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特意放轻声音,打开门之后看到乖巧躺在床上睡觉的许悠然。苏韶轻笑一声:“怎么这么不乖?你以为这样能骗得过我?”
许悠然的眼睛动了动,并没有睁开。
苏韶大发慈悲道:“这次就算了,先放过你。如果再有下次,就等着接受惩罚吧。”
许悠然等了许久,什么都没有听到。他以为苏韶已经离开房间,松了口气,睁开眼睛之后撞入了他复杂的眼神中。
全身僵硬。
“你在怕我?”苏韶温柔地看着他,眼底却没有哀伤或愤怒,这让许悠然感到恐惧。这几日里苏韶给他的压力已经够大了,他在慢慢变得陌生,像是毫无理智的野兽,只疯狂地守护着自己的所有物不被其他人占有。
而许悠然就是那个所有物。
乔野对他向来是尊重的,他何曾感受过现在这种屈辱!恐惧快要将他淹没,苏韶不在的时候,空旷的房子里气氛沉闷地让人窒息。他一遍遍在想着该如何逃离,厉玔行为什么还不来救他,最后这样的想法消失,只剩下了对苏韶的恐惧与排斥。
听到苏韶的问话,压抑许久的情绪忍不住外泄。许悠然的挣扎也没有太过歇斯底里,他依然是那个如同水一样温吞的人。
“我不该怕你吗?”他睁大眼睛看着苏韶,问道。
听到他的话,苏韶面露不愉,很快又收了起来,还是那副温柔的表情,“当然不该,你可是我的爱人,既然这样你不是应该包容我的一切缺点吗?不要怕我,我都是为了你好。乖乖呆在我身边,不要想其他人,也不要骗我,好不好?”
病态的话语越听越不对劲,许悠然面对这样陌生而具有侵略性的他忍不住发抖,他意识到了眼前这个人不能再用以前的标准去判断,也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危机。
许悠然摇头:“不好……乔哥,放我离开好吗?我不想再这样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对不起。求你放我走吧!”
苏韶现在处于情绪失控的边缘,听到他这番话之后,用仅剩的理智勉力控制住自己没有再做出特别过分的事情。他冲出卧室,将门锁好,掏出药瓶来倒了两粒放入口中。
苦涩的味道蔓延开,勉强拉回了他的神志。
原身是有一定程度抑郁症的,去吃这些药物,多少能治疗他的生理上的症状,至于心理上,拥有系统的苏韶只要愿意,就可以随时保持清醒。其实好多事情,在没有人的时候他完全没有必要再去做,只是苏韶太无聊了,用系统的话讲,就是戏多。
这番反应落在许悠然眼中肯定能让他联想到什么。现在苏韶要做的,只有静静等着许悠然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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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医生,他好像不爱我了。”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那个位置几乎成了苏韶的专座。
即便是他面无表情,声音也没有任何起伏,骆隽知还是从中感受到了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情绪。
许悠然或许爱过他,但他在选择伤害苏韶的那一刻,就应该抛弃了二人十年的感情。许悠然看得很清楚,他并没有奢望同时拥有苏韶和厉玔行两个人,只是在逃离苏韶的过程中发生了意外,这让他选择了暂时的妥协。
再温吞,他也是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该有的判断力都具备的,甚至他在伤害苏韶时,比一般人都要心狠。
只有这个被情爱蒙蔽了双眼的痴儿,才傻傻的还抱有期望。
如今苏韶终于认清了现实,如果他肯放手,那就是最好不过的结局了。
骆隽知温声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听了你的建议,我把他关起来了。他表现的很抗拒,他在怕我,拒绝我的接触。……他依然想离开我!”苏韶看着他的眼睛。
【系统:这个锅甩的好。】
【苏韶:过奖过奖。】
骆隽知懵了一下,他好像没有鼓动自己的病人去做非法囚禁的事情吧?很快收起了情绪,大脑飞速思考,一般人被人这样对待,应该都是苏韶描述中的这种反应,根本没有办法来证明他最初讲的关于‘不爱’的话,但是他并不打算拆穿,只是引导着他默认这件事情:“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苏韶茫然地看着他,凌厉的男人此刻看起来有点可怜。“我不知道。骆医生,你觉得呢?”
“那你现在对他抱有怎样的感情?”
“我……我不知道。我觉得我也不爱他,只是不想他骗我,不想看到他与别人在一起的模样,但是我又好像没有那么在乎他,无论他是难过还是疼痛,对我来讲都好像无所谓了……骆医生,我这样还是爱吗?”
