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的剧烈响声在徐立、陈庆心底激起波澜,起伏不断,尤其是陈庆,担忧自家主子的倔强性子,近段时间主子与皇上的相处他都看在眼里,主子是打心底欢喜,然而,昨日的心如死灰也是真的,即使在睡梦中,也是默默淌泪。
折腾了近两个时辰,翟煦才离开偏殿。
江池大病初愈,脸色本就带着病态,此番折腾下来,脸色更是苍白如纸,唇毫无血色,唇角有一抹淡淡的殷红之色,这是江池一直咬着下唇而留下的痕迹。
陈庆一进入寝殿看见的就是这般场景,心里酸涩的厉害,对江池的怜惜更甚,忍不住抹了抹眼睛,“主子,您势单力薄,别和皇上硬碰硬,这对您的处境不好,况且,近段时间皇上几乎日日来偏殿,这早成了众矢之的。”
就连陈庆去御膳房拿膳食时,其他宫的人表面上恭维不断,实则谁不想让偏殿的主子、奴才倒霉。
江池松开了唇,目光呆滞的盯着绣着精致花纹的帷幔,一行清泪落下,没入发间,江池将额头的湿润抹去,徐徐闭上眼,“小庆子,我要沐浴。”
江池的吩咐落下,陈庆立即吩咐人前去准备。
屏风遮挡,屋内水汽环绕,视线略显朦胧。
江池将所有人都遣散出去,穿着里衣坐入木桶中,滚烫的热水触及皮肤,江池感觉整个身子缓缓热了起来。
脑袋还是混沌的,身上留下的斑驳痕迹与身下的钝痛提醒江池他刚刚承受的暴行,小庆子说的没错,在这个未知的世界,规矩、阶级森严,身为一个男人,他成了一个附庸,需要依附于翟煦。
有句话翟煦说的没错,他是帝王,在他的所属区域范围内,里面的所有都是他的,你不想死,就只能讨好他、顺从他。
江池将自己潜入水中,视线之内皆为水印,逐渐被剥夺的呼吸,身心放松时,整个身体往下坠落的轻松感,江池盯着愈发遥远的水面,徐徐闭上眼。
这段时间他受到翟煦的庇护,躲在温暖而无害的温室中,花开灿烂,却不想,温室的花朵,是主人随时都能采摘、践踏的。
江池猛地付出水面,大口的喘气,因为呼吸急促的缘故,呛了水,江池咳嗽着,里衣被江池扔到外面。
现今他所面临的处境确实是他无力改变的,但是,他可以改变自己,生存于残酷的大环境中,寻找漏洞,从而逃脱。
要他心甘情愿的当苏岩的替身,不可能。
江池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愈发扎手了,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他的头发已经长了几厘米了。
“小庆子。”听到声音,陈庆轻声进了寝殿。
“帮我穿衣。”
感受到自家主子完全改变的气质,陈庆绷紧的心弦一松,在江池看不到的地方,长长松了口气,自家主子终于想通了。
里衣,内衫,外衫,一层接着一层的套上来,江池看着摆放在床上的几套衣服,指了指那件浅绿色的外衫,“今日就穿那件。”
陈庆微微愣神,江池已经伸出了手,陈庆帮着江池穿好衣服,腰带扣好。
江池下巴微仰,刚刚洗完澡,眸底还带着氤氲的水汽,阻挡之下,陈庆竟是看不透此时自家主子想的是什么。
江池拍了拍陈庆的脑袋,“愣着作甚,我饿了,病刚好,想吃点清淡的东西。”
“好的,奴才这就去拿。”
江池的日常起居又回到了往常,用膳,午休,看书,练字。
雷打不动一个时辰,长时间的坚持,江池的字虽然赶不上翟煦,但比起一开始的狗刨字,现在要好上很多,甚至隐隐带着翟煦字体的风格。
刚劲有力,霸气外露,杀伐果决。
江池放下毛笔,看着自己练的字满意的点了点头,“小庆子,过来。”
陈庆屁颠屁颠的跑过来。
“看看你家主子练的字,很完美,有没有。”在江池的耳濡目染之下,对于自家主子是不是蹦出来的新词,陈庆已经习惯。
陈庆看着宣纸上写着的几个大字,旁边就是皇上给的临摹帖,两相对比之下,陈庆诚实的保持沉默。
江池无声叹气,“哎,养了个白眼狼,连夸夸我都不知道,算了,我饿了,滚去拿膳。”
下午又下了雪,纯白的雪笼罩下来,视线之内,银装素裹,江池本就是南方人,对于雪有着强烈的热情,心里早就想撒了欢的跑出去。
第13章:你在挑战朕的耐心
但想着空空的正在抗议的肚子,江池对比下来,觉得还是先填饱肚子比较重要。
“怎么还不去。”江池将视线从外面移回来,看着还呆在原地的陈庆,忍住想要踢他一脚的冲动。
陈庆欲言又止,江池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有话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主子,那晚膳,需要拿皇上的份吗?”
