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随着时间的增加,少年人脸上的粉红都开始加深,连眼睛都垂下去,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白琰这样做原本只是想逗一逗席和光的,好报复这个小坏蛋之前那样对待自己,却没想到对方的反应竟然是这样。
这让他在一瞬间觉得自己太轻挑了。
明明对方前不久才调戏了他,他不过以牙还牙。但白琰还是在一瞬间觉得自己好过分。
包裹在手中的细白手指动了动,似乎是想要抽回去。
白琰在第一时刻察觉到,他立刻伸手抓住了少年人温热柔软的手指。
席和光忍不住瞪了对方一眼。
少年人低垂了许久的睫毛终于抬起来,一双黑亮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柔软的脸颊鼓起来,看起来气哼哼的。
白琰却一点也不生气,只是笑道:“我帮你吃,反正我没吃饱。”
其实他吃饱了,但是不知怎么回事,他觉得自己刚才又饿了。
席和光又抽了抽手指,这次终于把手从对方的手里抽出来了。
他心里很害羞,又觉得有些恼怒,觉得对方按住他的手这件事像是故意要他难堪一样,不免说出来的话都有些硬邦邦的:“你爱吃不吃。”
白琰二话不说,直接把碗端过来,一边夹着面条,一边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席和光。
他看一眼对面的少年人,吃一口面条,再看一眼,就再吃一口,仿佛拿对方下饭似的,吃的有滋有味。
席和光受不了对方这种做法,连忙起身溜出厨房。
他本来还想着白琰做饭,他来洗碗,现在想想对方的行径,就忍不住气呼呼地想,哼,让那个人洗碗去吧。
平常到了这个点,席和光应该收拾收拾,准备出门去学校自习了。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些多,他也没了好好学习的心思,就随手打开了电视机,调小了一点音量,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换台找着能看的电视台。
然而很不巧,现在已经是六点多了,各地电视台大多都在播报本地的新闻,等会儿还会有新闻联播。也就是说会有将近一个小时都没什么可看的。
席和光把电视台从头翻到尾,连卡通频道都看了一遍。最终他实在无法忍受里面的两只熊和一个愚蠢光头伐木人的故事,又不得不换了台。
他正在这边愁眉不展之际,白琰已经洗好碗筷,从厨房里出来,到客厅来了。
对方已经解下了那身自己专门拿过来的幼稚可爱的围裙,只穿着校服往自己身边一坐,目光就落到了自己的脸上。
白琰的视线很灼热,若有实质。虽然明明只是目光而已,席和光却总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放在对方面前,简直无所遁形。
他面上努力维持着镇定,让自己的目光始终挂在电视机的屏幕上,心里却始终在理对方和不理对方之间徘徊。
直到自己的肩头一沉。
一个毛绒绒的大脑袋搁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一条有力的胳膊从自己的背后穿过,连着的那只手扶住了他的另一个肩头,而对方的另外一只手,则握住了他的胳膊。
席和光动了动肩膀,提醒这个人不要放肆。
白琰低沉的声音闷闷地响起:“和光,你别不理我。我有点难受。”
席和光的心一下就软了。
今天实在发生了很多事。
突然被告知抱错,又突然被陌生的同学家长认养,紧接着就离开了自己母亲的身边。
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内,竟然就发生了这么多。
白琰还是一个高中生,心智还不够成熟,虽然平日里沉默寡言,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能够非常平静地接受这整件事。
他们一开始还能保持理智,是因为当时的环境特殊,又发生了一些别的事情出来打乱。
而当一切平静下来的时候,人是最容易多想的。
现在的酒足饭饱就是那个契机。
席和光原本想伸手摸摸白琰的脑袋,可惜他一个肩头被白琰的一只手锁住,一只胳膊被对方的另一只手锁住。最后他只好作罢,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抓住自己胳膊的那只手。
温热的掌心贴上了自己的手背,有些热乎乎的,还很细腻。
少年人清越悦耳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语调非常非常温柔:“是因为今天的事情在难受吗?”
白琰没说话,只是埋在对方的肩头上的脑袋往里拱了拱。
席和光这就明白了,他又继续问:“是因为突然发现自己抱错的事实吗?”
