齐三军,帐外的大军都会动起来,只要动起来便有缝隙;以赵时煦对大靖大军的熟悉,那点缝隙足够他混进来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赵时煦和楚轻在他心里的映射了当年的宣珏和楚捷,所以,他在追随楚轻和赵时煦之间,选择了赵时煦。
只是,方才那么一瞬间,看着青丝变华发,神情伤怒的楚轻,单于忆起了婴儿时、幼儿时的楚轻,忽的有些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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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爷,我们进来了。”入夜,三军大动,赵时煦果然就那么在夜色中,趁他们整合分布时,混了进来。
正当赵时煦要跟着一支大军入城整顿时,身后忽然响起了脚步声。明明他和全淼已是这支军队最末的两个人,怎还会有声音?
赵时煦戒备的转身去看,才刚看清身后人的脸,他和全淼便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忽的拉到了一旁,神不知鬼不觉。
突遭变故,全淼惊魂未定,却听赵时煦唤了声,“臻兄...”
赵臻做了个‘嘘’的手势,带着他们俩往侧旁小路而去。
这条小路蜿蜿蜒蜒的看不到尽头,一瞧就知道里头是个迷宫般的密林,常人走进去怕是兜兜转转几天都出不来。
“臻兄,这...”
赵臻拉住赵时煦的手腕,满脸的担心都被他强行压下,只道:“穿过这密林可以绕过泸县,直接进入汴安,会节省很多时间。”
赵时煦惊了下,“你怎么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啊....晚安,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么么么哒~~
第111章 误会了
有赵臻带路, 赵时煦果然在极短的时间内抵达汴安, 这时天都还没有亮。赵臻带着他,在汴安城内避开所有看守一路拉着他, 直到拐进一个小巷子才将赵时煦带了进去,并且将其抵在墙壁上,定定的看着他。
全淼跟着进来, 一见这情况立刻退了出去, 在巷子口守着。
赵时煦看了眼撤出去的全淼, 再转头看着赵臻。因为这个姿势的缘故,他和赵臻靠的很近,近的两人的鼻尖都快要抵到一起了。
这忽如其来的亲密令赵时煦很是不习惯, “臻兄,你离我太近, 我都看不清你的脸了。”
赵臻听着他略轻松的口气, 脸色愈发沉着, 有那么一瞬,他真想就着这个姿势做点什么。但他始终铭记面前人的身份,并未有逾越, 听赵时煦如此说后,便松开了他,向后退了一步。
有了空隙,赵时煦呼了口气,一面理着衣襟,一面道:“臻兄, 你怎么知道我会出现在泸县?”
赵臻看着他,却是没有出声。
赵时煦感受到异样,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腹部。
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腹部,赵时煦看着他,“孩子已经出来了,白白胖胖的,很是康健。”
赵臻沉默了一会儿,方带着极低的气压道:“是楚轻的孩子。”
赵时煦脸色微微沉了沉,“是我的孩子。”
赵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即刻收敛好情绪,这才又退了一步,朝赵时煦单膝跪了下去,“是属下没有护好小王爷。”
赵时煦摇摇脑袋,扶着他的手将他拉起来,“跟你没关系,是我判断失误了。”
赵臻顺势起身,只道:“那日的情形一定十分艰险,您...如此重要的时刻,属下未有守在您身边,属下当真是...”
赵时煦对上他略有些深情的眼眸,立刻道:“好啦,现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到底是怎么...”
“小王爷。”赵臻打断他,喘了口气方道:“我很担心你。”
赵时煦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别的情绪,蓦地有些心焦,抿了下唇后才道:“臻兄,我知道,让你担心了,你放心,下次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我不会再判断失误了。”
赵臻看着比从前瘦了一圈不止的赵时煦,心里一恸,那几日的情形和赵时煦的心情,他即便不在,但也能猜到,遂,他盯着赵时煦,蓦地开口道:“属下能抱抱你吗?”
