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茵走了过去,轻轻地询问道:“公子可是在犹豫,是否去看看那长成的田地?”
被绿茵戳中了心思,西吉也不扭捏,点了点头,便直接承认了。
“公子想去便去,左右来回不到半日的路程,也当是散心了。既然如此,公子有何好纠结的?”绿茵看着西吉,疑惑的问道。
西吉闻言,觉得绿茵说的很有道理,他想去就去了,有什么可纠结的。想必是这几日宅惯了,所以连出门都懒得动弹了。想到这里,西吉便吩咐绿茵她们去准备,明日一早就去那村子里看看,早去早回。
听到西吉的吩咐,绿茵欢天喜地的应了下来,接着便跑出去准备了。
西吉看着绿茵那欢快的背影,还有些不解,嘀咕道:“绿茵这丫头,往日里不是最不喜欢离开府中吗?怎么这次,那么积极?”
碧江在一旁看着暗自嘀咕的西吉,没有说话。
第二天早上,西吉伺候着夜王吃完早饭,便穿上了便衣,带着自己的丫鬟,以及夜王钦点的侍卫,就去了最近的一个村子。
在马车上,西吉还在想昨日里,那管事是不是夸大其词了,谁知道到了目的地,看见村子口传授农家肥的场景之后,才发现那管事根本没有夸大,甚至还说的很委婉了。
也不知道那些农夫是谁培训的,只见他在众人热火朝天的包围之中,先是将那农家肥的弄法,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接着又将西吉提了出来,结结实实的吹了一阵的彩虹屁,吹得那群村人激动不已,纷纷表示自己一定会记住西吉的恩情的。
西吉在旁边听着他们的话,羞耻的只想捂脸。他想,若是自己这次没来,恐怕过段时间自己被人称为农神什么的,他都不会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没有想到,这个时代的人,吹起彩虹屁来也那么的可怕。
西吉听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扛不住了,对绿茵他们说道:“我们离开这里,去田地里看看,看完就走。”
绿茵看着西吉通红的脸,便知道他是在害羞,也不点破,轻轻地应了下来。
西吉转身准备离开,结果一下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撞到了自己腿上,接着便是奶声奶气的‘哎呀’一声。
低头一看,却是一个还没有自己腿肚子高的小孩,仰面朝天的倒在地上。见状,西吉便是一惊,想要过去将人扶起来。
谁知道还没有等他行动,便见那个小孩,自己在地上翻了一个身,将自己翻成了乌龟伏趴的姿势,接着一拱一拱的爬了起来。一系列动作十分的流畅,看样子平日里就没有少做。
那孩子爬起来之后,拍了拍自己摔疼的小屁股,接着看了一眼将自己撞到地上的人。见是一个长得非常好看的小哥哥,脸色一红,跑了开去。
西吉盯着那小孩露出来的小屁股,看着他走不稳路的样子,脸上的神情很是诧异。
绿茵知道自家公子心善,此时见他一直盯着那小孩,便以为他是在担心,因此便开口宽慰了几句,“公子不必担忧,农家的孩子向来皮实,那孩子刚才的身手如此利索,想必是没有受伤的。”
听到绿茵这样说,西吉再看了一眼那孩子的方向,见他一下子就跑没影了,便信了她的话,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走吧。”
想要看那几家种农家肥的人家,也不难找,他们一行人甚至都没有问人。只是跟着那前去观摩的村里人走,便找到了地方。
看着那郁郁葱葱的田地,真如管事说的那般,涨势喜人。在见到周围围着的一些问东问西,甚至恨不得将别人的全部知识,都学回去的村里人,西吉嘴边的笑意更加的深了,淡淡的说道:“看来大家都很积极啊!”
绿茵听到西吉的感叹,倒是没有那么多的感悟,反而看着那些不断前来的人,不屑的说道:“这还不是公子的功劳,若非公子想到了这神奇的东西,提升了粮食的产量,他们过冬指不定得多难。眼下见别人做出了成果,自然是要紧跟着了,毕竟这可是关乎一家人性命的东西。”
西吉听到绿茵如此不客气的话,倒是什么都没有说,心里却有了几分感慨。看着那些穿着破旧的人,站在田间地头努力的问着,为了这点东西,如此的努力,想到自己那里还有更多能改善他们生活的东西,就有一种想要把东西全部拿出来,给他们使用的冲动。
只是这个想法也只是在一念之间,接着很快就掩盖了下去。毕竟,他想要普及的那些东西,不像眼前的这个农家肥,只需要几个农人就能弄出来。那是需要很多的人力,很多的物力,且不说夜王会不会放权给自己,光说他上次在城门口见到的事情,他甚至不确定夜王有没有那些财力。
想到这里,西吉叹了一口气。没钱没势,想做点事都好难啊!