骆隽知也说不清楚。苏韶这番话表达的太过笼统,而且可能只是在某种情绪下的心情,没有办法做出判断。但是他能不再像以前那样偏执就是好事。
“你可以试试,和他分开一段时间看看。”骆隽知道。
医生面前的苏韶总是很听话,他点头:“好的。我试试。”
“我有个问题,不知该不该讲……”骆隽知犹豫着,不知如何跟自己的病人开口。毕竟那件事情对他留下的影响很大,只是他实在是忍不住。
不再谈论感情问题,苏韶看起来还是人模狗样的,他和骆隽知相处了这么久,彼此都算得上了解,对于这个能给予他帮助的人还是很信任的。苏韶极其罕见地笑笑,说道:“你问吧。”
这个笑容并没有让骆隽知宽心,反而更加愧疚。他停顿了一下,从书桌前拿来了一张老旧的照片,骆隽知递给苏韶,他指了指其中一人:“这个孩子,是狗儿吗?”
这是一张全家福,里面有一对和蔼可亲的老人,身后分别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看起来像是对夫妇。在老人旁边还有两个小孩,大一点的那个看起来七八岁,细看下与骆隽知还有几分相似。小的那个看起来刚会走路,趴在爷爷的腿上,歪着脑袋。
骆隽知紧张地看着他。
“不像,这应该不是他。”苏韶摇摇头,“不过有点眼熟,这照片是什么时候照的?”
听到他的话,骆隽知的心情简直像过山车一样,忽高忽低。他及时调整过来,没有再抱有太大的期待。“是2045年元旦那天,这个孩子那时候才一岁半。”
“不是他……狗儿那时候应该已经七岁——”苏韶的话猛然顿住,神色看起来不太好看。
骆隽知担忧道:“你没事吧?”
苏韶回过神儿,“骆医生,你说,记忆会骗人吗?”
他的记忆中他比大四岁,然而2045年狗儿却是七岁,而他自己,对那几年却没有任何印象。如果那样计算的话,今年的苏韶,应该是二十九岁,而不是二十五……到底哪里出错了?
而且,照片中的孩子,细看之下与苏韶,有不少相似之处。他紧抿着嘴,没再讲话。
骆隽知思索了一下,解释道:“大概是你的身体做出的应激反应,自动屏蔽掉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苏韶点头,看着若有所思的骆隽知,知道他已经有了猜测。
【攻略总进度:31%】
苏韶心情很好地从大厦里走出来,他这次打算真的听从骆隽知的建议,冷落一下许悠然。不过现在还得去见一下他,总是被链子拴着,万一饿死了怎么办?
他也没打算白跑一趟,再加把劲,拼拼演技,努力激许悠然去反抗,才好推动事情的发展。
跑了一趟超市,苏韶采购了不少东西带回郊外的“家”里,他在门前拍了拍脸,带着极度温柔的假笑走了进去。
“悠然我回来了。”
没听到人回复,苏韶放好东西之后直接来到卧室,打开门直接走了进去,挖出被子里的人:“怎么不理我?还在生气?”
之前暴露在许悠然面前的模样像是他的幻觉似的,统统消失不见,苏韶又恢复到了他平时看到的样子。许悠然瑟缩着了他一眼,迅速底下头。他低声道:“我没有生气。”
苏韶“嗯”了一声,解开了他的链子,“我有些事情要处理,这几天不会经常来看你了。记得照顾好自己,乖乖地不要乱跑。”
许悠然惊讶地抬头,看到苏韶深沉的眼眸,哪还有什么温柔深情。他态度变化太快,让人捉摸不透,许悠然主动抱住了他,轻声问道:“乔哥,你是不是生病了?”
他眼中的担忧不似作假。苏韶觉得好笑,二人的感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根本剩不下多少了,许悠然这样作态只是为了确定他的情况而已。
他们两个都在演戏,只是苏韶更技高一筹。
“嗯。”苏韶眼神柔和了一些,“不是什么大事,你别多想。”
现在许悠然已经可以确定苏韶病的不轻了,只是不知道是哪一方面的?
