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泽锋受到冷遇,脸上僵住,眼里的热络也没了,扭头冲李鱼和钱松凶巴巴的说,“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钱松翻了白眼,拉着李鱼跟上。
驻扎点是上面专门划给搜寻队的,面积不小,如同一个大型的货物中转站,到处停放着大型货车。
李鱼一路走一路看,经过一辆八**货车时多留意了下。
大货车上的东西被军绿色的布盖着,但从轮廓能看出来,应该是什么大型武器。
看来这次,他们搬空了一个军工厂。
李鱼让系统扫描,看看有没有将来能用到的东西。
系统说有,“顺着数过去第三辆车上,有不少小型炸弹,还有自动式手枪。”
李鱼,“盯紧。”
十分钟后,三人停了下来。
堆满杂物的角落里,一个透明的,密封的玻璃笼子躺在地上。
笼子顶部装有病毒过滤的装置,里面蜷缩着一个瘦弱的,一动不动的小孩儿。
他双手抱着腿,脑袋埋在膝盖上,只能看到没穿衣服的后背,和杂乱的头发。
张泽锋掏记录本,停在距离笼子两米位置,高高在上的发号施令,“松哥,麻烦你先去看眼。”
钱松不动,挑着眉反问,“你呢?”
张泽锋摇摇手里的本子,“我得负责做记录。”
钱松抱着胳膊冷笑,“不去。”
张泽锋的视线投向李鱼,“苏和,你去。”
李鱼点头答应,正好可以借着机会仔细观察异种的外表。
小孩儿的手臂和小腿外侧,和成年异种一样,都有深色的鱼鳍,支撑鱼鳍的骨刺延伸出一点,尖锐得如同经过精心打磨的钢针。
李鱼咽了咽口水,收回视线,扭头问钱松,“我需要做什么。”
钱松朝附近看了一圈,搜寻队的每个人都在忙着搬东西,没人有想功夫搭理他们。
“得先找人把那玩意儿弄出来,压在地上,然后抽血,割下皮肤和取少量毛发。”
李鱼听得直皱眉,前后两个还好,中间那个……没有麻醉的情况下,直接下刀子不得疼死?
他问,“不能打麻药?”
钱松摇头,说不能,“教授说过,每一只刚弄回来的异种都要经过这一道程序,毕竟麻醉留在身体里,多少产生一些影响。”
李鱼下不去手,一句也不说了。
张泽锋赶着回去复命,催促道,“你们俩怎么回事,赶紧叫人来动手。”
见两人一定不动,他气得失去理智,想自己动手,刚往前迈了一步,笼子里的小孩儿突然醒了。
“动了,动了!”
惊恐的叫声划破忙碌的空气,四周的人全看过来。
张泽锋连连后退,五官因为过分恐惧而扭曲。
面前没有遮挡物,让人找不到安全感,他惊慌失措的左右看,突然冲到李鱼和钱松身后,抓着两人的衣服不放。
“操,放手!”钱松厌恶的推开他,动作夸张的拂去肩上不存在的灰尘。
临了还骂了一句懦夫。
李鱼也转身挣开,蹲到笼子旁边。
小孩儿从昏迷中醒来,目光还未聚焦,涣散的扫了一圈后,定格在青年脸上。
他眼里的神采恢复,可能是想起被抓进笼子之前的事,瞳孔猛然紧缩,受到惊吓般,将身体塞进笼子的一角,浑身发抖。
惊惧、胆小、瘦弱、幼小,这只异种身上表现出的每一样东西,都很难让李鱼联想到曾经那只袭击他的异种。
“小家伙,你有名字吗?”他轻声问到,尝试着把手指伸过去。
心脏在剧烈的跳动,指尖隔着玻璃触碰小孩儿的头发。
笼子里弱小的孩子颤抖加剧,眼珠子斜过来,惊慌失措的偷看他。
李鱼冲他笑了笑,正想开口安抚,一只穿着皮鞋的脚用力踹在了笼子上。
小孩儿的身体随着笼子狠狠一晃,脑袋被撞了一下,疼的低低叫了一声。
李鱼推开张泽锋,“你干什么!”