“你是猪吗?他派人来通知了吗,没有你还拿个屁。”江池将宣纸揉成一团,就朝着陈庆砸去,纸团砸在脸上并不痛,但也成功将陈庆砸醒,心急火燎的带着人朝御膳房前去,自家主子最在乎的莫过于吃和……皇上了。
龙珏殿
翟煦一整日心神不宁,奏折看不进去,就连和大臣商议事情都是满脸不耐的模样,搅的人心惶惶,时时伺候的徐立叫苦不迭,皇上随时随地释放的低气压,龙珏殿伺候的人连呼吸都不敢过于肆意,就怕皇上的怒火牵扯到自己身上。
“徐立,奉茶。”翟煦看着已经没有茶的茶盏,不耐的将书合上。
徐立身子一抖,快速奉上。
还没过一秒,连带着茶盏被掀翻在地,玻璃破碎的清脆声像是砸在众人心底,包括徐立的所有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不敢出声。
“废物,连杯茶都奉不好。”翟煦挥了挥手,将书重重砸在龙案上。
只要一想到江池倔强的模样,翟煦被勾的心痒痒,想让江池向他臣服,心里又有些顾忌。
“皇上恕罪,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徐立重重磕在地上,翟煦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一脚踢在徐立身上,“去偏殿。”
陈庆走后,江池看着殿外的白雪蠢蠢欲动,在殿内逡巡着,果断的戴上了帽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出了殿。
院子里的雪江池特意吩咐不让扫,就是等着这一刻。
江池披的是月白色的披风,将自己几乎裹成一个球,像只小鼹鼠般在院子里踩来踩去,雪嘎吱嘎吱的响,地上有点滑,江池好几次差点摔倒,都被自我完备的平衡力化解了危机。
跑的全身发热,江池捧着雪往空中洒,装作是还在下雪的模样。
翟煦到达偏殿,不由自主的放慢了步伐。
少年裹着月牙白披肩,细碎的雪从空中飘落下来,打在他的脸上,愈发衬的他肤色白皙,鼻尖与脸颊因为冷风吹的缘故,染上了一层绯红,翘长的睫毛染上淡淡的白,眼睛晶莹剔透,仿若他眼中便是整个世界。
翟煦的心莫名的发软,一开始将江池带回宫,只是因为江池与他相似的容颜,看着他的脸,就好像苏岩待在他身边,但是,逐渐相处,翟煦发现,相比起苏岩温润如翩翩贵公子,江池身上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痞气。
会哭会闹会撒娇,对于不喜欢的东西表达明确的拒绝之意,对事物格外偏爱,若是不惯着他,他能一天到晚不停嘴,活像只小老鼠。
江池正玩得不亦乐乎,陈庆拿着晚膳回来,恰好碰见翟煦,跪下行礼,“参见皇上。”
被惊醒的江池,震惊的朝着翟煦的方向,身体的平衡感骤然失去,整个人朝着地上砸去,翟煦看着江池宛若受惊的小兔子,惊恐的朝着他的方向望去,下意识的,翟煦跑过去,将江池捞入怀中,稳稳的站着。
有惊无险,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若是翟煦接住他,自己吃了个狗啃泥,那就有的玩了,江池忍不住默默的想,脑袋藏在翟煦怀里,唇畔那抹坏笑似有似无。
翟煦抱着江池进了殿,江池挣扎着从翟煦怀中下来,自发的跑去烤火,手掌火烧火烧的疼,江池知道,这是玩雪的后遗症。
陈庆摆好了膳食,被翟煦叫去给江池换了干净的衣衫与鞋,江池才被送来用膳。
晚膳偏清淡为主,江池的胃口并不怎么好,草草吃了些,便拿着糕点往嘴里塞。
成功被翟煦阻止,徐立撤去了甜腻的糕点,在翟煦的监督下,江池吃了满满一大碗饭。
用了晚膳,两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像是往常般相处,江池今日的任务完成,窝在贵妃椅上看书,翟煦坐着,身前放着一杯热茶,热气缭绕。
“皇上,我问你件事。”江池将书合上,比起内容冗长而滞涩的古书,江池还是喜欢现代的简体言情小说,轻松搞笑不费脑。
“你说。”翟煦连头都没抬,端着热茶轻轻抿了一口。
江池瘪嘴,也不怕烫到了舌头。
“关于皇上今天所说的,我想明白了,作为一个替身,需要有替身的自觉,我想问问皇上,关于苏岩的一切事宜,模仿就需要模仿到位,不能半吊子。”
