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那你就试试看,本将军是让你躺着出去还是跪着出去!”
话音一落,萧阮的剑带着杀气朝赵时煦砍来。赵时煦早已料到,在萧阮出手时之际,一个侧身用短剑接住他的攻击。
练兵场内顿时便哗然起来,陈猛等已挣脱束缚,南境的将士和一营的将士已分站两边,皆是水火不容的气势,好似即刻就要开战一般。
然而就在此刻,众人耳里都听到一冷冷的大喝声,“住手!”
赵时煦抬了下眼,楚轻身着龙袍,带着十命和一队禁军以及数个太监宫女,刚好赶来。
萧阮侧目看着,皱了下眉头。
“这是怎么了?”楚轻走过来,大概扫视了下周遭的情况,淡淡的问道。
“参见皇上。”
练兵场的人跪了一地,只有赵时煦和萧阮站着。
楚轻盯着他们,然后看到萧阮下颌处的划伤,道:“你受伤了?”
“擦伤而已,无妨。”萧阮的声音柔和了一些。
赵时煦瞥了下自己还冒着血的胳膊,撇了撇嘴。
“这是怎么了?”楚轻问道。
“没什么,萧大将军不过是在跟臣切磋切磋,看谁的血流的多。”赵时煦淡淡道,收回了短剑。
楚轻看向赵时煦,对一旁的十命道:“给小王爷包扎伤口。”
十命点头,即刻上前去。
赵时煦却推开他的手,看着楚轻道:“请皇上放陈猛他们回南境,他们资质太差,就别在这儿浪费萧大将军的精力和朝廷粮食了,不如让他们回南境修修桥,铺铺路,更有价值。”
楚轻看了陈猛他们一眼,道:“萧大将军诸事繁琐,南境将士又是初来乍到,难免有不契合的地方。”
“不契合?呵,皇上当日跟臣说会将那十万大军编成新军,所谓君无戏言,可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萧阮听了这话,怒喝一声。
然赵时煦却不理他,只看着楚轻。
楚轻微微勾了下唇角,转头对萧阮道:“将所有南境将士整合,在京郊另起一营。”
萧阮皱着眉头,对楚轻这话明显的不赞同,但此时此刻,他却不能拂了楚轻的权威,“好。”
“十命,传旨下去,在八曲山设绿营,将南境大军编入绿营,暂由陈猛将军统辖。”
陈猛一听,看了赵时煦一眼,见赵时煦没有异议,这才对楚轻高声谢恩。
“属下遵旨。”
“大将军?”
姜淮看萧阮没有出声,试探性的唤了一声。
萧阮却没有说什么,他便只好不再多言。
“小王爷可满意?”楚轻看着赵时煦,问道。
赵时煦依然冷冷的:“众目睽睽之下,希望皇上不要再出尔反尔。”
“君无戏言。”楚轻淡然道。
“既然如此,那臣告退,待明日再去八曲山亲自替皇上阅兵。”
楚轻依然一副旁人看不出情绪的表情,道:“那朕就等着一睹小王爷英姿了。”
赵时煦不再多言,忍着胳膊上的疼痛朝楚轻躬身一礼,带着全淼离去;离去之际他看了陈猛他们一眼,众人都回他一个‘放心’的眼神,赵时煦这才安心离去。
楚轻略垂了下眸,目光追随了下他流血的胳膊,眼底隐藏着一片怒气。
待这一场闹剧过后,楚轻与萧阮一起回宫,至长乐宫后,他才对向萧阮,道:“这次的事,你做太过了。”
萧阮将剑放在桌上,脸色不大好的道:“即便与南境开战,我们也不会败。”
“若真是这样,你何必费尽心思的要扣住赵时煦?不直接攻打南境?阿阮,你清楚的知道南境的实力,若今日你真杀了赵时煦,你认为南境没有本事联合魏国攻打我们吗?”