看过了郁郁葱葱的田地,得偿所愿的西吉,便打算带着绿茵他们离开。
只是在他们离开的路上,西吉又看到了在不远的田地里,劳作的一家三口,当即就停下了脚步。
绿茵看着站住不动的西吉,张口便想问他为什么不走了,谁知道话还没有说出口,便被人扯住了衣袖。绿茵皱着眉头看过去,便看见碧江板着一张脸,朝自己摇了摇头,接着指了指西吉,示意她看。
这一看,才发现西吉的脸色很是怪异,夹杂着一点震惊,一点难以置信,以及一点点的怜悯。
见西吉的面色那么复杂,绿茵不由自主的朝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里有一家三口在劳作。看样子同其他的农人没有任何的不同,只是比起其他人都要黑,都要瘦一些。见状,绿茵很不解,公子这是怎么了?
在西吉的眼里,他看到了一家三口在田里拼命地干活,作为丈夫的男人就像是只老黄牛一般,身上绑着绳子,拉着后面造型奇异的犁耙,费力的耕着地。肩上的绳子因为用力过猛,直直的嵌入了肉里,甚至可以看到那绳子上斑驳的血迹。
而他身后那个沧桑的妇人,也跟着费力的推着那犁耙。在他们两人身后,还有一个半大的孩子,提着有他半人高的布袋,小心翼翼的撒着种子。
西吉看着眼前这幅画面,有些说不出话来,甚至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当下只觉得震惊,在他的印象中,即使种地是件很辛苦的事,但是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看起来就像是一种酷刑。
西吉很是震惊,不由自主的喃喃道:“他们,他们为何这般拼命?”
绿茵看着西吉,听到他的话,纠结了一番,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公子,他们若是不这样做,恐怕一家老小都会饿死。而且农夫都是这样耕种的,他们这样算不上什么。若是家里没有壮劳力的,恐怕会比这个还苦。”
听到绿茵这样说,西吉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作何感想。看了一会儿,发现他们完全没有要停下来休息的念头,像只不知疲倦的老黄牛一般继续的行动着,淡淡的说道:“走吧,我们回去。”
“是。”绿茵看着脸上的神色依旧复杂的西吉,没有说多余的废话,直接就应了下来。
直到他们这一行人准备离开的时候,西吉看到了刚才撞到了他们,之后自己爬起来的孩子。只见他的手里还提着一个,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小桶,撞撞跌跌的跟在他们后面,将水一点点、小心翼翼的倒入地里。
西吉只是看了一眼,就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接着看着绿茵淡淡的说道:“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是。”绿茵察觉到西吉的脸色有些不好,也没有多说什么,跟着西吉就离开了。
等到西吉回到了马车上,看着这里面布置奢华的装饰,再想想刚才看到的一家三口,心里有了一个定夺。
随着马车车轮咕噜噜的离开,西吉看着窗外的风景,想着自己之所以莫名其妙的穿越,可能就是为了改善这里的条件。不然,他也想不到,到底是有什么样的理由,才会让他莫名其妙的,穿越到这个隔了好几千年的时空。
西吉自己给自己吃了一颗定心丸,想着接下来要面对的事,心里也有了几分准备。握紧了拳头,想着回去要是夜王驳回了他的请求,那他就多试几次。
他觉得按照夜王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来看,他是不可能因为自己提出这个不合时宜的要求,一气之下就弄死自己的。只有可能因为生气,驳斥了他的想法,然后生气的将他这样那样。只要一想到自己可能会遭罪的屁股,还有夜王那张生气的脸,西吉就一阵的纠结。
这一纠结,就直接纠结到了回府,直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西吉依旧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来。毕竟,夜王既不在乎名声,也不在乎那群百姓的死活。从他平日里,日常称呼那群人为贱民便可知一二。
而自己这次却为了他不在乎的那些人,从他的手里取得一定的权利,先不说怎么让夜王相信自己只是为了百姓,没有其他的想法。就说怎么让夜王拿出钱,拿出人来造福百姓,就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了。
西吉很纠结,纠结的直接表现就是,从村子里回来之后,就一直愁眉不展的,也没有以往那么活泼好动了。
最先发现西吉不正常的,还是一直跟在西吉身后的两个丫鬟。