“江池,你在挑战朕的耐心。”手中的热茶被翟煦掀翻在地,舌尖几乎被烫到麻木。
翟煦感觉自己的地位收到了挑战,被江池挑起的怒火缠绕在心间,烧的他心肝肺都在疼,翟煦迈步走到江池身边,一手拉住他狠狠啃在江池的锁骨上,“如果你想试图激怒我,不得不说,你做到了。”
江池吃痛,咬住即将溢出来的痛吟,这人怎么跟只狗一样,随时随地咬人。
“江池,别再提苏岩,不然,朕不能保证你的脑袋还能好好的。”
满满的威胁意味,江池压下心底的恼怒情绪,化为一只毫无威胁的小奶猫,朝着翟煦喵喵的叫唤。
一夜缠绵,江池腰酸背痛。
清晨翟煦起身离开后,江池撑起身子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乌漆墨黑,伸手不见五指,江池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既然翟煦不让他提,那他便不提。
转眼间到了除夕,翟煦身为一国之主,很明显忙碌起来,按照平日里,一有空翟煦便会往偏殿跑,今日直至傍晚,江池都没见到翟煦的身影。
除夕这个日子,江池等了很久,近段时间,江池偷摸着了解许多信息,西越虽是架空世界,但是除夕、春节与现代般,节日隆重,皇上、太后、后宫妃嫔对除夕都很看中,除夕当晚,几乎所有人都会出席。
第14章:谋划出宫
除夕夜,正是所有人松散的时刻,也是江池逃出宫的最好时机。
出宫需要令牌,江池昨日里偷偷拿了徐立的出宫令牌,并且做了一个假的以假乱真,徐立暂时不会发现,这还多亏了翟煦,江池让陈庆将徐立引入殿内,令牌一时不察落在殿内,陈庆交给徐立的便是江池做的假令牌。
令牌得手,江池只等入夜。
夜色愈发深了,翟煦坐在首位之上,太后、后宫妃嫔,四品以上的朝廷大臣,尽数聚集一堂,看着无聊的歌舞,听着没营养的话,翟煦心底升腾无端的怒意,这般还不如抱着偏殿的小家伙。
“徐立。”
“皇上。”听到翟煦的声音,徐立立即凑了过去,“偏殿那边如何。”
“公子用了膳,现在在殿内练字。”翟煦朝徐立摆了摆手,唇角不由得勾了起来,再熬过一段时间,就去偏殿。
翟煦处事肆意,但是在除夕这种的大日子上,翟煦的分寸还是有的。
今日是除夕,江池给所有奴才都告了假,好不容易有个假,所有人都很兴奋,看着江池满满的感激,陈庆坚持要陪着江池,被江池给赶了出去。
殿内空无一人,江池摸出他从陈庆那里拿来的太监服换上,将帽檐压得低低的,一出殿江池被冻得一哆嗦,遥遥的忘了偏殿一眼,毫不回头的潜入黑暗中。
摸着黑,江池躲避着,顺着小路走,几次差点撞到巡逻的侍卫,江池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好像随时都会跳出来般,江池捂着胸,攥紧了冷冰冰的出宫令牌,心脏跳动的幅度慢慢趋于稳定。
眼看着抵达南门的距离愈来愈近,黑黢黢的夜空中,大片大片的烟花腾空而上,绽放出璀璨夺目的花朵,伴随着宛若箭矢般咻咻的声音,烟花的图案重叠在一起,一片消散的瞬间,另一片补了上来,源源不断。
江池看了一会儿,指甲抠在令牌的尖锐将江池惊醒,江池走的步伐加快,终于抵达南门口。
“现在出宫,没什么急事就回去。”江池特意将帽檐压低,就是为了掩饰,再加上江池长得瘦小,看起来特别好欺负。
侍卫长得人高马大,这个时间点还在南门口候着,对于达官贵族不能发的火,自然是压低了踩,此时江池就是那个被压低了踩的人。
江池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将令牌递给侍卫,“这是徐公公的令牌,为徐公公办事,还需要你们插嘴不成。”
“公公这边请,他不懂事,还请公公别放在心上。”另一侍卫听到徐公公的名字,连忙朝着江池道歉,卑躬屈膝的将令牌递给江池,将江池送了出去。
直至不见江池的踪影,一拳揍在另一侍卫脸上,“不要命了,徐公公你也敢惹,徐公公可是皇上身边的人。”
听到皇上,被打的侍卫唯唯诺诺的闭了嘴,连个屁都不敢放。
出宫的那一瞬间,江池从里往外都传递一抹舒畅,那是自由的味道,就连湿透的背后江池都来不及顾忌了,从今天开始,他不再是养在牢笼了的金丝雀,海阔天空任他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