萧阮默认楚轻的话,这整个大靖每一块领地都握在他手里,每一人都对他萧家俯首称臣,唯独南境,若拥有南境的领地和他背后的实力,那么大靖便是这四海之内最强之国了,到时候破魏国,收梁国也指日可待。
“确实,一旦开战,我只能胜,绝不接受平局。”说着,萧阮抚摸了下下颌处的划伤,眼底的杀气还未完全消散。
楚轻给他倒了一杯水,随口道:“把调兵符给朕吧。”
萧阮抬头看着他。
那调兵符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作用,便是能随便调动京都二十六营的所有军队,所有将士听手持调兵符之人的号令。有了此符调动军队才算是名正言顺,否则,即便是皇帝也会调不动,所以,调动驻守京都的大军包括禁军都要出示调兵符。
萧阮自楚轻登基时从萧太师手里接管调兵符后,从未离手过,而楚轻也从未过问过,这还是第一次。
楚轻将水杯递给他,依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如在说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一般,道:“那十万大军要有调兵符挪去八曲山,才名正言顺。”
萧阮还是没有出声。
楚轻给自己倒着水,依然是那个淡然的语气,“用完了朕就还你。”
萧阮这才回过神来,笑了下,“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没想到你这么直接。”
楚轻轻抿一口水,看着他,“这事需要用什么手段不成?”
萧阮笑了起来,摇摇头,“自然不是,你我之间直接最好。”
楚轻转过头,神色无异。
第16章 还给你
甘芦馆内,全淼手忙脚乱的给赵时煦处理伤口,眼圈都红了,心疼的不行。萧阮下手极狠,那刺在胳膊上的一剑,伤口竟然有一指深,而且赵时煦右肩被萧阮踢中的地方上也有极大的一块青紫,肿的十分厉害。
“小王爷,这不行,咱去医馆吧 。”全淼一边拿着剪子剪开赵时煦胳膊的袖子,一边带着哭腔道。
赵时煦额上都是汗,但看全淼的表情,却笑道:“你哭什么,伤的又不是你。”
全淼一听,内心极度不安,哭腔愈发明显,“属下情愿是我,在南境,您何时受过这样的伤,这样的委屈,若被王爷知道,定要踏平京都。”
赵时煦看着他,“得了吧,要是那样,父王就不会挖坑让我跳了。”
胳膊上有一块衣袖黏在了伤口上,全淼轻微拉扯的时候,痛的赵时煦一个激灵,险些脱口骂出来,好容易才忍住了。
全淼一见,更是愤怒道:“那我们回南境便是。”
赵时煦冷笑一声,“那我赵时煦不成了缩头乌龟,被人打了就回家找老爹哭诉?”
“可今日那萧阮实在是欺人太甚!”全淼很是愤怒道。
但比起他的愤怒,赵时煦却淡然许多,“三水啊,你要知道,这世上有种人,自诩是天之骄子,旁人在他们眼里都是沙粒芥子,狗屁不如;但是,如果被他们眼中这样的人伤了,哪怕一分一毫,他们都会觉的很是屈辱,估计几晚上睡不着觉。”
全淼听后,表情稍微好了一些,“那萧阮就是这种人,属下也听说他十分厉害,谁也没动到过他一根指头,您方才在众目睽睽之下划伤他的脸,又割下他一缕头发时,他那表情跟吃了狗屎一样。”
赵时煦一听这话,笑出了声,“你啊...”
全淼呼了口气,又道:“那小王爷,我们现下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赵时煦忍着疼问道。
全淼急道:“属下看那萧阮已经把您把南境当成眼中钉了。”
赵时煦看着自己的胳膊,道:“把南境当成眼中钉岂止萧阮,这权倾朝野的萧家,谁不俯首称臣?只有南境从不放在眼里。所以啊,我在想,父王难道是想让我凭一己之力搅搅京都这庙堂,所以才让我入京都?”
全淼正色道:“还有属下,属下一定竭尽全力。”
赵时煦笑了笑,只想着如果是这样,那父王为何不明说?想不透。
“小王爷,真的要去医馆,这伤口太深了。”全淼将赵时煦的袖子完全剪下来,清理好伤口周围的血渍后,他发现,这伤真的不是上上药就可以的。
赵时煦确实是觉的很疼,脸色有些发白,转头一看自己的胳膊,没擦拭之前还没注意,现在这么一看,的确深的如一道沟壑一般,比当初楚轻的伤还严重。
正在此时,一小太监来报,十命来了。
全淼一听,还不等赵时煦说话,便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一出去,果然就看到十命带着一人正踏进院子。
“你怎么来了?”全淼说道,看到十命那张木头脸,红了眼眶。
十命拧了下眉头,盯着他,“你哭什么?”
全淼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我家小王爷伤的很严重。”
十命进抿着唇,似乎是没有见过一个男子能因为主子受点伤而落泪,一时间也不知该做出个什么表情,只道:“皇上命我带了太医来。”
话落,他见全淼已经拉着他一旁的太医直接往里冲了。
十命看着,脸部肌肉有些抽搐。
“缝起来?”赵时煦听了太医的话,似有些不可置信一般,重复了一遍。
太医点点头,“小王爷的伤口过深,是得缝起来。”
赵时煦想了半晌才道:“那岂不是会留疤?”