少年人的声音很轻,像是怕伤害到他,
白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闷闷地憋出一句:“嗯。”
席和光想一想,觉得也是。任谁知道跟自己相处十多年,教自己说话,照顾自己长大,跟自己最亲密的父母竟然实际上跟自己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恐怕内心都会惶恐不安吧。
会害怕对方从此就跟自己不那么亲密了,不那么疼爱自己了,甚至会觉得对方会从此抛弃自己了。
程妈妈确实没有抛弃白琰,但是对方确实此刻在对方很需要他的时候无法陪伴在白琰的身边了。
虽然两人一路回来的路上,白琰对于新的住所,眼中时时露出好奇和惊艳的神色。但就像大部分人去别人家做客会感到有些不自在,最后还是会想要回家一样。
很多人还是会想要回到自己最为熟悉和舒适的环境中,哪怕那个家没有那么好,哪怕那个家有点乱糟糟,但却能够给自己带来足够的安全感和放松感。
现在的白琰还是觉得自己是在做客,他的脑海中说不定还在想念着那个只有一张窄窄的行军床,连空调都没有的小小的卧室。
就像席和光,即便是知道剧情,即便是早就想好了会和席父席母分开,但在得知消息的前一刻,他也会为可能被抛弃而感到小小的难过。
他想到这里,又伸手摸了摸白琰的手,安慰道:“你不要害怕,程妈妈并没有不要你,她只是去看病了。下周我们就去看她好不好?”
抓着自己的胳膊的手收紧了,过了好一会儿,肩头那颗毛绒绒的大脑袋才冒出闷闷的一句:“嗯。”
席和光又说:“这里也是你的家,我知道你现在还无法完全适应,但从此也可以去试着习惯这里,把这里也当成你的家好吗?”
只要呆久了就会有熟悉感,就会逐步让人建立安全感。
这次传来的声音快了点:“嗯。”
席和光轻轻拍了拍手下的手掌,少年人细白的手指和底下小麦色的手背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个家对于你而言可能会有些陌生,但是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这回几乎是立刻道:“嗯!”
白琰的脑袋终于从席和光的肩头抬起来,他整个身体都坐上了沙发,手脚并用地扒住了对方,几乎像个大型八爪鱼一样挂在对方的身上:“那你今天难过吗?”
少年人没有说话,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视机屏幕幽幽映出的光亮。
客厅的窗户是落地窗,少年人的背后是灰蓝色的天幕和远处闪烁的霓虹灯。他的眼睛里很亮,在电视屏幕的光亮下好像汪了一潭晶莹的水。
白琰的心口忽然像是撕裂般的疼痛。
他忍不住抱紧了怀里的少年人,把对方的脑袋按到自己的胸前。
少年人没有挣扎,反而顺势将头依靠在对方的胸膛前,听着面前人有力的心跳声。
白琰像是哄孩子似的,他的声音很低沉,也富有磁性,但在夜色里却温柔得一塌糊涂,几乎想把怀里的人捧在手心上:“别怕,没有人会不要你的,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过了好一会儿,白琰才感觉怀里传来轻轻的一声:“嗯。”
悦耳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有些糯糯的。
像是在跟他轻轻地撒娇。
白琰把对方抱得更紧了。
……
明亮的LED灯在书桌前染出一方小小的光明。
席和光坐在桌前,认真地听着白琰给他讲题。
两个人之前在黑暗中坐了一个多小时。
他们别的什么都没做,仅仅只是互相依偎在一起,两个人就都觉得十分安心。席和光倚靠在白琰已经开始有了成年男人轮廓的胸膛前,感到十分安心。
他已经经历了三个世界,在每一个世界里,席和光都没有安定感。
这种感觉一开始并不是很明显,是直到经历了三个世界后才产生的。
因为他是半途中插进来的,对每个世界都很陌生,也不敢投入太多的感情,毕竟他知道自己早晚都是要走的。
说实话,席和光感到有点点累了。
是那种漂泊无所依,每隔一段短暂的时间就要搬家的永远无法定下来的累。
虽然早就知道抱错的剧情,但是自己默默知道和被别人点破这两样中,当然还是后者给他的冲击力更大。
在之前的三个世界里,席和光的家庭几乎是等同于没有的。而这个世界,他有完整的家庭,有很好的父母,还有相处和谐的同学。
这会让他在不知不觉中产生更多的羁绊。
这样一旦断开,带给席和光的漂泊感会更重。
或许大部分人天生都向往安稳,席和光也不能免俗。他也会忍不住沉迷在安定的环境中。
