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怎么跟你救命恩人说话呢?”
管清闲差点被卡得喘不过来气,闻言翻了个白眼:
“你什么时候救过我?”
“平遥城杀你那刺客,忘了?”
语毕,身旁的人突然停止了反抗,乔榭见管清闲双手还扒着他的臂弯,脸上却满是震惊,显然并不知道这一出,他脑筋一转,顿时明白了原委。
当初抓住刺客之后,乔榭还为管清闲没上门感谢他救命之恩的事郁闷了好一阵子,感情这人压根就不知道他出了力!
乔榭不由笑骂一声:
“没良心的小兔崽子,当时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早被剁成肉泥了!”
说完松开手臂,握着银子转身走进街旁一间肉食铺子。
管清闲却愣在了原地。
当初,是乔榭救了他?
……不会吧,乔榭在婚宴进行到一半时就带着人离开了,怎么会跑到别院去救他?而且后来他问起自己是怎么获救的,福喜和黑寿都说不知道……那也有可能是乔榭了……
“你饿不饿?”
散发着肉香的油纸包挡住了视线,管清闲脑中还在天人交战,随口说了句:“不饿。”
乔榭点点头,一层一层地剥开油纸,然后撕下一块递到管清闲跟前,语气十分欠揍:
“还是给你吃点儿吧,就你这小身板,万一半夜饿死在我家院子里,人家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
手里被硬塞进一样东西,管清闲迷茫地低头看去,发现是一根香气扑鼻的烧鸡腿,他愣了愣,抬眼看向乔榭,发现对方捧着油纸包站在街边,大大咧咧地将脸埋进去,叼着一大块肉正吃得专心致志。
再看看手里的鸡腿,管清闲心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一股怪异的感觉,好似乔榭一直对他都毫无理由地迁就……
腰臀处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感觉,管清闲茫然地回头,发现乔榭捧着油纸包,坦然地收回自己的右脚。
见管清闲看向自己,乔榭再度抬脚碰了碰他,催促道:
“发什么呆?赶紧的,再不回家天就黑了!”
“……”管清闲面无表情道,“滚!”
却也被乔榭打断了深想下去的念头。
二人打打闹闹地回了乔府。
当天晚上,管清闲躺在床上没有半点困意。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皮渐渐沉重起来,刚昏昏沉沉地进入梦乡,突地脸上一沉,管清闲好似又回到了那天夜里,吹拂在脸上的微风中都裹挟着浓重的铁锈味儿,他坐在地上,被腥臭粘稠的液体喷了满头满脸的同时,一截断臂直直地撞在鼻梁上,细小碎裂的骨头划过脸颊……
空气一点一点变得稀薄,管清闲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在这诡谲的梦境当中。
他猛地睁开双眼,面前一片漆黑。
管清闲下意识抓紧身下床单,喘了几口粗气后呼吸渐渐平缓下来,随后他抬手,强自镇定地推开不知何时盖在脸上的枕头,明媚灿烂的阳光倾泻在脸上的那一刻,乔榭逆着光的英俊面庞也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
乔大统领蹲在管清闲的床边,一手还按在枕头上。
管清闲:“……”
乔榭收回手,脸上没有一丝窘迫,他泰然自若地问:
“你枕头怎么在脸上?”
管清闲面无表情:“你给老子滚。”
乔榭不知悔改地戳了戳管清闲的脸:“啧啧啧,都什么时候了还睡懒觉,该进宫了。”
管清闲额角青筋暴起,一字一句声嘶力竭:
“给老子爬!”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作者将迎来考试,然而不但不慌还有一丝丝想爆肝码字……ORZ
第43章 相思
进了禁军值班房的门,乔榭扭头刚想张口,便见管清闲脚步一转朝小厨房奔去,速度快得仿佛被火烧了屁股。
乔榭叫了一声,见管清闲头也不回,只好高声叮嘱道:
“午饭多弄几个菜!”
话音未落,便见管清闲飞快窜进厨房,乔榭好笑地摇摇头,转身走了。
片刻,管清闲的脑袋从门框后冒出来,圆睁的眼警惕地扫了眼庭院,见庭中空无一人,他这才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徒弟,你看什么呢?”福喜看见他这小心的举动,忍不住压低了嗓音问道。
管清闲摇了摇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拉住福喜走到一旁,问道:
“福喜,成平郡主和凌将军大婚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后来我昏过去了,怎么一醒来却在我自己房里?到底是谁救了我?”
