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小跑到炮制房后面的空地,董传林忙不迭撒开手,催着韩松去架柴生火,自个便往屋檐下走去。
借着月光,董传林在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的角落搬出一个竹筐。他双手托着底,以最保险的姿势小心抱着。
空地上多了一捆干柴和一个浅浅的圆坑,韩松拿着一根木棍扫去圆坑周边的枯树叶。安全防范意识很强。
架好柴火,董传林埋头在竹筐中捞捞捡捡,双手在出来时都满满当当。月光一印,躲在掌心中的宝贝显出真身。
“这板栗你哪来的?”韩松对此物的出现和诧异。制药村物资有限,这才板栗刚成熟的时候,要见到它可是一件难事。
“主管给我尝鲜的。”董传林挑眉:“前阵子我表现突出。”
韩松笑了,夸赞一句:“很棒。”
董传林笑得眉飞色舞,往刚燃起的火堆里掷板栗。一个个的板栗接连奔赴火场,溅起点点火光,比天上星还要耀眼。
一共是十颗,与前几日傅叔分得板栗数是一样的。
“秦主管对你很好。”韩松说着操心老父亲必说的话,“你要好好努力别辜负他对你的期望。”
董传林点点头,指着火堆原模原样回:“我对你也很好,你要好好对我别辜负我对你的心意。”说完他还狡黠地朝对方眨眨眼。
倏地,韩松发现了比火星还有耀眼的光——在他眼里。
一根根木柴架上,火势变得凶猛,不堪火力攻击的板栗时不时发出一声爆鸣。
董传林又开始埋头竹筐,这回拿出两根玉米和一根长长的铁签子。除去玉米外衣,串上签子,董传林将玉米串串交给韩松烤。
他又在竹筐中拿出两个大红薯,小心翼翼将其从周边往火堆里面推。
“这么大的红薯得烤多久啊。”韩松看着那个比他拳头还要大的红薯傻眼。
“我特意挑的最壮实的。”董传林丝毫不担心,“烤得熟了为止呗,好不容易折腾一趟不吃个饱哪成轻易回去。”
“你有没有想过火这么大,到时候外面全焦了里面可能还是生硬?”
做饭常识几乎为零的董传林无力强硬反驳,“……试试呗,说不定里面也熟了呢。”他笑笑,“你说是不是?”
韩松苦笑点头:“……是。”
串住玉米的铁签子传热快,不一会儿便烫的拿不住,韩松用一根树杈简易撑着,转身进了后面的林子。
怕招来人,董传林不敢高声喊,只得放低声音止住他,然而一点用都没。
片刻他便回来了,手里拿着三根翠绿新鲜的树杈。
一根拿来撑住玉米的另一头,牢牢地固定住。递给董传林一根,剩下一根留着自己控制柴火掌握火情。
董传林一会看看手中的木棍,一会看看对方的人,挣扎许久后他利落起身,绕过火堆走到韩松面前让他退后点,待他一挪位置便一屁股坐在他前头,往后一靠进了他的怀。
“你也不嫌热。”韩松无奈地笑,将空闲的手搭在他腰间。
前方是凶猛的火堆,后头是滚热的怀抱,烫得能化了厚冰。“不嫌,舒服得很。”董传林睁眼说瞎话,屁股往里挪,把最后一丝空隙挤没了。
板栗的爆鸣声伴随着柴火燃烧时的“噼啪”声一块响起,过了半晌,董传林探着脑袋手里举着木棍在火堆里扒拉。
这时,清透的月光不再美丽,反倒变得磨人。
头一低前头全黑,什么都看不清,头一扬只能看夜空。费劲千辛万苦,他终于在熊熊燃烧的火堆中找齐之前肆意丢掷的板栗。
掷时一时爽,寻时满是泪。
“黑灯瞎火的真烦人!”董传林抬手快速擦干因火熏出的泪水,掸去板栗壳上的黑灰。
韩松:“你要的不就是这种黑灯瞎火的感觉,现在不满意了?”他边说话边在添柴,烧得正旺的火堆被董传林一搅和灭了大半,还燃起浓烈的烟。
“满意满意!”董传林敷衍两句,搓手去剥板栗,他拿的是一个外表最丑的。有风吹外壳凉的快,顺利地剥去外壳他一触上里头的板栗肉便烫得缩手。
金黄色的板栗肉被无情地扔在地上,又是捏着耳垂又是有人吹风,手指这才迅速降温。
