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我之外,天下何人有资格评判我?!”
绝代狂人,一代狂侠,桀骜不驯,目空一切。
任风行的武道之路不需要任何人的指教;任风行的善恶人生也不需要任何人的评断!
“你想不明白这一点,即使苦练十年,二十年……一百年,也无法及任风行万分之一!而现在,你这个失败者没有资格成为任风行的对手,任风行从不会为失败者停留脚步!”
坚定冷酷的话语从任风行的口中说出,他的步伐大步流星一般走向魔界深处。
突然,一道白光从远处掠过,瞬间驱散了所有白雾,整个天际亮如白昼。
“这是……”
“哈……看来成功了呢,魔神剑被取出来了,焕金说过取出魔神剑就会杀了那个孩子以绝后患,绝代狂人……即使是你,也晚了一步呢。”花解语嘴角露出恶质的笑意,似乎不再压抑那份隐藏心底的恶意。
“什么?!”任风行闻言眉头紧皱,生平未见的惊慌神色转瞬即逝,不再多言,他化作闪电飞往了心绪牵挂的所在。
小子……绝对不会有事!绝对不能有事!
任风行离开后,花解语突然咳出一口血,跪倒在地。
“咳咳……骗你的……反正我也是个失败者……失败者……”
他咳着,笑着,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句话。
那是一个如白鹤般的仙童真诚劝告过他的话。
“人,要为了自己而活啊。”
“城主别忘了答应过我的,要为自己而活。”
为什么……为什么他可以在与自己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说出这些话,就像是洞悉了自己的内心?自己暗暗隐藏的深渊,就这样暴露在少年清澈的目光之下,所有的恶意都仿佛无所遁形。
简随,你到底是谁?
花解语扪心自问,他的心中升起了从没有过的念头——
我又到底是谁?我到底想做什么?此后,是为自己而活,还是为了别人的目光而活?
……
传说魔神剑是由天命石炼造,而天命石则是源自天命九子的力量。
关于魔神剑,有很多的故事。
焕金公子曾说魔神持剑,一剑荡九州,一剑平天地,一剑震八荒,一剑从此忘。
简随从前并不明白,前三句和最后一句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为什么会一剑从此忘?
直到现今,简随终于明白“一剑从此忘”的意思也许是从此难忘魔神剑。
也许魔神难以忘怀的不是由天命石炼成的魔神剑,而是隐藏在魔神剑中那个来自异界的灵魂。当魔神被封印前,他知道自己命数已尽,悄悄地将剑藏在了自己的梦中,给了灵魂一个世外桃源,留下“一剑从此忘”的只言片语。
在最后的时刻,魔神会想什么?他会期待重逢吗?还是相忘呢?
不论这个故事如何,都是属于上一代人的传说,简随并不想探究。
现今手上拿着魔神剑的人是他,他成了小云道长难以忘怀的那个人。
说的好听像是宿命,说得难听,简直是诅咒。
强大的诅咒,同时也证明了此剑强大的力量。
焕金公子半跪在地上,撑着自己的剑,剑格上的串子已经碎裂,金珠滚落一地。
“魔神剑……真是强啊……”
“是,当我握住剑的时候,你们就注定输了。”简随道,“也许,你该在那之前就取我性命。”
“在下是想这么做……这不是因为孤云子道长赶来了吗?”焕金公子虽然狼狈极了,他仍然看似悠闲地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维持着自己的骄傲。
古云生道:“吾不来,你也不会杀他。”
焕金公子:“道长说笑了。”
古云生道:“吾不说笑。”
简随用剑指着他:“现在可以说了,你的主人到底是谁?”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焕金公子终于开口了,只是说出的话,似乎和此情此景没有一点关系,“你笑一下。”
“什么?”简随以为自己听错了。
“少帝从来没有对在下笑过,你笑一下,我就说。”焕金公子的态度十足像个无赖。
简随被焕金公子这种生死相搏的情景下还能闲心玩笑的心态给彻底气笑了,他扯着嘴角做了一个无奈至极的笑容。
“笑过了,你可以说了。”
“扑哧。”焕金公子笑出了声,“真够可爱的。”
“你到底要怎么样?”
