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又夹了一筷子肉丝盖在白饭上,埋头吃了起来,
景曦却是一愣:
“是她?怎么会……你派人核实过了?”
乔榭倒是一点都不惊讶他此刻的反应。
当初派人细查前,他也不太相信这宫女的说辞,毕竟馨嫔无权无势也不得陛下宠爱,他还是查询了宫中名册才知道后宫中有此人。
一个不起眼的妃嫔,有什么理由往贵妃宫中塞人?
或许馨嫔也觉得无人注意自己,故而办事时并未费心抹去所有痕迹。乔榭派去的人很快便查到了馨嫔家人送弗若入宫的证据,确证此事。
此刻瞧见景曦和当初的自己如出一辙地傻了眼,乔榭忍不住端起架子,指着他教育道:
“一切,皆有可能!”
“不是,可她……”景曦张了张嘴,想了半晌才终于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她这样做,到底图什么?”
对此,自认十分了解后宫争宠风云的乔大统领嗤笑一声:
“你可别忘了,咱们把弗若抓起来的时候她可已经讨了贵妃娘娘的欢心,连弗如都被她挤到了一边儿。假以时日她若真成了贵妃的头号心腹,到时候,借着你们母子俩的名号干点儿什么不成!”
景曦正呼出胸口浊气,闻言挑眉看向乔榭:
“这么懂,敢问乔公公在哪宫任职?”
乔榭翻了个白眼,继续扒饭。
景曦又幽幽道:“不过我是真没想到,区区一个嫔,竟敢这样打我母妃的主意。位份不高,胆子倒挺大。”
语毕,他沉思片刻,突而皱起眉头:“不过,既然连这事儿都招认了,为何就是不肯承认下毒之事?或许,这毒其实并不是她下的……”
乔榭本默默吃饭不语,听见他最后一句,登时眉头一挑,看向景曦毫不客气道:
“殿下,求您给卑职一条活路吧,陛下那儿还等着我交人犯呢。”
“说真的,你不也觉得刚才那厨子,他很不对劲吗?”景曦指指门。
乔榭郑重点头:“是挺不对劲的。”
随即不等景曦再说,他便道:
“所以你放心,从今天起,我会和他形影不离。”
景曦点点头,接着端着汤碗的手一顿。
他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
——
到最后,八皇子殿下都没想出来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喝完汤,乔榭抹了抹嘴,便将景曦送了出去,一出门,二人立时拉下脸,神色冷淡得如出一辙。
景曦目不斜视地迈着步子,和乔榭一前一后就快要走到院门,他嘴唇微动:
“兄弟,可千万看好你院里这个,如果他真有什么问题,咱们俩就都危险了。”
乔榭面色冷淡,同样唇不动声传:“放心。”
不远处传来一道尖利的嗓音,景曦余光一瞥,见方才上菜的厨子正和一群太监在厨房门前对峙着,他毫不在意地收回目光,继续朝着院门行去,同时道:
“你这样说,我肯定信得过你,咱们都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对了,一会儿你要不要演得情感丰富一点?不要每次都那么僵硬……乔榭?乔大统领?兄弟??”
景曦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却见自己身后早已空空如也,而本来默默在他身后的兄弟,此刻正朝着厨房前走去。
……兄弟,你要干嘛?
景曦一人在原地孤单地站了一会儿,见乔榭分毫没有回来的意思,他只好小跑着追了上去。
管清闲并未发现远处乔榭的靠近,此刻,他警惕地看着对面笑里藏刀的大太监,紧张得额头冒汗。
跳槽第二天就遭遇挖墙脚是什么体验?
管清闲真不知道该说宫里这些人动作快,还是功于心计勾心斗角。
最要命的是,来挖角的这个竟然还是三皇子景荣。
三皇子!
若是不知道这是反派团中的一员,管清闲说不定会欢天喜地提着小包袱跟这大太监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走出去。
但现在,他生怕自己一走到三皇子的阵营中,过不了多久就会作为反派团中的一员被绑在耻辱柱上烧死。
而那大太监显然以为管清闲十分不识好歹,他冷哼一声,提着公鸭嗓阴阳怪气道:
“哟,管大厨不愧是在乔大统领面前得了脸的人!杂家代表三皇子殿下来请,您都能视若罔闻,看来,是要三皇子殿下亲自来了?!”