张泽锋被钱松那句“懦夫”刺激到了,急切的想要证明自己。
当那一脚踹出去,看到小怪物惊惧不安的表情,他发现,什么异种,也不过如此。
“我克服了,我终于克服了……”张泽锋自言自语,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
李鱼,“……”
疯子。
跟戴尔森一路货色。
钱松厌恶的皱眉,他虽然讨厌异种,但绝对不会干出以强凌弱的缺德事。
他看了眼笼子里吓得亏快晕过去的小孩儿,“你有病是不是,要取样就赶紧的,别他妈磨磨蹭蹭的。”
张泽锋平静下来。
仿佛是想彰显自己胆子大,他挽起袖子,把本子丢给钱松,“我来,你负责记录。”
他停在笼子前,上瘾似的又想上脚,被李鱼给拦住了。
“怎么,见义勇为?你装什么假慈悲,真这么善良直接把这小畜生放了啊。”张泽锋出言挑衅,“你看教授还会不会留你。”
1551怕宿主真干出冲动的事,急忙道,“你别冲动。”
“不会。”李鱼答道,这附近全是搜寻队的人,即便放了小孩儿也逃不出去。
更何况,异种天生嗜血,如果笼子里这只智商正常,一旦逃脱,难保他不会伤人。
见对面的人被自己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张泽锋得意得不行,要是有条尾巴的话,怕是已经翘上天了。
他抬起手,冲着对面正在搬东西的人招手,“喂,你们来两个人!”
不远处的几个兵哥同时看了过来,不屑的冷笑,没人甩他,继续埋头干自己的。
张泽锋气的咬牙,“你们没听见吗,我让你们过来!”
刚刚升任正式研究员,他的热乎劲儿还没过,正是耀武扬威的时候。
如今直接被几个二等兵哥打了脸,面子上无论如何也过不去。
张泽锋低声骂了几句,径直走过去,一番交涉后,那边只派了一个人过来。
张泽锋抬手指着李鱼,“你,负责抓他的另一只手。”
李鱼没有意见,反正迟早会和异种近距离接触,现在正好练练胆子。
兵哥对张泽锋非常不满,觉得他颐指气使,很没礼貌,打开笼子前还瞪了张泽锋一眼。
小孩儿的身体太瘦了,又受了伤,几乎没怎么挣扎就被抓了出来,强行套上口罩。
等他被按到地上平躺,李鱼才看见,他的肚子上有个洞,估计当时伤得不轻,血洞到现在还没愈合,肚子上到处都是黏腻的血。
李鱼蹲到兵哥对面,小心翼翼的握住小孩儿的胳膊。
皮肤的温热,和正常人类没有什么差别,就是肩头到脸颊的位置,有少许鳞片,眼睛微微凸出,看着并不算狰狞。
张泽锋从包里取出采样的工具,缓缓靠近。
纤细的针刺破皮肤,扎入皮下,暗红色的血被抽了满满一针管。
小孩儿一动不动,仿佛不知道疼。
紧接着,李鱼就看家张泽锋从一个小盒子里,掏出了一把薄薄的刀片。
刀片细长,手指轻轻拂过都会留下口子,锋利无比。
张泽锋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害怕,但他告诉自己,只要这一刀下去,心里的恐惧就能被彻底击溃,再不会复发。
他呼吸急促,握着刀片的手微微颤抖。
李鱼猛地皱眉,掌心下的胳膊在挣扎,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小孩儿的腰突然一扭,一脚踹向张泽锋的脚踝。
那一脚踹空了,紧贴着张泽锋的踝骨过去。
张泽锋木头一样的愣在原地,几秒后,嘴里爆发出惨厉的尖叫。
他的踝骨被小孩儿腿侧的鱼鳍割伤了,鲜血如注,很快就流了一地。
采样工作因为一场意外被打断,张泽锋当即被送往医院,李鱼和钱松一起跟着前往。
至于伤人的小孩儿,他重新塞进笼子,由搜寻队的队员代为送往研究所大楼。
生病和意外受伤是最不能避免的,防都防不住。
医院里的每个工作人员都很忙,病人很多,李鱼看到,其中大部分还穿着作战服。
作战服上沾满了灰尘和干涸的血,应该是刚回来不久的,搜寻的队的人。
但很快,李鱼就发现不对劲。
这些受伤的人,每一个都表情隐忍,腮帮子的被咬的鼓了起来,甚至有一个正在被缝合伤口的大兵,把自己的手背咬出了血。
他们没有打止疼针或者麻药。
李鱼想到了研究所仓库里,那一整个架子的药。
张泽锋颤抖的捂着脚踝,看着不断从指缝溢出来的血,心里害怕到了极点。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会不会被感染不干净的东西,他不想变成那种恶心的怪物。
“医生,去给我找医生!”张泽锋发疯似的嚎叫。
李鱼回过神,四下看了一圈,快走几步,抓住一名拿着输液瓶经过的护士。
护士听他说完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眉头皱了皱,“我马上派医生过来,你们稍等。”
张泽锋听见这话,顿时就疯了,“我等不了!我他妈被异种弄伤了,你让我等就是让我去死!”
