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子轰地一声,一团火在里头炸开燃烧,烧得他浑身都发烫。
浓雾里的东西见光凭声音不能留下他们,渐渐地走出许多人影来,或者说,都是些骷髅头黑气身,带着满身恶臭地围堵过来,要将他们俩彻底留下,与他们作伴。
晏瑾一手托紧沈知弦,另一只手就拔出了腰间长剑,眼底红光浮现,森然而阴鸷,他冰冷了神色,毫不犹豫地就出了杀招。
狠戾的剑气将骷髅与黑气都搅得粉碎,各种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浓雾疯狂地退散,露出了前头雾状的屏障——他们终于找到这诡异地界的边缘了。
灵气海深处,那禁锢着一抹赤色的禁制又裂开了一些,丝丝缕缕的黑气在灵气海里游荡地越发快活。晏瑾深吸一口气,拼尽全力,反手又是一剑。
轰然一声巨响,那雾状屏障寸寸龟裂,终于露出了另一个地界的样貌。
山清水秀,鸟语花香。
沈知弦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了,只一声声哼唧着晏瑾的名字。
晏瑾背着他,大步地冲出了身后那困了他们许多日的地方,略略扫一眼四周没什么危险的东西,立刻就将沈知弦反手带入怀中,死死地搂住,力气之大,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揉进骨血里。
“我在……”他的声音有些奇异的颤抖,他附在沈知弦耳边,沈知弦每喊一声,他就要接一句,“我在……岁见,我在。”
作者有话要说: 赶上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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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鱼骨
脸颊紧紧挨着, 温热的, 微凉的。
沈知弦苍白的面容上隐约浮现黑气,晏瑾便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扣在他脑后, 温热的唇印在他额头上,渡灵力给他, 又将黑气都吸过来,低声安抚:“没事了,我们出来了……”
干净温顺的灵力流转全身,沈知弦觉得自己仿佛泡在暖融融的温泉, 昏昏欲睡, 好艰难才睁开眼睛,涣散的视线逐渐聚焦。
彻底睁开眼时, 晏瑾已恢复一贯的沉稳平静, 略带担忧地望着他。
距离太近, 沈知弦下意识动了动, 这才发现两人姿势简直是……亲密至极。
晏瑾比他要高大半个头,他被转过来抱住的时候,大概是觉得抬高手搂着脖子太累,无意识就缩了下来,转而抱住晏瑾劲瘦的腰身, 抱得紧紧的,像个树袋熊一般。
沈知弦飞快地缩回手,不太好意思地偏了偏头, 他就说晏瑾怎么搂着他搂这么紧呢,原来是自己扒拉着别人不放。
脸上微微发烫,红晕淡淡,倒叫苍白的面容带了点血色。晏瑾的手还紧紧扣在他腰间,沈知弦小声道:“放手罢。”
晏瑾仔细端详了他片刻,确认他确实是好多了,才缓缓地松了手。
结果一松手,沈知弦就觉浑身一重,双腿瞬间像是被挂了千斤坠,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然后又被晏瑾稳稳扶住。
——他经此折腾,本就虚弱不堪,全靠方才晏瑾扣着他的腰,承了他大半重力,才站得轻松,眼下晏瑾一松手,他便有些站不住。
晏瑾这回不容他拒绝了,再次稳稳地扣住他的腰,扶着他站稳。
他这个师尊,脆弱成这样,真是一点威严都没有了。
沈知弦抿了抿唇,正想说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偏头时眼角却被一个什么东西晃了一下。
他下意识看过去,一枚指头大小的小东西正静静地躺在不远处,被阳光照得熠熠生辉。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力量,在促使着他将那东西捡起——那是一枚小巧玲珑的玉白色鱼骨。
它没有头,修长而纤细的鱼身,每根骨刺都像是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一点儿残缺磕碰都没有,触手温润,那质感不像是骨头,倒像是玉一般。
沈知弦翻来覆去地看了它一会,目露沉吟之色。
这些日子,在那充满黑气的地方里,他瞧见的所谓生物,大多数都是只有个骷髅头,身子是浓浓的黑气,眼下突然出现个鱼身骨头,便显得很特别。
沈知弦潜意识里觉得这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他摩挲了一会那片小小的扇形尾巴骨,将它收好。
四周绿意葱郁,没有黑气覆盖,这里连空气都清新了几分,两人这才开始仔细打量四周。
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地方,山水泥石,花草树木,不远处一条溪流潺潺流水——和之前的景色几乎一样,只是没了黑气,更显得安和平静,安宁得仿佛世外桃源。
他们仍旧在秘境里。
“走走罢,找找段沅。”沈知弦叹口气,“这地方古怪,也不知会不会困着我们不让出去。”
晏瑾不置可否,他只微微垂头,问:“岁见还走得动吗?要背吗?抱也行。”
沈知弦险些儿被自己的口水噎了一下,这话之前晕晕乎乎走不动的时候,晏瑾也问过,当时神智不清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清醒了,再听这么问……
怎么就有点不好意思了呢。
突然羞涩的沈知弦微微摇了摇头,艰难地拒绝偷懒的诱惑:“不,不用了吧。”他自觉身上有了些力气,不自在地动了动,“手……”
他示意晏瑾松开扣在他腰间的手。
晏瑾并没有纠结什么,顺从地松开了他的腰,然后……牵住了他的手。
牵倒是普通的牵,沈知弦清醒着,晏瑾也没敢做太大动作,只是就这样,沈知弦也不自在地瑟缩了一下手指。
“只是牵手而已,岁见在担心什么?”察觉到沈知弦的瑟缩,晏瑾平静地问,顿了顿,他又有点疑惑道:“还是说岁见想换一种牵法?”