“公公说的是哪里话,小人怎敢让殿下亲自前来。”管清闲目光从大太监身后数个蠢蠢欲动的太监身上扫过,生怕这几人不由分说便上前来把他抓走,只能尽力周旋,硬扯着理由不肯动身,他道,“只是,只是小人现下在乔大统领手下当值,若是未经大统领首肯便离开,想来不合规矩……”
“哪来的规矩?”
大太监见管清闲反驳,立时吹胡子瞪眼,正欲发作,突听身后传来乔榭冷冷的嗓音。
“这位公公,好大的威风!”
见大太监脸色一僵,管清闲眨眨眼,也抬眼朝一边看去,便见乔榭冷着脸走来。
“乔、乔大统领!”
最外头的小太监惊叫一声,见乔榭朝自己看来,立时垂下了头往后退。
乔榭收回目光,径自朝着管清闲走去。
他身披黑甲,英姿勃发,虽两手空空未持兵器,浑身煞气仍无人敢挡,过往之处,小太监们纷纷后退,全不敢沾他半片衣角,更怕碍了乔榭的眼,下一刻就迎来当头一刀身首异处。
眼见乔榭走来这威武霸气的场景,莫说方才咄咄逼人那大太监,就连管清闲都想闪到一边。
闪,或者不闪?
管清闲在两个选项中犹豫了一秒钟。
闪,显得他多怂似的!
可是不闪……乔榭这架势又像是要劈了他。
管清闲脚底板搓了搓地面,随即猛地缩起肩膀,和那仓皇失措的大太监一同贴在厨房门板上,并悄悄屏住呼吸。
乔榭:“……”
这傻子又在干什么?
乔大统领越过一干小太监,在厨房门前站定回身,却见管清闲不住地贴着门板往一旁挪,大有扎进太监堆不出来的趋势,他只好长臂一捞,揽住管清闲将他带了过来,前臂恰好勒住管清闲的脖子。
“嘶——”
小太监们惊呼一声,满脸讶然。
乔榭冷冽的目光扫过众人,正要开口,突然一只白净的手颤巍巍伸到视线当中。
“大、大哥!”管清闲真情实感地红了眼圈,他感受着咽喉前的铁臂,觉得下一刻自己可能就会命丧当场,强烈的求生欲促使他放下尊严,在乔榭动手前哀求道,“饶,饶小的一命,小的保证以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便连一开始来挖墙脚的大太监也鼓起勇气,强笑着道:
“乔大统领,您这是干什么?管大厨他可是一心向着您,无论老奴怎么劝说,他都没松口呐!”
小太监们纷纷附和。
生死时刻,管清闲看着开口求情的太监们,顿时感受到人性的温暖,他热泪盈眶,朝太监们一拱手,哽咽着说:
“多谢公公……”
救人不成反被误的乔大统领:“……”
他是坏人吗?
他才是坏人吗?!
“谢谢诸位了,我管某人至死难忘诸位大恩……”
管清闲还拱手感谢着,乔榭已然听不下去,他粗暴地踢了下管清闲的小腿,无视后者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面无表情地望着大太监和他的拥趸,冷声道:
“滚!”
“大统领……”大太监还想再说些什么,对上乔榭充满杀气的目光,顿时打了个冷战,寒蝉般噤声不语。
“别让我说第二遍。”
乔榭说着,手臂猛地一紧,他臂弯中困着的管清闲立时皱紧眉头不住挣扎起来,仿佛遭受了极大的痛苦。
大太监浑身一抖,再不敢多说一句,带着小太监们灰溜溜地夺门而出。
“啧啧啧,真残暴啊……”景曦凑上来感叹道。
乔榭一松手臂,管清闲立时从他臂弯中解脱出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正庆幸着劫后余生,一抬眼便见八皇子正站在自己面前,管清闲登时来了精神,两眼亮晶晶地喊道:
“殿下!”
景曦于是温和一笑,接着便见自己的好兄弟乔大统领朝着院门一挥手,看也不看他,便道:
“殿下,请。”
语气之冷漠,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那个……”八皇子殿下觉得自己受到了冷淡的对待,于是他委婉道,“不送我到门口?”
乔榭抬了抬眼皮,意味十分明显。
景曦只好冲着亢奋的管清闲笑笑,一个人转身,落寞地走出了禁军值班房。
全程,管清闲都看着景曦的背影在心中拼命赞叹——
看,八皇子殿下的背影如此高大!