太医思索了一会儿方道:“会有些许疤痕,不过小王爷日后可以用些祛疤的药,应该会复原如初。”
赵时煦一听,只觉的这‘应该’的水分很大。想到萧阮那一剑,他垂着眸,嘴角扬着一个没有温度的微笑。
太医的手法还算高明,也还好这世界有个叫麻沸散的东西,伤口很快就缝起来包扎好了,连带着受了伤的右肩也经过推拿,擦了药;只是这么一来,赵时煦短期内是不能有什么大动作了。
“王太医,你先出去,我有话与小王爷单独说。”十命淡淡道。
王太医收拾好药箱,率先出去。
待他出去后,十命才对赵时煦欠了欠身,道:“小王爷,皇上说小王爷有伤在身,明日就别去八曲山了。”
赵时煦靠在椅子上看着十命,“那就多谢皇上体恤了。”
十命欠了下身,正要离去,赵时煦却唤住他,“有一样东西烦请你帮我交还给皇上。”
十命看着他,赵时煦却起身从之前脱下的衣袍里拿出了那颗红豆,“这个请你还给皇上,我不爱豆子。”
十命抬手接过,看了眼那红豆又看了眼赵时煦,这才道:“是。”
“等等。”赵时煦忽然又唤住他。
“小王爷还有何吩咐?”
赵时煦想了想,终是问道:“有一事我不明白,你若愿意说便告诉我。”
“小王爷请说。”
赵时煦往前走了几步看着他,“皇上已经把大靖的兵权给萧大将军掌握着,萧大将军算是权倾天下,可为何南境那十万大军皇上也会让萧大将军掌管?而且当时也是你奉皇上之命将南境大军带走的,并不是他,可为何最后还是由萧大将军带走且随意分散了?”
十命倒是没想到赵时煦问的如此直接,一向波澜不惊的他,神色略变了变,“小王爷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的有些奇怪罢了,皇上与萧大将军,已经情深至此了么?”
不知为何,问最后一句的时候,赵时煦觉的自己心里有些怪怪的感觉。但是他觉的自己只是问问,因为他真的很想知道,楚轻是有多爱萧阮,才会如此放纵他。要知道,所谓皇权,兵权就是最重要的一部分,然而这最重要的一部分,楚轻却给了萧阮,这到底是爱的有多深。
赵时煦发现自己这么深入一想,心里怪怪的感觉就愈发明显。
十命听了此话,思索了一会儿方道:“皇上幼时,大将军对皇上有救命之恩。”
吓!
赵时煦想说,自己不也对他有救命之恩么。
十命想了想,再补了一句,“萧家对皇上有养育之恩。”
这个赵时煦知道,楚轻是过继给萧太后的养子。
十命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已不再多言,只道:“天色不早了,属下告退,小王爷好生歇息。”
赵时煦不再留他。
十命抬腿离去,全淼跟着走出去,将他送到门口。
“铁木头,你什么时候再来?”全淼在门口问道。
十命住脚看着这个对他笑的一脸友好的小侍卫,想了想后才道:“下次。”
话落,十命带着王太医抬腿离去。
全淼愣了愣,下次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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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内,楚轻看着赵时煦让十命送回来的那颗红豆,问道:“他真的那么问你?”
“是,小王爷还是起了疑心。”十命如是道。
楚轻双眸微凛,“他是疑心民间四处传的朕与萧阮那惊天动地的感情是真是假,还是疑心,朕的皇权是否被干扰了?”
“或许小王爷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疑心什么。”十命想了下方道。
楚轻看着掌心那颗红豆,然后紧紧一握,道:“让长孙侯爷再帮朕做一件事,朕要让阿阮亲口对朕说,让赵时煦住回宫中。”
“属下遵旨。”话落,十命便退了出去。
待十命退出去后,楚轻才又摊开掌心,在烛光下看着那颗红豆,忽然轻声自吟: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他还给我,我竟会有些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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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楚轻总算没有食言,赵时煦带着伤也还是去了一次八曲山,见到了精神抖擞的陈猛和气势恢宏的十万大军。这八曲山风景秀丽,地势更广,十分适合养兵操练,看着这样的大军,真是做皇帝心情都要好一些,但偏偏楚轻一开始给了萧阮,还让萧阮如此折腾,不过好在最后还是回到了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