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给他看的还有这次晏仲舒高中状元娶了丞相之女风风光光,而他却只做了个跑腿管事娶了个平凡愚昧的婢女。
生的儿子也从小在府里战战兢兢照顾小少爷小小姐,又娶了个泼辣无盐女,生的子女也为奴为婢......
另一个“原本”的命运,却是他与晏仲舒完全掉了个个儿,他从小就生在耕读之家晏家,自幼聪明好学。
母亲姐姐照顾着,每日只需看看书写写字,少年考试一路顺通,十三秀才,十六举人。
到了十九就上京赶考,成了最年轻的状元郎,娶了丞相女身边又有一群莺莺燕燕红颜知己,朝堂上有老丈人扶持又有陛下看重,一生权高位重死后留名青史。
而原本的少爷,则成了在他身边鞍前马后谄笑献媚的小书童、小管事,娶了婢女再生了一堆为奴为婢的子孙后代。
到老了因为孙子犯了事,一家子被绑了送去官府,发配了边疆......
平安摸着手心里的小药瓶,盯着篝火眼神明明灭灭。
最后,平安小心的转头,看向躺在草堆里睡得正沉的晏仲舒,心砰砰跳个不停。
不由自主变得粗重的呼吸引得打坐闭目的道姑睁开了眼看了过来。
平安吓得手一哆嗦,明明还没干什么,却是已经心虚得不行了。
道姑对着平安微微一笑,而后闭目。
“文曲星君不必惊慌,我本是天上朝霞仙子,此番特意下来助你渡劫的。”
突然在耳边响起的女声吓了平安一大跳,身子狠狠一抖,紧张的左看右看,最后将视线落在了对面的道姑身上。
而道姑也似回应般的睁开眼睛对着平安颔首一笑。
“星君不必惊慌,这是仙家手段,旁人是听不见的。你若想说什么,只需在心中默想就可。”
平安这才稍稍放松,稳住心神试着在心中默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闭目养神的道姑对于平安的胆小怕事十分看不上眼,不过这人是老祖选中的,她也没质疑的资格,于是放缓了声音为平安一一解答。
雷霆那边从头听到尾,连平安被拉进壁画跟一群鬼女嘻嘻哈哈打闹都听得一清二楚,此时又要听一遍这些妖怪编造的毫无逻辑异想天开的谎言,雷霆无聊得都想真睡过去了。
可惜这些声音对他来说就跟别人正大光明说话一样,除非这些人自己不说了,他也没办法让人家安静点。
最后听了一耳朵的如何如何谋害自己,雷霆装作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挠了挠耳朵,吓得平安又是一个哆嗦。
聊斋3
哪怕明知道雷霆听不见,
平安还是死活不敢跟道姑再多说什么了。
至于那位气质阴郁的剑客,
从头到尾都跟一木头桩子一般毫无存在感。
平安手中那枚药丸能遮蔽天道窥探将晏仲舒的命格转到他身上。
当然, 命格都没了,
一个人的生命也就被斩断了。
事后,
道姑会将平安化作雷霆的样子。
参加会试的事两人还没谈到,
不过连天道命格都能糊弄转移,
区区凡人界的科举考试,如何能难道他们?
不过就雷霆看来,这计划可真够搞笑的,
你说你这么能耐,还是什么天上的这个那个神仙的,直接将平安从小到大的户籍给弄一份出来再由他本人去参加会试不就得了?
至于乡试府试保举人以及“同学邻里”的记忆?
这么能耐,
还不能让这些人凭空多一份记忆?
既然口口声声说平安原本就是天上掉下来的文曲星,
那为什么还要化作别人的模样去过一辈子?
说来说去这群所谓的“仙人”也不过就是一群胆大包天的乡野妖精鬼怪罢了。
雷霆现在虽然没个日天日地的武力值,可那什么药丸的来几打也能让系统给弄没了。倒是不怕什么,
不过若是现在就躲过去了,
怕是这群选中了平安的鬼怪还会想别的招。
于是雷霆躺在草堆里想了想,
也就随他们去了,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先解决了平安为什么选择要害他的这件事——其实雷霆觉得现在已经挺明朗了,
毕竟荣华富贵跟十来年的粗茶淡饭比起来,
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书呆子非要问个清楚,雷霆也没办法。
第二日一大早,外面的雨还在哗啦啦的下,
不过好歹下得小了不少。
平安哆嗦着手为雷霆端来一竹筒热水,
雷霆皱眉疑惑的接过竹筒,问平安:“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还是昨晚受了风寒?”
