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子般的眼睛咕噜咕噜的乱转,翟煦一手揽住江池,将他带到他身侧,躲过撞上来不断推搡的人群。
在翟煦的保护之下,江池与翟煦上了桥,江池手里提着一个大红灯笼,上面的桃花图案若隐若现,每一面都有,连贯成簇簇璀璨绽放的饱满桃花,江池很喜欢,每每往前走一步,都要停下看看翟煦,直至他跟上来,再继续迈步前行。
“长暨,那边放了好多孔明灯。”江池站在桥上,往右侧边看,无数的孔明灯徐徐往上升腾,化为梦幻的画卷,淡淡的昏暗烛光,映衬着淡黄色的灯,一股脑的往上,渐行渐远,重重叠叠的一个跟着一个的往上升。
江池看的蠢蠢欲动起来,朝着翟煦笑。
“想玩。”
江池重重点头,因为笑,眼睛变成月牙的形状,点缀着斑驳而耀眼的星光。
“徐立。”徐立立即递上孔明灯,这是方才徐立唤人买来的。
江池咬掉最后一个冰糖葫芦,拉着翟煦,带着孔明灯就往远处的桥上跑去。
跑到桥上,江池已经是气喘吁吁,反观翟煦,脸不红心不跳,竟是连呼吸都不曾不稳过。
江池拿着孔明灯兀自忙活起来,点上灯,干瘪的孔明灯变得充实起来,江池走到桥头,顺着风轻轻松开,看着孔明灯一点点上升,与其他的孔明灯混合在一起,江池闭上眼,唇角微动。
翟煦靠在一旁,江池揽住翟煦的手,“长暨,我听说放孔明灯许愿是会实现的,你要不要试试。”
“阿池许了什么愿。”翟煦捏住江池的鼻尖,轻轻往上推成了猪鼻子。
江池瞪了他一眼,“许了愿是不能说出来的,不然就不灵了。”
“你真的不试试。”江池偏头,眸底的跃跃欲试非常浓厚。
“那便试试。”翟煦一答应,江池便拿了一个放在翟煦手里。
江池是看着翟煦将孔明灯打开,点灯,放飞,男人的眸光深邃淡漠,冷硬的线条传递无尽的距离感,无形之中,望向他带着的丝丝柔意,江池歪着头朝着他笑,“你都没许愿吗?”他看翟煦都没闭眼。
“小傻子。”翟煦的手落在江池脑袋,凌乱了他额前的发丝。
他要阿池待在他身边,永远。
翟煦不信鬼神,只信事在人为。
马车停在江府的瞬间,江池内心情绪翻涌,下了马车,江池望着熟悉的大门,脑海中闪现过小江池拿着小包,坐在破马车上,风吹起帘子,江府大门一闪而逝的场景,比起那时,现今的江府气派许多。
大门打开,江跃等一大家子,包括老太太都走了出来,一片片跪在地上,江池心底一片畅快,多年前将他弃之如敝屐的江家人,今日卑微的跪在他面前,原主的情绪过于浓厚,甚至压过了江池。
江池落在扑通直跳的心脏,脸色愈发冷峻起来。
翟煦拉着江池进了江府,江府众人才缓缓起身,江跃与冯枚的脸色仿若锅底,黑沉沉的。
“我想去我的院子看看。”江池挠了挠翟煦的掌心,痒意似乎不曾传递,翟煦面不改色的紧扣江池的手,“朕与你一同前去。”
江池所住的院子较为偏远,距离主院需走个一刻钟,愈走愈发荒芜。
院子收拾的很干净,久未有人住,空气中混杂着灰尘的呛人味道,跟在后方的陈庆立即拿出随身准备的香,放入燃炉中,直至空气的味道一点点沉淀下来,翟煦与江池才迈步进入院内。
江池四处逛着,记忆中的许多东西都没了痕迹,想来江家将原主送走后,这院子便没人住过,还是看在翟煦的面子上,江府才清理出来。
原主的院子也就一点好了,宁静悠远,无人打扰,按照江池与翟煦的习惯,徐立和陈庆将院子布置好后,便将空间交给了江池与翟煦。
茶香悠淡,翟煦抚平江池微皱的眉心。
江池望着翟煦,起身挤到翟煦的位置,钻到他怀里。
“长暨,人的心都是偏着长的吗?”江池在翟煦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小时候我就知道我和江婷、江祁他们不同,江跃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给他们,只有他们不要的,才会扔给我,娘亲逝世后,本来还有奶娘护着,后来奶娘也不在了。”
“被送去寺庙那天,明明是冯毅的错,江跃连给我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连夜将我送去了寺庙。”
“寺庙的生活可难熬了,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
江池絮絮叨叨的说着,兴许是原主的心情影响,心里积累了太多委屈,又或许是触景生情,江池和翟煦说了很多,最后竟是在翟煦怀里睡着了。
翟煦抱着江池上了床,给他盖好了被子。