赵时煦顿住。
赵臻有时候对他流露出的超出上下属关系的情绪,他倒也不是不知道,只是赵臻这个人一向极为理智,很多事情他都能控制,如今忽然说了这么一句,倒是令人不知该如何回答。
“臻兄,我...”赵时煦看着他,话却没有说完,那一刻,他对上赵臻关切心疼的眼神,当真不知该说什么,索性只是一个友好的抱抱,倒也没什么,想着,赵时煦点了点头。
赵臻靠近他,而后抬起双臂将其拥进怀里。这只是一个礼节性的拥抱,赵臻并没有得寸进尺,只是他维持着这个动作半晌没有放开。
赵时煦笑了下,而后抬起双臂回抱着他,并拍了拍他的肩头,再次安抚道:“好啦,没事了啊,要被三水看到一向‘凶神恶煞’的赵大哥这副形容,他不得多吃惊。”
赵臻轻轻“嗯”了一声,正欲放开赵时煦时,后背却寒光一闪,促使他拥着赵时煦向侧面闪去。
“谁?”赵时煦低怒一喝。
那手持寒剑急攻而来的人并没有做任何掩饰,赵时煦也认得那张脸,是有过几面之缘的陆青,是段涯的人,不,现在是楚轻的人。
陆青未有多言,只带着身后十数人一起朝赵臻攻去,那些人与他一样,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江湖高手!看这样子倒全是冲着赵臻来的。
赵时煦抽出短剑相助,但还没有来得及加入战斗,小巷两个出入口处便涌来两支梁国的军队,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陆青看着,知道这次杀赵臻的行动算是失败了。
楚轻下令,命见到赵臻立刻将其杀之,但这个人跟个泥鳅似得,让人没有一次得手,这一次竟还中了埋伏。
“撤!”陆青大喝,带着人跃起轻功从墙壁飞了出去,离去时他意味不明的看了赵时煦一眼,想着方才赵时煦和赵臻的那个拥抱,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但赵时煦没心情体会他的眼神,见他们撤退后,那两支军队便朝他们涌了过来。还不等他开口,那领头之人便恭敬的给他请了个安,“属下安怀叩见赵小王爷。”
赵时煦和赵臻对视一眼,而后盯着这个安怀,“你是何人?”
安怀抬起脸,正色道:“爷得知赵小王爷到了,命属下派人接应,如今爷正在府中等您,您请。”说着,那安怀站起身,拿出了一枚玉佩。
赵时煦认得,那玉佩和他手中的那枚是一样的,即刻便确定了来人是受何人指派的。
*
赵时煦带着全淼和赵臻走出巷子,前方大街上已停着一辆十分富丽的马车,那马车的构造,从车顶的八角帆,车身的楠木,到拉车的汗血宝马,都透着一股贵气奢靡。
“小王爷,这十四王爷好大的派头。”全淼小声翼翼的说道,明明车内只有他们三人,但他也觉的有数百双眼睛盯着他们。
“不许对十四爷不敬。”赵臻一开口,全淼顿时打了个哆嗦。
赵时煦看了他一眼。
赵臻沉默着。马车内突然就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听得见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良久后,赵臻才道:“小王爷,属下...”