因此今天席父席母坦言的抱错对他的伤害也是有不少的。只是依靠在白琰的怀里,他一想到自己穿越了这么多世界,这个人也一直在陪伴着自己,就不禁感到安心。
甚至到最后,他还无知无觉地睡到了对方的怀里。
直到后面席和光睡够了,醒过来,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作业没做完。
席和光:“……”
唉,学生还是逃避不了做作业的命运。
于是乖乖的好学生席和光又拉着一脸便秘样的白琰在LED灯光下开始写起作业,问起题目。
白琰心好累。
对面的少年人实在可爱,刚刚还在自己的怀里打着小小的呼噜。在电视机屏幕光亮的映照下,整个人靠在他的胸前睡得十分安静,如同一个小王子。
白琰被他感染,只觉得时间的流动都静止了,此时此刻万籁俱寂,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细心地调整了一下席和光睡在自己怀里的姿势,免得对方把自己闷死,然后他也靠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睡过去。
没想到才睡着一会儿,白琰就被席和光轻轻摇醒了。
对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们今天的作业还没有做完。”
白琰:“……”
简直是可爱的拿着小叉子叉他的小恶魔!
不过无语归无语,当看到小小的一方灯光下,少年人拿着笔安静地在习题册上写写画画时,白琰之前浮躁的,抗拒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他也开始拿起笔,做着老师之前布置下,但自己还没有做完的作业,变得沉心静气。即使此时他们两个人毫无交流,气氛十分安静,但也一点都不尴尬,白琰甚至心里还有点高兴。
和席和光在一起,哪怕是写作业,心里都会生着小小的欢喜。
就像那句话说的,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会感觉到别样的幸福。
白琰的思想简直是十分自然地过渡到这里,直到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他的心里就忽然打了个突。
喜欢?
他喜欢席和光吗?毫无疑问这是当然的。
但是是哪种喜欢呢?
是亲人朋友间的那种喜欢,还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白琰还没有想明白,就被少年人软软的声音要求讲题。
他们两个都把作业做的差不多了。席和光毫无疑问又差了几道数学和物理题不会做,而白琰则依然对英语的完成句子有些束手无策。
白琰回想起刚才心里突然冒出的那个问题,一边给席和光讲着题目,一边一心二用地观察着对方。
少年人的黑发耷拉在耳际。白琰曾经摸过,知道对方的头发摸起来跟想象中一样柔软。少年人的肌肤在灯光下也泛着柔和的碎光,也不知道捏起来是不是一样软软的,皮肤会不会很光滑。
白琰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连带着对方对于英语题目的讲解也没有好好听。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最后两个人互相把题目讲完了,该上床睡觉的时候。
白琰先洗的澡,他穿上席和光给他找出来的临时当作睡衣穿着的宽大衣服,坐在床上听着浴室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
浴室里面是席和光。
明明并没有人在房间里,白琰的坐姿却莫名端正,甚至还有些僵硬。
他的脑子简直是不受控制地去想象浴室里的场景。
白琰以前在公共浴室里面洗过澡,他那时毫无意识,甚至可以说跟天下广大男生一样,对同性的身体丝毫不好奇,顶多也就是跟人比个大小,来满足一下自己男性的尊严。
因此他曾经无意间看过不少人礻果露的身体。但当时的白琰通通当做没看见,视线瞟一瞟,就都掠了过去。
而现在,他却禁不住想象席和光身上的皮肤,会不会像少年人平时露出来的脸和手那样苍白。对方背后的那条脊椎骨,是不是整条都瘦得微微突出来。
当头顶的花洒开启时,肯定会有水珠顺着少年人后背的那道脊梁骨滚落。
水珠一路滚落,就像淌过峡谷的水流,淌过漆黑的头发,淌过优美的脖颈,淌过苍白的身体,再往下,就是少年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