第二日江池醒来时,床上没有翟煦的身影,在陈庆的伺候下,江池洗漱好,出了院子。
清晨的空气清新,江池绕着小道往主院前去,回到江家,他也应该去向老夫人问问好,毕竟,曾经在这个冷漠的江府,老夫人是唯一一个对原主疼爱至深之人,至于为何原主会被轻而易举的抛弃,理由还待商榷。
若抛去江府的这批人,江府内的景观还算过得去,楼台水榭,假山流水,景色宜人。
远远的,江池便望见徐徐走来的冯枚,江池扬唇一笑,昨日里在他面前卑躬屈膝,想来那股子怒火是难以平息的。
第38章:阴谋
冯枚的容貌中等偏上,挺漂亮的一张脸,常年的养尊处优,那张脸还是一如记忆中那般没怎么变,“母亲。”
“我可担待不起你的一声母亲。”冯枚冷嘲热讽,眼窝处还带着掩饰不住的乌青之色,“江池,你怎么这般狠毒,婷儿如何招惹你了,你要这般害她。”
昨夜里,冯枚收到了宫里捎回来的信,得知里端的内容时,冯枚整夜没睡,只要一想到婷儿在宫里受苦,且还是拜那个小畜生所赐,冯枚就恨不得让江池死,但是理智阻止了冯枚,皇上还在,有皇上当江池的靠山,她动不了他。
“我害她。”江池抿着唇笑了笑,冷冽的眸光狠狠砸在冯枚身上,看的冯枚头皮发麻,“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一开始想要置于死地的是你,买通方丈,让我在困苦中挣扎,不过,不幸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我遇到了皇上。”
“说起来,还应该感谢你。”江池摘下一片叶子,一点一点的弄碎,扔在地上,“当年江家欠江池的,我会一笔一笔的讨回来。”
“至于江婷,知道她现在为何生不如死,就像你一样,被抓到了把柄,所以说,当初为何不斩草除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江池一脚碾在叶子上,“放心,江婷不会孤单的,有整个江家陪她。”
冯枚死死盯着被碾压的看不出是一片叶子的残渣,紧咬住下唇,眸底戾气蓬发,“江池,是你逼我的。”
老夫人住在梧桐院,院子里的梧桐树枝叶繁茂,树干粗厚,需几人合抱才能抱住,原主幼年最喜欢的就是绕着梧桐树转圈圈。
徐姑姑将江池迎了进去,江池进入室内,老夫人坐在软塌上,中气十足,看见江池笑得脸上的褶子折合在一起,仿若一朵灿烂盛开的菊花。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徐姑姑奉了热茶,老夫人被搀扶着坐好,“你别怪你爹,当年他也是迫不得已,现今你是皇上的枕边人,帮助江家,说到底也是为你自己谋取保障,只有家族繁荣,个人才能更持久……”
老夫人说了许多,主题多半是围绕江家,让他别埋怨江家,江跃与他血浓于水,有江家,他在如何,也受不了多大的委屈。
江池心底冷嗤,原主所受的委屈,早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受的足够,一朝俱荣,一朝俱毁,这不适应于江家和他。
他迟早要让江家毁于一旦。
在梧桐院待了半个时辰,江池打算去瞧瞧从小照顾原主的奶娘,也不知,这位奶娘现在是否还在江家。
江池带着陈庆在府里乱转悠,路上遇见林管家,江池迎了上去。
“大公子。”
“林管家,不知从小伺候我的奶娘身处何地?自离开江家后第一次回来,奶娘养了我那么多年,我想看看她。”江池情真意切,林管家未曾有过多的怀疑。
“公子说的可是秀嬷嬷。”
“是的。”江池搜寻脑中的记忆,原主的那位奶娘名字中确实有个秀字,只是不叫秀嬷嬷。
“自从公子走后,秀嬷嬷便生了一场大病,重活不能做,老爷夫人体恤秀嬷嬷,将她养在府里,公子若想去,奴才带公子亲自前往。”江池微微点头,跟上了林管家的步伐。
秀嬷嬷住的地方确实远,途经一个又一个院子,走了大约半个小时才抵达目的地。
院子较为破败,枯叶掉了满地,林管家站在原地,“公子,秀嬷嬷便住在里面,奴才还有事便先行离开。”
江池瞟了陈庆一眼,推开门,迈步进了院子,院内不算很大,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以及枯叶堆在一起的腐朽味道,江池皱了皱眉,紧接着身后一重,有人捂住了他的嘴,乙醚的味道在鼻翼间蔓延,江池直接昏了过去。
“搞定了。”
“这应该不会出事吧,若是暴露出来……”
“夫人自会处理好,那一百两银子可是足足的。”
“可是,大公子是皇上的人。”
“别可是了,皇上又不在,快点,误了时辰你担待的起。”