“我说过,对臻兄的过去不感兴趣的。”
赵臻默默了一会儿方道:“谢小王爷。”
赵时煦顿了一下,而后也露出一个笑来。
从那巷子到十四王府,似乎有些距离,赵时煦坐了许久,困劲儿都上来了马车才停了下来。方才那个叫安怀的小将在外恭敬的出声道:“赵小王爷,到了。”
赵臻先行推开车门下车;全淼搀着赵时煦出来,赵臻将他牵了下来。
下车后,赵时煦整理了下衣袍,而后看着面前的十四王府,果然不出意外的,有什么样的马车就有什么样的王府。这王府富丽的哪怕在夜色下都能发出金光了。梁帝容许如此恢弘富丽,堪比小型皇宫的府邸出现在汴安,足以见这个十四王爷在梁国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赵小王爷,请。”安怀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赵时煦“嗯”了一声,抬腿而入。
全淼跟在他身后,这还是他自幼年时离开,第一次回梁国。对于这位十四王爷,他小时候倒也在街头巷尾听人说过,是个极狠的角色。遂,比起赵时煦的淡然,全淼更多的是戒备。
赵时煦在安怀的带领下,入王府后七拐八拐,而后拐进内院,这内院的整个装饰比外院瞧着更为富丽,一砖一瓦都快抵得上千金了。
‘穷奢极欲’这四个字一下子就撞进了赵时煦的脑袋。
“爷,人到了。”
安怀在书房门外停下,禀报道。
“进来。”
杨毅的声音沉稳而又尖锐,赵时煦没有见到人便能从这声音里判断出这个十四王爷是个什么脾性的人。与他父王有些相似,但又比父王放浪狠戾许多。
“赵小王爷,请。”安怀为赵时煦推开了门,示意他进去。
全淼原要跟着进去,但赵臻却拉住了他。
“你干嘛,人生地不熟的,定是要寸步不移的跟着小王爷才是。”全淼压着声音,急切的说道。
赵臻却冲他摇了摇头,态度十分强硬。
“三水,在外等我。”赵时煦出声道。
全淼这才不甘不愿的应了一声“是。”
踏入书房的一刹那,赵时煦忽然有些恍惚,面上的惊讶都快要控制不住了。
“本王这书房的格局布置,哪怕书架上的书都和你父王的书房是一样的。”
桌案处背对着赵时煦站着一个背影十分高大挺拔的男人,似乎感受到了赵时煦的吃惊,遂开口解释道。
他一出声,那沉戾的感觉更重了几分,不过,倒也颇符合这男人的气场。
赵时煦自认为见过有气势的人不少,但气势这种东西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对他不起作用,他从未因为谁的气势过于强大而有过一丝一毫的惊诧或压力。
然而这个十四王爷,只是在他面前露了一个背影,便让他无法忽视他身上强大的气场。
“时煦见过十四王爷。”赵时煦抬起双臂朝面前背对着他的男人拱手一礼。
杨毅放下手中拿回来的玉佩,回转身来,咧嘴笑道:“你父王把你教的不错啊。”
赵时煦愣了下,直起身看向他,随即睫毛一颤。
他自认为自己阅人无数,看过的帅哥也不少。但从未有一个人的长相能够比得上面前这个虽已年过四十,但却丝毫看不出年龄的男人。或许,年龄都在他的身上沉淀出了一种气质,那气质,使得他的五官轮廓瞧着十分硬朗深邃,俊朗的好似每一条肌肉线条都是被刻画出来的一般。
赵时煦不得不承认,和这位十四王爷比起来,他早前认为的十命、赵臻这类的帅哥都被比下去了。连他父王都要逊色一些。唯有...唯有楚轻那不同于一般男子的俊美能够与之匹敌。
“你父王若是肯用这种目光打量本王,本王定然欢喜的找不着北。”杨毅笑了,唇角一勾,都是一股大气之感。
赵时煦收回目光,却坦然道:“您是晚辈见过最英俊的男人,所以冒犯了,请您恕罪。”
“哈哈哈哈,你果然有趣啊。”杨毅听了这话,高兴的笑了起来,“你小时候,你父王总说你言行无状,老是惹是生非,令他十分头疼,但六年前不知怎的就活清醒了,一言一行虽然依旧无状,但行事却有章法了。那时候我还说是你父王过于宝贝你,成天瞎想,今日一见倒是觉的他最后说的没错。”
赵时煦从他这话里捕捉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晚辈小时候到现在的事您都知晓?”
杨毅丝毫没遮掩,“自然,我与你父王年少相识,一直相亲相爱,若不是他有他的南境,我有我的梁国,本王与他,呵呵...总之就不会有你了。”
这信息量倒是有点庞大,不过从杨毅的语气里他倒也看到了两分他父王的影子,这两个人倒算是一个路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