然后就被推了一下。
管清闲疑惑地转头,就见刚才差点把他勒死的人板着脸,语气不满:
“你怎么总想着投靠八皇子殿下?”
管清闲眨眨眼,反应出他什么意思后,登时惊得瞪大双眼:
“你看出来了?!”
“废话。”乔榭冷笑一声,“我的人,想跳到别人身边我还能看不出来?”
怪不得刚才这厮突然要杀他!
管清闲手脚发凉,正后怕着,肩头忽地一重,乔榭又推了他一把,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乔榭:“说,到底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是个变态啊啊啊——
这句话被管清闲理智地咽回肚子里,他头一扬,梗着脖子答道:
“我愿意!管得着吗你!”
听见管清闲的回答,乔榭忽地笑了,他边笑边随意地说:
“对了,我好像没告诉你。”
“……什么?”管清闲忽觉心中升起几分紧张。
在他惊悚的目光中,只见乔榭收敛笑容,缓缓凑到他耳边,用十分温和的语调说道:
“如果没有意外,你大概……会老死在禁军大通铺里吧。”
管清闲:“……”
妈的,变态!
作者有话要说:
多年后,大太监向小太监们吹嘘自己当年的英勇事迹。
大太监: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可是从乔大统领手里活下来的人!当时场面十分危急,我就站在乔大统领对面,四肢僵硬,动弹不得,他的手臂,正卡着一个无辜路人的脖子!他满是杀气的眼睛正对着我,恶狠狠地吼了一声“滚”!
听众:后来呢?
大太监:后来,他们俩成了一对儿。
听众:啊?
大太监(沧桑):而我,现在还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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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副将
此后的几天,除了一同出入宫门外,管清闲都没未见过乔榭的踪影,后者像是一下子忙碌起来,再也没无故在小厨房外乱转悠过。
对此,管清闲除了发现自己每天的工作量骤减之外,他还深深觉得——乔榭这厮果然是个祸害。
没了乔大祸害时不时的找事,他的生活骤然变得无比悠闲,每天只要在饭点前忙活一阵儿,其余时候简直比福喜这个打下手的还要无所事事。
闲的时间长了,管清闲都怀疑自己穿的不是《权谋天下》的主线而是副线——养老篇。
深觉不能再这样堕落下去的管清闲索性专心致志地和福喜学起做菜来。
上次给八皇子上菜时,管清闲才知道福喜这小子竟还做得一手好菜,当时他便感慨深宫之中能人多,连个刷碗太监都能做出此等水平的菜肴。
自从被大腿嫌弃之后,管清闲痛定思痛,决心在厨艺方面提升自己,争取下一次有机会能做出一桌让大腿惊艳的美味佳肴,于是便顺着福喜的说法,安安心心地认了个小师父,每天和对方泡在厨房里学习各种各样的菜式,日子一长,倒也从中获得几分乐趣。
这一日天色将晚,福喜照旧溜回御膳房,管清闲则收拾收拾,无聊地坐在小厨房门前的台阶上,等着乔大统领前来。
不消片刻,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值班房门前。
管清闲正被屋檐边降下的落日余晖照得浑身发懒,一抬眼皮,瞧见乔榭正靠在院门处,冲他翻了个白眼,转身便走。
这几日已经习惯了对方态度的管清闲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起身迈动步子,也不跟上,就在乔榭身后晃晃悠悠地走着,与他相隔一丈。
远远看去,二人这行径反倒像是管清闲在不怀好意。
宫门处值守的禁军当着二人的面目不斜视,待到小尾巴随他们大统领一同出了宫门,一名禁军探究的目光便粘在管清闲优哉游哉的背影上,难掩心中好奇。
“哥们儿,那谁啊?怎么跟在咱们统领后边儿,不怕挨揍啊?”
另一名值班的禁军见怪不怪:“听说是调到咱们值班房的厨子。”
闻言,周围禁军不由咋舌:
“嚯,这小子后台挺硬啊,咱们值班房的厨房向来不都是摆设吗,今儿终于腾出来了?”
“废话,你们几个平时没注意过吧?一到饭点儿就巴巴跑过去给咱们大统领送饭,都好几天了!还跟着乔大统领同进同出,俩人好得跟那什么似的……”
讲话的这名禁军猛地住嘴,警醒地往左右看看,随即撇开脸,严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