“还记得您曾经对在下说过什么吗?”焕金公子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甚至把剑穗整理了一下,最后他面无表情道,“在前往皇都的路上,在下问少帝什么时候能对我笑一下,还记得您的回答吗?”
简随莫名其妙看着他,不知道焕金公子这是演哪一出,只是心中突然升起不好的感觉。
——少帝什么时候能对在下笑一下呢?
——等你瞑目的那天。
——这么说少帝要此生陪伴在下,直至生老病死的那日咯?
“你……”简随愕然,心头乱跳。
焕金公子迎风而立,风把他刚刚整理好的衣袍又吹乱了,他像是解脱一般地深深叹息着。
“在下……也到了‘生老病死’的时候了……”
一句叹息,像是一句不再浮夸的真心话。
突然,焕金公子周身像被炸/弹引爆一样,浑身筋骨碎裂!
他居然自爆了?!
甚至,焕金公子长剑抹向了自己的脖子——
这一连串动作都快得猝不及防,那个幕后的“主人”到底是谁?居然能让焕金公子宁愿自爆也不说出他的名字?!
简随出手想阻止,可惜慢了一步,焕金公子的剑已经架到了脖子上,他的表情是那么寻常,如寻常般轻浮着,哪怕是在“生老病死”的最后时刻。
曾经自己与他打闹间的玩笑话,竟然一语成谶?
命运的玩笑,何至于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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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焕金公子这一剑终是没有刺下去。
古云生阻止了他。
在方才简随与焕金公子对话之时, 古云生已经结好太极印,焕金公子的自爆来得出其不意, 但古云生的控制系绝招道镇天下更快。
在自爆威力与古云生的法印双重冲击下, 焕金公子被震得后退几步, 吐出一口血,然后彻底昏了过去。
毕竟他自废功体, 虽因为古云生的术法及时,焕金公子保住一条命, 可毕竟受伤严重,未来难料。
简随从震惊中恍过神来, 看着古云生嘴唇微微动了动:“小云道长……多谢你阻止他……”
“嗯。”
古云生收了招。
简随的心绪很复杂, 杀,不杀?他没有纠结过这一点,也许L2T4潜意识里还记挂着盘古水生树林里那碗好喝的鱼汤。
但焕金公子的自爆行为, 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刺激。
拼死隐瞒的那个人是谁?
青青师兄?
简随并不认为, 虽然恢复记忆的自己已经知晓师兄设计让自己去收集剑魂的事, 但简随就是有一个感觉,主谋者不是师兄。
而且, 还记得师兄对那个蒙面人关怀备至的样子……
简随上前一步。
草丛里突然跳出两个少年挡在他的面前。
“小白,你放过他吧!”
石无心挡在前面,玉流名扑在焕金公子身上焦急检查他的伤势。
简随被一惊:“……小石头。”
“他重伤成这样, 筋脉都废了,也干不了什么了,你就放过他, 让我们把他带走吧,行不行?”
也许到了现在,没有人死亡,魔神剑在简随手中,白雾也被他驱散,结果已经分明,自己并不想做个赶尽杀绝的人。
他看向古云生。
古云生只是说:“你决定就好。”
于是他回过头,石无心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玉流名紧张地手都在抖。
简随道:“我记得,你们之前说是留花侯的儿子……是花解语的,还是他的?”其实按照年龄来说,两人都不像有儿子的人,简随的理解中这两个“儿子”只是为了营造“留花侯”的人设需要生造出来的。
“是他救的我们,收养的我们……我们两个本来是孤儿……没有他,就没有我们,虽然我们都不懂他,但他真的不是坏人,你就放过他吧!”玉流名咬着下嘴唇,十分倔强。
简随又道:“大梦不觉该如何停止?”