有了苏韶刻意放水,许悠然很快就与厉玔行取得了联系。
苏韶端坐在办公室里,饶有闲情地还泡了一杯茶。他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抬头看向电脑,屏幕上清晰地转播着许悠然与厉玔行逃走的经过。二人许久不见,甚至还来了个热情拥吻。
虽然与许悠然发生过关系的人不是他,苏韶还是觉得有一点恶心。他讲不清是为什么,索性不再去想。
既然许悠然已经出来了,那么下一步计划,是时候开始了。
苏韶经常在骆隽知办公室里小憩,想要拿到他的毛发并不困难。骆隽知有了猜想之后就一直在查当年的事情,他去了苏韶当年所在的孤儿院,但是那边早已拆迁,与他一起生活过的孩子也基本都散落各处,难以寻找。
幸运的是孤儿院附近的村庄已经建成了居民楼,找到那里去还不算难。骆隽知挨家挨户地问过去,总算是有了一点头绪。
当年这里确实发生过一场大火,在火灾里死掉一个孩子,另一个则就这么失踪了。
死掉的那个孩子叫……乔野。
无论苏韶与他有没有亲缘关系,骆隽知此刻,都难以抑制地心疼。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心理咨询师,结合苏韶的话,骆隽知稍一想,就把所有的事情穿了起来。
【攻略总进度:62%】
第9章 1.9
许悠然失踪之后,苏韶在屋子里坐了很久,他彻底被这个不知所谓的人惹怒,想把他抓回来,撕碎了吞入腹中。可是他头痛的厉害,太阳穴好像要涨裂一般,满心里都是骆隽知的话。
“你不爱他。”
他很迷茫,既然不爱,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太阳重新升起时,苏韶才意识到自己在黑暗中坐了一整夜。他像是感觉不到身体的酸痛,站起身,走到柜子前面,将所有的药都拿了出来。
苏韶手有些颤抖,艰难的拧开盖子。他现在真的太难受了,他很想问问许悠然将这十年当做了什么,也很想问问骆隽知,为什么会这样?
白色的药片倒了满手,苏韶直接吞进了嘴中。苦涩的药粉最先接触到舌尖,味道真的难吃极了。
苏韶没忍住,跑到卫生间干呕了很久。
【他对系统道:竟然这么难吃,不行,我下次一定得就着水。】
【系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苏韶:这样才能抓住攻略目标的心理呀:)】
系统从来没懂过他的宿主,静静看着他演戏,不再说话。
苏韶倒了杯水,先叫好出租车,混着药片咽了下去。
这种神经类药物副作用很大,苏韶也是第一次吃这么多,等出租车师傅过来,他已经难受的神志不清,凭着最后的一丝清明,报出了骆隽知诊所的地址。
到地方之后,苏韶已经没法给出回应。
师傅为难极了,因为这一路上苏韶说什么都不肯去医院,坚持要来这里。他的脸色发青,呼吸也变得艰难,就像一只搁浅的鱼。出租车师傅不想担上人命,也无法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
苏韶这模样真的像是病发快死了。
中年男人掏出自己的手机,照着大厦前台的广告标识给骆隽知打了电话。
那边清冷的声音响起,那边应该只有他一个人,听起来不同于以往的阳光和煦,“您好,今天不接诊,如果是要预约请登录网站。”
仰着脖子坐在副驾驶上的苏韶耳尖的听到他的声音,他的眼睛没有睁开,像是失去意识,条件反射一般不停地重复着几句话。
“骆医生,我好难受。”
“乔野?”骆隽知听认出了他的声音。
出租车师傅说,“你听到了吧?这人发病啦,也不肯去医院,非得来这里,你是医生吧?赶紧过来看看吧,可吓人了。”
“别急,你们是在新华路那边吗?我这就过去!师傅您跟我详细说说,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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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隽知住的离工作地方不远,没一会儿就赶了过来。
看到苏韶像条死鱼一样,心脏都堵到了嗓子眼。
他很清楚苏韶现在这样不止是情绪上的爆发,常年接触的几种药物,骆隽知最清楚了。他把苏韶从车里拖出来,让他趴在自己的腿上,用膝盖顶着胃部,将手指伸到苏韶喉咙中,给他催吐。
“他、他这是怎么了?”司机师傅不安道。
骆隽知苦笑一下,“吃错东西了。”
“啊,这是吃了啥?食物中毒这么可怕?”
“麻烦师傅,带我们去医院吧。”
骆隽知带着苏韶去了医院,将人送去急诊。
他实在不明白,昨天还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骆隽知刚想明白苏韶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兄弟,他忽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一时不知该怎么和他相处。幸好这几日没有苏韶的诊疗时间,骆隽知可以想清楚之后再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