两人抬着江池就跑,在两人未曾注意到的地方,江池挑起眉给了陈庆一个眼色。
陈庆快速的从地上爬起来,悄悄跟了上去。
“人都带来了。”冯枚瞟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江池,像是在看一件货物,想到信中的内容,冯枚一脚踢在江池腹部,江池强忍住疼意,身体下意识的蜷缩。
“人就在外头。”略微憨厚的声音响起,一股子令人恶心的视线几乎黏在江池身上,江池保持蜷缩的动作,以免打草惊蛇。
“夫人,江池长得倒是像个娘们似的,皮肤滑的很,能不能让我先尝尝味道,免得便宜了外间的蛮人。”冯毅色从心起,视线在江池身上逡巡。
“如果你想死,大可以试试。”冯毅一个战栗,退了几步,“皇上的人,我一饱眼福就够了。”
“将那人带进来,皇上与老爷差不多过来,准备妥当,别留下一丝痕迹。”冯枚扬起唇,居高临下的看着江池,“这次,我要让你一败涂地。”
冯枚快意一笑,走了出去,紧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有人倒了一杯水,朝着他的方向走来,江池倏地睁眼,朝着来人扑过去,他的脑袋重重砸在桌角,人虚软的瘫在地上。
江池整理好衣衫,跑了出去。
“主子,这里。”陈庆朝着江池招手,江池偷摸着跑了过去,“人呢。”
“奴才刚刚将人撞了进去,里面香炉里燃着迷情香。”
“啧啧,小庆子,你变坏了。”
“是他们居心不良,若非主子早点发现。”陈庆不敢想,若真的得逞,主子会承受怎样的后果。
“这江家人,还真以为我还是那个原地挨打的江池。”在经历过慈宁宫一事后,他早就不是那个单纯天真的江池。
林管家漏洞百出,一个奶娘,不可能会住一个独立的院子,而且,林管家带着他们分明是在绕路,原主虽然多年未曾回到江家,但是对于江府的记忆还是有的,林管家带着他们去的地方分明是废院。
第39章:奶娘
再者院子里枯叶繁多,铺满了厚厚一层,分明没有人住。
江池干脆将计就计,让陈庆假装昏迷,到达目的地后等待时机,迷情香是陈庆随身携带的,顺势放入了香炉中,只等冯枚与冯毅经过,来个措手不及。
结果,却是冯枚设计的老套的陷害戏码,捉奸在床。
一想到翟煦,江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若是被翟煦看到他与其余人躺在一间床上,他的结果,可想而知,翟煦那种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人,怎么可能容忍。
现在,换了主角,不知冯枚可喜欢他相赠的大礼。
江池与陈庆穿过假山走到凉亭,陈庆将江池身上的灰尘拍干净,慢悠悠的朝着夕羽阁走去。
走在岔路口的位置,江池与林管家正面对上。
“大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管家的震惊极大的愉悦了江池,江池挑了挑唇,“林管家,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为何就不能在这里?”
林管家心乱如麻,快速的朝着夕羽阁前去。
江池带着陈庆悠悠的走着,走到院子里时,望见了脸色铁青的翟煦,里端隐隐传达的喘息与哭喊声,乱七八糟的声音夹杂在一起。
翟煦看见江池的瞬间,神色松了松。
“礼部侍郎江跃,内宅尚且不安,国事亦不能强求,近半年,便沐休在家即可。”翟煦神色冷峻,捂着江池的耳朵出了夕羽阁。
江跃遥望着翟煦与江池离开的身影,迈入了夕羽阁房间,冯枚与冯毅衣衫凌乱,身上满是暧昧的痕迹,看见江跃的瞬间,冯枚扑在江跃的腿上,“老爷,是江池陷害于我,我是无辜的。”
“妈的,不知廉耻。”江跃狠狠一巴掌扇在冯枚脸上,冯枚的脸在几秒内快速肿了起来,“你就这般饥不择食,连亲侄儿都下得去手。”
“你就等着休书吧,江家配不上你冯枚。”
江跃拂袖而去,冯枚仿若疯子般,将房间内的所有东西掀翻在地,就连冯毅也未曾幸免。
翟煦与江池回到自己的院子,翟煦一把捏住江池的鼻子,“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翟煦一口咬在江池的唇角,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他,动作间带着一丝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