刚缓过神,董传林忙不迭去捡跌落在地的板栗肉。统共就十颗,掉一颗少一颗,不找回来可惜。
除去外面一层落灰的部分,董传林犹豫一会把它扔到自己嘴里。
浓郁的栗子香甜味直激味蕾,糯糯的粉感回味无穷,“好好次!”董传林竖起大拇指,眉眼弯弯。
韩松:“这么好吃吗?我想尝尝。”
“特别好吃!又香又甜!”董传林不绝夸赞之词,“我给你剥一个,我嘴里这颗掉地上了……”
董传林刚捡起一颗精心挑选的板栗,肩膀就被强劲掰直掰挺,他心里纳闷,一抬头便看见一张俊脸朝自己袭来。
“我不嫌弃。”
是英姿雄发气宇轩昂的俊,带着捕获猎物的征服,长舌单刀直入狂扫全场,迫使一切都臣服。
他心甘情愿地臣服。
一顿横扫千军吞咽入腹,韩松才心满意足,头往后移一些唇搭着唇呼气。呼出的气似乎也带着栗子的香甜,让人欲罢不能回味无穷。
董传林贪心地伸出舌头,试探性地往外探了探。
随即而来的便是比方才还要迅猛的攻势,他脑袋不受控制地往后倒,稳当地落在大掌中。
见着了比自己还要凶猛热情的吻,火光自觉羞愧地弱了几分,甘心当陪衬。
吻得正入迷时,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繁杂的脚步声,还伴随着呐喊尖叫。
两人极不情愿地分离,冷着脸往后看。
一伙高矮胖瘦均有的男子朝两人涌来,其中不乏有熟识的面孔。他们嘴里还嚷着:“不是着火!是有人在烤玉米!”
有人冲在前头看得清楚些,不仅看清了架在火堆上的玉米串串,还看清了两人紧紧相拥的姿势。
“还有人在这里乱/搞!”
第65章 第 65 章
听到乱/搞两个字,韩松的脸色瞬间黑下来,比只有微薄月光笼罩色黑夜还要慎人。
他扶起董传林,将他拉到身后,盯着那个口不择言的人。
看清韩松的脸后,那人吓得打颤,没气势地解释:“啊,不是不是……是我眼花看错了,没有人乱/搞。”
这番解释总让人觉得是欲盖弥彰,董传林怎么听都不对劲,探出头一看,果然,想歪的人不止是他。
他不禁扶额哀叹,早知道就忍一忍回去再亲了,不然也不会闹出现在这副被抓奸在床的惨样。
“怎么回事?”秦主管洪亮带着疑惑的声音响起,众人自觉地退后两步为其让道。
韩松拉住欲上前的董传林,抢先开口:“秦主管,是我在此生火产生了烟雾让大家误以为是着火。这点小事还让您跑一趟真是抱歉。”话完他又朝众人颔首致歉:“辛苦大家跑一趟了。”
本来大伙还有点怨言,大晚上不能好好休息,这会儿听到韩松诚挚的谢意后大伙心里憋着的气顿时散去,纷纷抬手说不要紧。
有人心胸宽广,有人心胸狭窄见不得人好,看到没人怪韩松后恨不得咬碎一口牙。
“小事?韩大哥怕忘了这儿的规矩?还是被风花雪月蒙了眼睛。“烦人精卢致明永远不会迟到,他站在秦主管旁边,昂着头阴阳怪气地说道。
“有事明说,没必要拐弯抹角。”韩松睨着卢致明,面容严肃:“今日夜黑,你还是瞪大眼睛瞧仔细些,这儿没人是你韩大哥。”
“你、你……”卢致明在旁人的窃笑中不甘心地放下指着韩松的手,用力地跺脚。
“别争了。”秦主管瞥卢致明一眼,他不情不愿地闭嘴。
扫视一圈四周,看到燃烧的火堆也能明白大概,特别是韩松身后还站着一个拼命朝自己使眼色的混小子,秦主管是想不明白都难。
“既然已查明不是着火,那大伙便散了,早些回去歇着。”秦主管摆摆手遣散众人。
“等等!”卢致明着急道。
“主管,此事不能就此作罢。您亲自立下规矩炮制房不得擅自生火,董传林身为炮制房学徒明知故犯,现在若不重重责罚岂不是误了规矩?以后还怎么管教其余学徒。”
“是天太黑还是你眼睛有问题?!”董传林忍无可忍,甩开韩松的手冲上前怼,“你也知道是不得在炮制房内擅自生火,这哪儿是炮制房哪儿是?你家炮制药材是在长满草的空地上?!”