他的指尖试探性地在沈知弦指间戳了戳。
这话似曾相识,他好像就这么对晏瑾说过。
另一种牵法是个什么牵法,他当然也是知道的。
沈知弦低头望了望两人相握的手,忍了忍,没再拒绝,好……好么,他就当晏瑾是在担心怕他摔倒好了。
不知是否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晏瑾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然而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又说不上来。
一种奇怪的感觉。
说起来,他之前晕乎乎的时候,好像……还听见了晏瑾唱歌。
他还有些模糊记忆,记得他们走到后头,听见了远方的歌声……晏瑾那倒也算不上唱歌,就是压着嗓子,哼哼小调子,虽然很生疏僵硬,但莫名的,沈知弦就觉得很窝心。
晏瑾这般照顾他……他是不是彻底洗白啦!
沈知弦胡思乱想着,跟着晏瑾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
黑气夺取了他太多生气,他此时就像个孩童蹒跚学步一般,走得极慢,走一会还要歇一会,好在晏瑾耐心足,细致地照顾着他,倒也没出什么岔子。
……
就这样一边前行一边歇息的走了两三天,沈知弦才渐渐缓过来。
这儿好东西还挺多,走在路上,时不时能见着一棵灵草几枚灵果的。沈知弦瞧着几个好的,支使着晏瑾去将它们都收集起来。
沈知弦将灵草灵玉上的泥巴抖掉,忽然想起了消失已久的小草芽,随口问了句。
“沉睡了。”晏瑾道。
自叛变到晏瑾那儿没两天,小草芽就自己团在储物囊里,陷入了沉睡。
沈知弦“唔”了声,若有所思。
那土坑里还隐约露出一截灵玉,晏瑾也一并将它挖出来,巴掌大的尧山玉,虽然沾着泥巴,也藏不住它浓郁的灵气。
方才晏瑾在挖着,沈知弦就漫不经心地四处张望,似乎在找着什么,直到晏瑾站起身来,望了他半晌,他还在找着。
晏瑾轻声问:“岁见进秘境,是想找什么东西吗?”
沈知弦回神,迟疑了一会,终于是将鲛鳞的事说了出来。
一时寂静,片刻后沈知弦揉了揉眉心:“算了……这地方古怪,还是赶紧找段沅去吧。”
他虽然是这么说着,脸上神色显然却不是很想放弃。
晏瑾沉默了一会,问:“是与岁见的心疾有关吗?”
沈知弦叹口气,算是默认了。
晏瑾没接话了,沈知弦便喊他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晏瑾忽然道:“等找到段姑娘,岁见和她一起出去吧,我留下来找鲛鳞。”
沈知弦还没来得及回应他,便又听他继续问:“岁见的如愿以偿里……也包括段姑娘吗?”
沈知弦愣住了,什么东西……什么如愿以偿,段沅又怎么了?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玄机楼那弟子随随意意给他算的卦,他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很艰难才勉强回忆起来,正要说话,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爽朗的打招呼声:“啊!又见到你们了!”
两人循声望去,皆默然了一瞬……这还真是说谁谁到,那端着个签筒哼哧哼哧跑过来的,不正是那天给沈知弦算卦的玄机楼弟子么!