“徒弟,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得叫我师父。”福喜板起小脸,随后想了想,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当时婚宴上一片混乱,一伙刺客突然跳了出来,我都吓懵了!乔榭一下子就出现了,他和凌将军府上的人一同把那些刺客都抓住之后又突然跑了!是黑寿说府上不安全,要带我回院子里躲躲,我们刚回去就看见乔榭从你房里走出来,进屋一看,发现你昏迷着,头上脸上都是血,可吓人了……”
福喜的描述勾起了管清闲的回忆,浓重的铁锈味仿佛近在鼻尖,他有些反胃,于是打断了福喜:
“后来呢?”
福喜诚实地回答:“后来他就走了啊!当时我还以为你被他砍了,还是黑寿帮你擦了脸,我才知道那些血是溅上去的……”
管清闲机械地点点头,有些魂不守舍。
当时他只看见刺客的手臂如同泥塑的一般整个掉了下来,随后便不省人事,醒来没几个时辰又离开了平遥城,压根没时间过问当时的具体情况,他还以为自己是被凌府的护卫给救下来的,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乔榭……
想到这,再想想自己平日里对乔榭的态度,管清闲顿时觉得坐立难安。
他以前是不是对乔榭太苛刻了?
仔细想想,乔榭只不过是站错了阵营,好像也没有书中描写得那么罪大恶极……除了贪财。
没错,就是这样。
可是站错阵营这一点已经足够要命了,毕竟在《权谋天下》这本书中,八皇子景曦是男主,乔榭却坚定不移地当着老皇帝的左膀右臂。
虽说现在看来,乔榭和八皇子之间的关系不咸不淡,但两个人毕竟站在对立面,乔榭注定无法战胜拥有主角光环的八皇子,未来等待他的下场定然不那么美好……
想到这,管清闲忽然愣在原地。
等等!自己可是八皇子阵营的,这样说来,他和乔榭应该是敌对关系才对,可乔榭还救了他一命……这怎么算?
总不能恩将仇报吧!
先报恩,再敌对,也说不过去啊!
管清闲陷入沉思。
一旁的福喜见他撑着脸,表情十分深沉,于是拿了一些新鲜的食材放在案板上,利落地切菜。
反正徒弟每天都在偷懒,也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身为师父当然要以身作则,好好干活。
唰唰的切菜声十分有节奏,管清闲伴着这节拍,思绪奇迹般明朗起来,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思想误区——
为什么他和乔榭非要站在对立阵营?他完全可以把乔榭拉到八皇子阵营这边啊!如果他能说动乔榭成为八皇子景曦的人,就不用再纠结乔榭究竟是“恩人”还是“敌人”!
切菜声停了,福喜切完了满满一菜板,抹了抹刀刃,转身又走到食材区挑挑拣拣。
思路豁然开朗的管清闲却情不自禁一拍大腿跳了起来,欢欣鼓舞:
“太聪明了!我果然是天生的政治家!”
“什么家?”一颗脑袋从窗口伸进来,温和欢快的嗓音响起。
管清闲随意一瞥,只见景曦伏在窗棂上满面笑容,他顿时一个激灵,收回高高举起的双手恭敬道:
“参见八皇子殿下。”
“管高人不必多礼。”景曦摆了摆手,见管清闲起身,他略微往前躬了躬身,同时脸上笑意更深,压低声音问,“不知高人可知道,国师大人今晚会去何处?”
“……嗯?”
管清闲怔愣片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操着一个世外高人的人设,只得硬着头皮点点头,含糊地说:
“国师大人今晚的行踪,小人不太方便透露……八皇子不必心急,耐心等待便是。”
“这样啊……”
景曦眼中闪过一抹失落,但也没说什么。
管清闲见状忙打岔道:“对了,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来找乔大统领,只是他好像不在。”
说完,景曦正要转身离开,这时福喜提着两颗萝卜慢吞吞地走到菜板旁,将菜放下时还顺便扫了眼聚在一处的二人。
景曦眨眨眼,忽而叹了口气,神色不虞地开口:
“不过我想,乔大统领该不会想见到我。”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惆怅。
景曦说完正打算离开,突见管清闲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旋风般窜过来,紧紧握住他的双手激动道:
“不是这样的!其实我们乔大统领可想见您了,他现在不在,就是急匆匆出去找您去了!”