围观群众也看不下去了,跟着呛他:“就是!屁大点事还在这耽误时间,你不想睡觉我们还想呢。”
“怎么就不是了?生火的地方离炮制房只有几步路,夜里风大,这儿枯树叶又多,万一不小心火势蔓延烧了屋子怎么办!不能因为灾难没有发生就视而不见。”
董传林生火的这块荒地就在炮制房后面,离得确实不远。有个别围观群众被说动了,帮腔道:“有道理,万事还是要小心为好。”
卢致明听到附和声后头昂得更高,声音更加傲慢,“生火一事本就危险,况且你们俩还不认真对待,只知道谈情说爱搂搂抱抱。”
他蔑视地看两人一眼,吐出四字:“伤风败俗。”
“你再给老子说一遍!”董传林怒不可遏,撸起袖子往外冲。
这人嘴是在是太臭了!不好好收拾收拾他还以为老子是吃素长大的。
“公众场合还请注意分寸。”韩松说请字是是咬着牙说的,其中的怒火不言而喻。他拉住冲动的董传林,以最文明的方式解决问题。
论武力对手还太弱,不值得他动手,让董传林动手就更不配了。
定住董传林,韩松转身在火堆中抽出一根燃烧得最旺的柴,疾速一挥正巧从卢致明面前划过,惊得他忙不迭后退几步。
“你好生看清楚,这儿哪有枯树叶,又怎会燃烧至炮制房?”火光照印着光秃秃的大地,别说枯树叶,就连杂草就没见踪影。
在卢致明疑惑之时,火光顺势一转照亮远处,一团枯树叶堆成小山。
“生火不当导致的后果我比你更清楚,所以还未点火之前我就处理好了周遭环境,以免发生意外。”话落,韩松不咸不淡地补充:“大伙都是有常识的人。”
卢志明倏地红了脸,面容扭曲,在火光的印照下格外喜庆。看得董传林忍不住笑。
“还有……”韩松牵起一旁偷笑的董传林的手,敛容屏气道:“我与传林的关系众人皆知,从未隐瞒。我俩坦坦荡荡不惧人言,但不代表可以任由人诬陷。你若不喜男子结成一对那便找朝廷说去,光在这里假威风只会显得你很怂。”
韩松也不直说卢致明是针对他俩,反倒是把他气冲冲的状态说成是看不惯男子相爱,直接把矛盾扯到了朝廷颁布的律法上。
高,实在是高。董传林看着韩松,心想怎么之前没发现他还如此能怼人呢。
制药村中男子相爱的不止是韩松和董传林一对,韩松这番话出来后有人怒了,嚷嚷着让卢致明说明白。
“敢情你是在指桑骂槐?!”气得直跳脚的这位是爱好男的男子,听说他与未婚夫将在下半年成亲。
“你有胆子跑到傅叔杨叔那儿去骂他们伤风败俗啊,欺负我们这些老实人算什么好汉。”他淬口唾沫骂道:“怂货!”
一番话说得是畅快人心,董传林呲着牙无所畏惧地看着卢致明。来啊,你不是要泼脏水吗?看谁泼的更高更好啊。
“强词夺理!你们欺人太甚!”卢致明气势弱下来,不敢再多言。傅含章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差,而且极其护夫,他可不敢惹祸上身。
“够了!”看戏看饱的秦主管恰时发声,凝着卢致明道:“韩松生火虽有错但胜在准备充足,无功无过。但你刚刚那番话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卢致明不服气:“秦主管,我没有错都是他们……”
“别解释了。”秦主管抬手止住,“你回去好好反思,这两日先歇着别去炒药了。”
听到回去歇着这四个字卢致明整个人都慌了,结结巴巴地辩解:“我、我都是为了大家的安全,这才、这才严肃的,我没有恶意……”
“我的话你也不听了?”秦主管音调不疾不徐,卢致明听着却浑身打颤,“不敢,致明听令。”
“还有你们俩。”秦主管瞪偷笑的董传林一眼,正色道:“让众人陪你们闹一场实属不该,理应责罚。如何责罚我还未想好,先去我书房候着反省吧。”
离走时,他又招来小厮,道:“将这些吃食全部没收。”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回屋,个个恨不得健步如飞早日躺床上休息,只有卢致明步履沉重,紧握拳头低声怨骂。
怨是怨秦主管的偏心。
同样都是有错回去反省,凭什么他们只需要去书房一趟,而他要停工两天?如今学习任务如此紧张,停工两天还怎么跟上进度。再者把人叫去书房,谁又知到底是责骂还是装腔作势。
偏袒的心实在明显。
这边,偏心的秦主管把人带到书房后假模假样地训斥两句,而后便被小厮呈上的收缴的吃食勾住魂。
比拳头还要大的红薯一直在火势适宜的柴火烘烤,外皮焦脆肉质黄嫩,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做为惩罚,我要没收一半的吃食。”
“秦叔,您想吃就直说呗,还提什么没不没收,多见外啊。”董传林笑道:“您想吃什么拿就是,不必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