他也进秘境来了。
见着认识的人,虽然只是有过一面之缘,但中年男人还是挺高兴的,与他们寒暄了几句。
不知这人底细,沈知弦也不好把那些诡异的事情全盘托出,只互相问了问近况,沈知弦试探了几句,见他不像是见到什么诡异事情的样子,便问:“你还记得那日与我们同行的那位姑娘吗?你可有见到她?”
“啊?”段沅气质出色,中年男人还是有点印象的,他沉思了一会,有点不确定道,“姑娘我没见着,但我前几日见到了一个……和她长得很像的,少年郎。”
嗯???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挺俊俏的,和你说的那位姑娘长得……约莫有九成像,只下巴没有伤疤。年纪看起来也要小些。他们是姐弟?”
沈知弦迟疑着:“我也……不知晓。”
段沅没和他们提过有兄弟姐妹的事,他也不甚确定。
中年男人还想说什么,忽然瞥见晏瑾手里握着的灵玉,眼一亮,立刻遗忘了其他事情,兴奋道:“尧山玉!”
这正是他苦苦寻找的灵玉啊!
他想重新炼化他的签子们很久了!尧山玉正是他最理想的材料,可惜太珍贵太稀少太难少,他找了好几年都没找到,眼下晏瑾手里这么大的一块,足够他炼化完一套签子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沈知弦:“这是哪里找的?”
沈知弦微微侧身,给他指了个方向:“那边。不过应该没有了。”
尧山玉他当然也是知道的,非常难得的灵玉,一个秘境能出一块都是很好的了。
中年男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有点失望:“这样啊……”
他犹豫了一会,不舍得放弃,一咬牙,还是从自己的储物囊里翻出来两枚灵果,不太好意思道:“我想用尧山玉炼化武器已久,奈何一直找不到。这两枚灵果还算可以,不知道能不能请两位割爱……同我换一换?”
沈知弦瞥了眼他手里的两枚果子,也挺珍贵的,只是稀有程度还比不得尧山玉,不过他拿着玉石也没什么用,人在江湖飘么,随手结个善缘还是好的。
他望了晏瑾一眼,见他没什么拒绝的意思,便与中年男人换了。
那玄机楼弟子高兴得手都在抖,美滋滋地翻来覆去看灵玉,发现这品质要比他想象中更要好,他拿那两枚灵果来换,都是沈知弦他们亏大了。
可他眼下身上就只有这两枚果子还能拿的出手。他想了想,感激地朝两人微微一礼,承诺道:“我,玄机楼第二十三代弟子宿成,欠两位一个人情。”
他颇自豪地挺了挺胸,“我的水平在宗门里还算的上名号,两位若有需要,我必竭尽所能。”
沈知弦笑吟吟地虚扶他一把,算是应下了这个人情,宿成看起来是个磊落之人,不让他还这个人情,怕是会让他心里难安,反对修行有害。
宿成还想去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灵石,谢过他们,便要告辞。临走前,他想到什么,匆匆一回头,朝沈知弦道:“我之前同你算出来如愿以偿的那一卦是真的,你可不要放弃,你此行必有惊喜啊!”
“承你吉言。”沈知弦笑容不变地目送他远去,收回视线,显然又是没把这句话放在心里。最大的主角在他身边站着呢,信一个卦象,还不如信晏瑾。
这么一打岔,沈知弦也忘了前头晏瑾问的关于如愿以偿和段沅的事,晏瑾也没有再提起,两人相携又走了一段路,断续也见着了几个人。
这几个人瞧着都有些眼熟,是在信城里徘徊等待许久的,有个甚至与他们同个客栈,就住在他们旁边一间。
沈知弦惯常去打听段沅的消息,有的人摇头,有的人倒是见过,不过……怎么见的又是个少年郎?!
沈知弦蹙了蹙眉,又问了个人,这回倒是得到了一个比较确切的消息了。
“你说的这姑娘啊,我没见着。不过方才见到了一个和你描述得很像的少年,就在那边。”修士随手给他们指出一个方向,“就两刻钟前还在那,你们可以过去看看。”
沈知弦谢过这个修士,修士笑眯眯地说声不客气,也就走了。
顺着修士指的方向走去,走了一小会,果然是见到了一个蓝衣人,正蹲在路边,扑哧扑哧地刨坑,刨得正起劲,手边都堆了个小土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