找他?
景曦眨眨眼,心里有些不相信,但望着管清闲激动到涨红的脸,他捧场地张了张嘴:
“真的?”
“当然是真的!”
管清闲恨不得指天画地发誓作保,他信誓旦旦道:
“您要是现在走了,等我们大统领回来知道和您错过了,他肯定会伤心欲绝,泪如雨下!”
顿了顿,管清闲提议:
“要不,您在书房坐一会儿?”
伤心欲绝?泪如雨下?
景曦摸了摸下巴,想象着乔榭怒睁着鹰隼般的眸子,淌着热泪发出后悔的声音,浑身触电般抖了抖,猛地一拍大腿——
这个画面,想看!
“走,去书房!”
“好嘞!”
管清闲麻利地跑出厨房,引着景曦走到书房,将他按在座位上,由于内心太过急切,连寒暄的话都说得颠三倒四,十分慌乱:
“我们大统领平日对您可尊敬了!日日朝思暮想甚是挂念……”
景曦的嘴角抽了抽,看向管清闲的目光中带着警告——
朋友,你别乱讲,大家都是有家室的人!
然而管清闲并未发现他眼中的深意,依旧挖空心思地想着如何在八皇子面前给乔榭刷一波好感。
从方才八皇子的话看来,他对乔榭应当存着笼络的心思,乔榭那边……管清闲不敢确定。
毕竟原书中,乔榭对八皇子景曦死缠烂打,现实却并非如此。
若是能先帮乔榭给景曦留下一个好的印象,或许这两人能不再敌对,而是化敌为友呢?
这样一想,让乔榭主动跳到八皇子阵营中也不算什么难事!
管清闲越想越美,在余光瞥见书桌后放着的画轴时,更是灵光一闪,想起一个能让二者关系缓和的东西,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拿起画轴又回到景曦身旁,目光灼灼道:
“殿下,我们乔大统领真的非常、非常爱戴您!”
“……是吗?”
景曦扯了扯嘴角。
爱戴什么的,打死他都不会信。
不过见管清闲如此认真笃定地举着画轴,他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好奇,想看看他接下来要干什么。
“是真的!”管清闲说着,将画轴塞进景曦手中。
景曦看看画轴,又看看管清闲:“这是……?”
管清闲喟叹一声,如同一个知晓真相充满智慧的旁观者,他指着画轴开口,回答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这是乔大统领想念您时亲手绘制的,每当闲来无事,大统领便会在此处打开画卷,以表对您的相思……咳咳,崇敬之情!”
没错,原书中的情节就是这么魔幻,追求不成只好画一幅肖像放在桌案上日日看上一遍什么的,现在想想竟然还有点悲情。
只不过管清闲一次都没见到乔榭对着这幅画暗自伤神就是了。
听了管清闲的介绍,景曦神情古怪。
“这上面真的画了我?”
见管清闲坚定地点点头,景曦的脸色顿时变得五彩缤纷起来。
怎么说呢……在外人面前冷淡是他和乔榭商量好的,可这肖像是怎么一回事?原来乔榭看见他收藏国师大人的画像时还笑他来着,怎么现在又藏了他的画像?还,闲来无事看一看?兄弟不是这么做的啊!
该不会……对他有什么想法?
景曦浑身一抖,手猛地松开,“啪嗒”一声,画轴就这么摔在地上。
管清闲一愣:“您怎么了?”
“没事。”景曦看看地上的卷轴,作势伸了伸手,佯装镇定道,“手有些酸。”
“啊?哦……”
管清闲莫名其妙地应了一声,见卷轴还躺在地上,忙上前一步拾了起来,正要还给景曦,却听后者突然道:
“这卷轴还是放回原位吧。”
管清闲的目的还没达到,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画轴,心中有些不甘:
“您不看了?我们大统领画工很好的!这上面的您肯定是丰神俊茂,英姿勃发!”
语毕,管清闲期待地望向景曦,却见后者缓缓抬头,漆黑如墨的瞳仁中映着画轴,还夹杂着一抹极为复杂的情绪。
深知“藏小像”这一举动的深层含义为何的八皇子内心深处是拒绝的——他对国师大人是一心一意的啊!
压根不想陷入“被兄弟觊觎”这种复杂的情感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