平安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回头看道姑。
道姑撇开视线握拳抵唇一咳,平安回过神来,干巴巴的笑着说没有。
雷霆虽然面上还有疑惑,不过到底是相信了,一样脖子把竹筒里的水一口饮了个干净。
平安看着他家少爷毫不迟疑的将掺了药丸的水喝了下去,先前被那截然不同两种命运迷住的心神一下就清醒了,顿时一股愧疚感涌上心头。
想起这十来年两人一同长大的种种,想起少爷从来没对他呵斥打骂过,想起少爷母亲姐姐对他和蔼亲切如家人的样子......
平安眼眶一酸,两汪眼泪已是含在了眼眶里。
雷霆喝完水瞧见平安眼泪汪汪满眼愧疚的看着他,不由一笑,“你怎么...唔,咳咳,平安,你...!”
话没说完,一个笑也僵在脸上,而后大口咳血,雷霆捂着胸不敢置信的看着平安。
平安吓得一屁股往地上一坐,而后手撑着地面不断后退,“对...对不起啊少爷!我对不起你,可是这是上天注定的,这是你欠我的,我现在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而已!”
这些话好似安慰住了自己,平安神情没那么慌张了,眼睛直直的看着雷霆,就像在眼巴巴的等着雷霆落气。
之前那些什么内疚啊流泪啊,虚假得好像是另一个人一般。
等在一旁的道姑心里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远处抱剑作壁上观的剑客也睁开眼看了平安两眼,而后想到了什么一般,眼神冷淡的看了一眼吐血倒地的书生,而后闭上眼不动如山。
“我听不懂你...咳,你说的什么。我就想...想知道,你...你为什么...要...害我?”
雷霆眼神执着的紧锁平安双眼,似死前最后的不甘。
平安似乎被这个眼神激怒了心底的不满,之前还发软的手臂一捶地面,歇斯底里面容扭曲的嘶吼,“凭什么我就是为奴为婢的命,而你,一个家无几两银的穷书生,居然还有那么多人尊敬你夸奖你!......”
“你五谷不分四体不勤,每天就知道呆头呆脑的读书读书。我从小就跟隔壁阿梅一块儿长大,我跟她玩耍嬉戏,可她心心念念的都是你这个没看过她几眼的书呆子!......”
“你说你,好好跟你那短命鬼的爹一样也就罢了,可现在你居然要上京当状元爷......”
平安骂到后面,激动得脸红脖子粗浑身发抖,也不知是想到自己看见的那两种人生激动得如此,还是终究担心害怕。
总之,平安的言语中完全是对晏仲舒甚至晏家的不满抱怨,当初刚被晏家买回去的那种感恩戴德之心完完全全的被他抹杀否定了。
雷霆听见小菜苗表示第一个执念已完成平安的这些回答全都让晏仲舒的灵魂体听去了,雷霆这才心满意足的做了个气极无力的瞪眼喘气捂胸的动作,然后往后一倒,生命戛然而止。
平安越吼情绪越激动,等到雷霆都“落气”好一会儿了才好似回过神来一般停住了歇斯底里的怒吼,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看着倒在地上没了气息的少爷发愣。
看着看着,眼眶又红了。
一旁的道姑早就不耐烦了,不过面上不显露出来罢了。
见平安终于完事了,忍不住脾气的声音淡淡道:“别骂了,他已经死了,被你气死的。”
声音很轻,加上平安此时正是情绪紊乱的时候,倒是没听清道姑这句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地上雷霆的“尸体”发愣。
“好了,我们该走了。”
道姑见平安没听见,心里暗道一声幸好,转眸看了眼坐在墙壁下的抱剑男人,扯了扯平安,声音里带着安抚的力量,“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他,好好的投胎之路不走,非要抢了你的命格。”
这句话给了平安勇气,平安愣愣的点头,而后跌跌撞撞的往破庙外走了。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道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已经失去色彩与这座破庙同样黯淡破败的壁画,转身毫无留恋的走了。
这个地方关了他们几百年,现在,终于要打破了。
等到这个被老祖选中的凡人凭借着真正文曲星君的气运成功夺取皇位得到天下龙脉之气。
那时,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等到两人相继离开之后,一直坐在墙壁根下抱剑装木头的年轻男人动了动脚正准备站起来,眼珠子一转发现之前一直躺在地上温度都渐渐散开的“尸体”居然动了动脚尖。
然后这个人就像重新活过来了一般,小腿晃了晃,然后屈膝坐起。
这书生坐起来之后发现剑客男人在看他,也不惊慌,还十分悠闲的跟他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脸上一点先前的书呆子气都没了,挂着桀骜不羁的笑。
不仅如此,这书生还半坐在地上,挑眉侧头抬了抬下巴,朝着他露出个洒脱的笑。
“嘿真巧,你还没走啊?”