石无心立刻说:“刚刚你的剑已经基本停止了大梦不觉的运转,把祭台拆了,中招的人都会慢慢醒过来的。”
简随:“好,你们中必须留一个人拆祭台。”
石无心回头道:“你带着他去养伤,我留着。”
看到玉流名想说什么的样子石无心摇摇头:“别说话,快走,大人物都是很容易言而无信反悔的。”
玉流名连忙背着焕金公子离开。
简随摸摸鼻子,言而无信大人物该不会是说他吧……
玉流名离开,石无心拆祭台。
他干得热火朝天,祭台碎块掉落一地,他真是个神奇的孩子,虽然并不是焕金公子的儿子,却和焕金公子一样,拥有对周遭环境强大的适应能力和自成一套说话逻辑。
简随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像个欺负小孩子的反派。
他把魔神剑插在地上,手不由地撑了一下头。
方才灵魂合一,就与人大战,现在发现似有一点不舒服。
他刚刚晃一下,就被另一人揽在怀里。
古云生温声道:“你怎么样了?”
虽然说他们之前你背我,我背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毕竟当时是各有缘由,现在在小云道长怀中,被蓝纱罩上,一时心头悸动,好像脸也不自主地微微发烫起来。
他奇怪地摸摸额头:“……我难道真的病了?”
古云生将他揽得更紧:“……你被绑了几天,难免不适,走吧,我们回去。”
然后,他嘴唇又动了动,仿佛用了极大的勇气,问道:“你来赴约,所以不会再离开了,对不对?”
“……对。”
简随点了点头,回抱了眼前的这人。
眼前人总是不爱说话,心里却有千万情绪,也不知他是怎样努力才能问出这样一句话。
两人在一地狼藉中相拥,确实感受彼此的温度。
“我们……”简随正想开口说,目光就从古云生的身后扫到了一个人。
那人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只知道他赶来的一定很焦急,担忧还挂在脸上未曾消散。
那个人远远地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人,一言不发。
是任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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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任风行总被人说无脑。
就好像他是个只凭直觉行动的野兽。
野兽的直觉也没什么不好, 让一切交给直觉,也许就不用感受身体的苦痛。
作为百婴祭的唯一幸存者, 他无时无刻不感受着被戾气冲荡身体的钻心挖骨之痛。
有时在痛苦的一瞬间, 宁愿将身体交给戾气, 就算成了李定洲口中的“嗜血好杀,为祸神州”也无所谓。
可他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被命运牵引,不甘心成为命运的奴隶。
他的人生只能由自己决定。
白帝城事变后, 他离开小子,去了自己惯常去的地方。
那是密林深处, 静静流淌的冰湖。
在他戾气发作, 无法控制的时候,总会跳入冰湖中,让冰湖的冰冷刺激着自己的身体, 用疼痛压制戾气。
只有这样他才能压制自己, 就如同过去的每一天, 每一夜。
可那一次,他跳下冰湖, 将脱下的外袍扔到岸上。
等他解下围巾的时候,微微愣住了,他的目光留在了围巾角落上那对相互依靠的暴躁小鸟和安静小兔身上久久没有移动。
这是他人生当中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是一个“朋友”送的。
他收下了,在离开前也回了礼。
也许他不应该收下,因为双方交换礼物, 就好像建立了某种联系。
他漂泊无依的武道之路突然和别人有了联系。
任风行是自由的,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可送给小子的哨子成了他可以为他人停留的证明。
哨子吹响的那一瞬,他就不再自由了,他将为了别人的召唤而行动。
这些日子以来,他确实陷入迷茫。
从前的人生不曾考虑过这些,现在的自己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份心绪。
可所有的纠结、疑惑都在听闻小子有可能被害后消失无踪。
如果风不能自由,那就不能自由罢。
至少此后的自己,会与这个世界多了一份联系。
就如同他的剑,原本没有名字,遇见小子以后就有了“随风”这个名字。
如果“随”与“风”真能像围巾上的小鸟兔子一样永远靠在一起不分离,那样也不错。
然后,他看到了另一副景象。
也许,早在他之前,小兔就已经与他人缔结了联系。
也可能是在他之后,谁知道呢。
围巾上的小兔子可以永远停留在小鸟身边,可是人,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