丫鬟看着愁眉不展,显得格外忧愁的西吉,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还是没有想到何事让他如此发愁。最近他们做的事,就只有做菜这一项,若说比较特别的,那就是上次下去看收成的事了。
想到这里,绿茵想到了一种可能,皱起了眉头,突然间怀疑起自己上次的那个举动,是否恰当了。
想到可能是自己惹出来的祸端,绿茵刚开始也没有敢多问,只是后来发现公子的忧愁,不是一下子就能化解的,脸色也不禁难看起来。皱着一张小脸,便在那里纠结该如何劝说西吉来。
就在西吉发愁着该如何劝说夜王的时候,绿茵也在发愁该如何劝说自家公子。都是自家公子太过善良,见不得人吃苦,所以上次见了那农夫,回来才会那么发愁。
可是,这也不是公子的错啊!人人生而不平等,那是他们的命,怪不得任何人。
绿茵看着西吉,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想出个什么办法来,最后眼睛余光一瞟,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安静的盯着西吉的碧江,见她的眼里也有几分的担忧,便知道她和自己是一样的想法。
她知道自己这个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同伴,其实背地里的想法格外的多,往日她就不喜欢她。但是现在,想到她往日的做派,应该也是一个护着公子的,便想同她问问。
于是,从来都是和碧江站在屋子两端的绿茵,偷偷摸摸的挪到了碧江的身边,用手肘顶了顶她,在她看过来的时候,小声的凑到她的耳边,嘀咕道:“你能看出来,公子是在愁什么吗?”
碧江听到她第一次如此客气的同自己说话,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随后低下了头,思考了起来。
绿茵见她听自己说完话之后,就低下了头,做出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顿时便来气了,气鼓鼓的想找她理论,谁知道还没有开口说话,便见到刚才低头的人,又重新抬起头来,看着她定定的说道:“我觉得公子愁的事,可能与上次我们去村子里的事有关。”
绿茵见她和自己想的一样,顿时眼睛就亮了起来,接着看着她激动的问道:“那你觉得我们该如何劝公子?”
碧江听到她这样问,没有立即回答,反而看着坐在那里的西吉,似乎是纠结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接着看着绿茵说道:“我觉得我们该先去问问,公子到底是为什么发愁,才能想办法安慰他。”
绿茵看着她,有些不明所以。
碧江看着她这样子,淡淡的说道:“公子不是因为同情那些人,所以这样发愁,更有可能是有了更重要的事,所以才会那么犹豫不决。”
绿茵的心思没有她通透,原先也想不到这点,此时听她这样说,半信半疑的看了她一眼,接着将自己的目光移向了西吉,观察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决定同她说的那般,先去问问。
她相信公子那么大度,就算自己问错了什么话,也不会责怪自己的。怀着这样的自信,绿茵来到了西吉的面前,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公子近日是为了何事烦恼?”
西吉嘴里吃着没有滋味的豆子,猛然间听到有人同自己说话,还吓了一跳,接着看着这人是绿茵才回过神来,看着她愣了几秒,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纠结的事情说了出来,他一个人还是想不到十全十美的办法,“我想同大人说,让他给点人手、钱财给我,让我去改善一下百姓的生活,建一些基础设施。”
听到西吉的话,绿茵当即就被吓了一跳,也顾不上其他了,大声道:“公子,你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你可知若是大人生气了,你会有什么下场吗?”
西吉见她如此激动,一时之间也有些挫败,抿着唇不说话了。这事说好听点就是为了人民谋福利,说不好听点就是想从夜王手里拿权。一说出来,谁都会觉得是个危险的想法。
就在西吉纠结不已,绿茵急的团团转,想着如何劝说西吉的时候,一直不怎么爱说话的碧江,突然出了声,“绿茵,你逾越了。公子是主子,我们是下人,你不能这样同公子说话。”
碧江的这话一出,原本还很激动的绿茵,立即就将目光看向了她,接着对上了她那双犀利的眼,顿时让她打了一哆嗦,磕磕巴巴的没有说出话来。不知道为何,面对这样的碧江,一直都很喜欢打嘴炮的绿茵,现在却说不出什么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