钱松想捂他的嘴已经来不及了,声音扩散的速度太快,钻进所有人的耳朵。
“异种,他,他会不会被感染!”
“走,我们走远一点。”
“太可怕了,我,我怎么感觉他的脸色不对……”
叽里呱啦的讨论,一字不漏的从四面八方传来,张泽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恨不得缝上那些惹人厌恶的嘴。
看着张泽锋受伤的腿,李鱼想起了之前的事。
小孩儿的智商不但正常,还很聪明,至少比刚穿来时,攻击的他的那只异种聪明,懂得伪装软弱、顺从,再寻机报复。
他问,“1551,你觉得小孩儿多大?”
1551说,“现在没办法近距离扫描,无法得到精准答案,但从外表判断,应该只有三四岁。”
“差不多。”李鱼点了点头,脑子里忽然轰地一下,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异种有繁殖能力!”
1551,“应该有了,要不这孩子怎么来的。”
李鱼头皮发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繁殖能力代表着,异种可以不需要通过感染健康人类来扩大族群。
人类当了几千年的地球主宰,终于要被取代了吗?
“苏和!”钱松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李鱼猛然回神,茫然的望着面前的男人。
钱松叹口气,揉了揉额角,“你是不是头又疼了,叫你不答应,脸色还这么难看。”
他顿了顿,提议道,“现在正好在医院,你顺便再做个检查?”
李鱼摇了摇头,嘴唇像被胶水粘住,好不容易才上下分开,“我没事。”
有事的是藏在十几个地下堡垒中,不见天日,生存空间越来越小的人类。
他看了向坐在椅子上,疼得满脸漆黑的张泽锋,低声问钱松,“医生还没来?”
“没。”钱松不怎么想搭理他,“再等等吧。”
这头刚说完,那头的张泽锋忍不住了,“等等等,这他妈要等到什么时候,伤的不是你,你他妈当然不着急。”
李鱼,“……”
这傻逼能平安活到今天真是个奇迹,嘴不是一般的欠。
念头刚落下,就见钱松彻底火了,用力一脚踹向张泽锋受伤的腿,本就血流不止的脚踝,血势增大,不要钱似的往地上滴。
“我的腿,我的腿!”哭嚎的声音将四周的嘈杂镇压下去,所有人都停下交谈,转头看过来。
李鱼看着张泽锋夸张的表情,问系统,“真这么严重?”
系统说真的,“他踝骨断了两根筋,骨头几乎要被划穿了。”
李鱼,“那是很惨了。”
但不值得的同情。
小孩儿会审时度势,不会不知道攻击人类的后果,如果不是愤怒到极点,他不会出手。
说到底,是张泽锋自己作的。
好端端的踢什么踢,现在好了,脚踝要是长不好,那他以后就是个瘸子。
钱松被嚎得烦躁,额角突突直跳,“你他妈能不能闭嘴,还想被踹是不是!”
张泽锋抖了一下,不甘心的闭上嘴。
钱松,“……”
真他妈是个窝囊废。
李鱼在原地站累了,抱着胳膊走到墙边倚靠,眼睛无意晃过时,忽地一顿,看见一个熟人。
陈舟伤得不轻,肚子上有条很长的口子,已经包扎处理过。
李鱼小跑过去,“大哥,还记得我吗。”
陈舟愣了下,过了好几秒才想起青年是谁,“是你啊,怎么也来了医院。”
李鱼没回答,而是问,“你伤口缝合的时候打麻药了么?”
“打个屁的麻药。”陈舟的脸阴沉下来,忍不住骂了一句,“那帮子畜生。”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呼吸起伏过大,他腹部的绷带被新涌出的血浸湿了。
“你别激动。”李鱼忙说,“我看其他士兵也没用麻药,都是直接缝合,接骨,为什么,是麻药没有了吗?”
陈舟嘲讽的轻笑,“怎么会没有。”
那些狗日的扣着药不放,却想他们继续冲锋陷阵,打得算盘可真美。
有些话犯不着告诉不相干的人,陈舟冲李鱼挥了挥手,“我想眯会儿。”
李鱼已经确定了心里的猜想,黏哒哒的回到钱松身边。
“1551,让我看看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