雷霆终于暂时不用装那书呆子了,又完成了书生的一个执念,心情还挺不错的。
跟这个一看就亲切的剑客打了个招呼,就站起身扭了扭脖子,双手叉腰转了转腰,活动活动身子骨。
刚才一动不动的躺地上,可真是把他给憋死了,无聊得很,跟小菜苗又聊不上两句话就斗起嘴来互相伤害。
“你...装的?”
抱着剑一副整个世界都对不起劳资劳资要灭世的剑客终于忍不住吭声了,嗓子有些嘶哑,应该是太久没说话的缘故。
剑客卅九觉得这世上具有如此...无法形容的人,师傅说的果然有理,皮囊长得越好的人往往越多心眼儿。
卅九完全不知道他师傅才是天底下心眼儿最多的那个人,允悲。
这书生长得老实呆气,结果居然连那群妖精鬼女都给骗过去了。
雷霆在原地走了两步,闻言回头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一眼剑客。
卅九:“......”
对不起,没看出你套路,是在下的不是。
“你跟那妖里妖气的道姑什么关系啊?看你们那对视的小眼神儿,杀气都快实质化了,啧。”
雷霆蹲下身查看了一下文书路引之类的,也不知是平安跟那道姑忘了还是觉得无所谓,属于雷霆的包裹那两人一样也没动。
倒是免了雷霆许多去补办的功夫。
卅九迟疑了一下,背在墙壁上一个借力,站了起来,站在原地看着雷霆的动作,没敢多走动,也没回答雷霆的话。
雷霆收捡好包裹,嘿了一声,转身站起来往卅九走了两步,叉腰无奈脸:“你还不想说啊?看来你跟她应该是达成了什么协议。那妖人帮着我家书童害了我,你要是不说,那你也是跟他们一伙的,是帮凶?”
卅九虽然不想跟这种心眼多的人说话,可被对方说成跟那道姑是一伙的,这个不能忍。
于是卅九气闷道,“我若是帮凶,现在就该在你身上补一个窟窿。”
还让你在这里活蹦乱跳的乱说一气?
“那你又不说清楚,还以为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不成?”
雷霆觉得这小子有点意思,忍不住多逗两句。
恰在卅九被逗得更郁闷想要反驳的时候,一声恍若山石入清泉般的清冷干净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阿弥陀佛,阿九,莫要误了正事。”
话音刚落,之前雷霆看过的那副绘着壁画的墙壁闪烁起一阵金光。
雷霆望去,只见昨晚还艳丽的壁画此时已经是如破庙一般斑驳无光。随着金光亮起,壁画中的人物如同活了过来一般,有女子惨叫呻、吟的声音。
抱着剑的卅九见状,连忙拔剑出鞘,全力一斩,那平凡无奇的铁剑上带起一道白色剑气,剑气看似温和实则霸道。
一道挥出,那壁画就是一阵波动,墙壁丝毫无损,墙上的壁画却是好似被撕破一道口子一般。
那道口越来越大,最后好似一道门,门里黑漆漆的看不见底。
卅九挥出一剑,就恭敬的后退几步垂头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