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诉本王,到底是谁要这只笔筒?”
苏伟和张起麟神情都是一僵,本来略占下风的雍亲王,转眼间登上了胜利的高地。
张起麟往前蹭了两步,偷偷瞄了瞄榻上的苏公公,没敢立马回话。
四阿哥没听到回答,却也不着急,只盯着眼前莫名有些心虚的人,然后慢慢靠了过去。
苏大公公眼看着那张不怀好意的脸越来越近,腰上的酸疼还提醒着他昨晚的一切。
可是,形势比人强,刚才还势要捍卫清白的人,此时又被人捏住了腰,噙住了唇。片刻后,连衣裳都散开了。
张起麟异常识时务地退出了屋子,并替两人关上了门。
翌日,清晨
弘盼的小院一大早就迎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笔筒没有找到。
“小主子别担心,这不是公然赏赐的东西,万岁爷不会真的跟您计较的。”
李英安慰着弘盼,“苏公公还托奴才转告您,这做人啊还是得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只想着逃避是行不通的。”
“苏公公是不是挨罚了?”弘盼突然想到什么,“他求我阿玛找笔筒,被我阿玛责罚了吗?”
“这个……”
李英的脸蓦地有点红,“不算挨罚,只是,只是责备了两句而已,小主子不用担心。”
“都是我不好……”
弘盼立刻愧疚了起来,“苏公公说得对,我不能因为害怕就逃避,我今天就去跟皇玛法告罪!”
晌午,
虽然决定下的很坚决,但弘盼到底还是个孩子,走出懋勤殿那一刻,他就害怕了。
“主子?”
小书子紧紧跟在弘盼身后,“您别怕,要是打板子的话,奴才帮您挨。”
“皇玛法不会打我板子的……”
弘盼紧紧抱着装满了碎片的木头盒子,脚下的步子却迈的越来越小。
“小书子,你说皇玛法会不会从此以后都不喜欢我了?”
“他会不会觉得很失望?”
“会不会觉得我是个粗心大意的笨孩子?”
“不会的,主子,”小书子安抚着弘盼,“您主动跟万岁爷认错,万岁爷肯定会原谅你的。”
“可我刚得了赏赐第一天就把它弄碎了……”
弘盼越想越难过,“我是真的很喜欢这只笔筒的……”
“主子!”一旁的小书子突然一愣,“您快看!”
弘盼抬起头,顺着小书子的手指看过去,正看到一身棕红色蟒袍的人。
“阿玛?”
台阶上的人冲弘盼招了招手,原本底气越来越不足的弘盼,突然有了勇气。
“阿玛来了!阿玛是来陪我给皇玛法道歉的!”
弘盼飞起两条小腿,跑上台阶。
小书子笑着站在台阶下,看着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并肩往乾清宫走去。
下午,懋勤殿再度开课的时候,乾清宫传来了谕旨。
弘盼阿哥聪颖可爱、勇气可嘉,特赐描金珐琅彩青釉底儿笔筒一对儿。
傍晚,吉盛堂
最后一笔账目对完,苏伟往椅背上一靠,长吐了口气。
“这两年吉盛堂在蒙古的生意真是蒸蒸日上啊,足见财东当初多有眼光,”杜宏看着账册上白花花的银子,笑的见牙不见眼。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吉盛堂还要做大才行,要成为整个蒙古最大的商队!”
“不止如此,咱们苏氏商行,也要成为京城数一数二的商行!”慕辞在旁边笑着道。
苏伟咧开了嘴,他今年终于决定,将自己商行的生意与吉盛堂在蒙古的生意分开,单独成立一家商号,借由漕运和陆运,纵跨大清南北。
他不仅要涉及茶、丝、盐及各地特产,还要借徽商的渠道,增加与南洋的生意。
未来,他希望可以有一支自己的船队,最好可以建一艘大船,能漂洋过海那种……
“财东?”
杜宏有些不忍心地打断了在做白日梦的苏伟,“余掌柜让人送了信给您。”
“余嘉?”苏伟有一阵子没见到余嘉了,吉盛堂与隆盛商号和吴记做的贩盐生意,日后也要转到苏氏商号来。
余嘉的信写的很简短,但却让苏伟有些摸不着头脑。
“曹李两家在筹银子?”
入夜,雍亲王府
王爷还没回来,福晋院里却是热闹得很。
两只一模一样的木盒摆在屋子中央,弘盼、弘昀垂首立在旁边。
福晋坐在首位,此时看不大清表情,只是手里的茶一会儿端起,一会儿又放下的。
钮祜禄氏坐在一边,要不是诗玥时时按住她,她就要张口了。
“弘盼,”福晋抬起头,“你进乾清宫的事为什么不跟家里人说?”
第479章 复查试卷
康熙五十年
四月二十六, 雍亲王府
福晋院里, 被福晋问了话的弘盼多少有些紧张。
“我, 我就是在皇玛法那儿吃过几次午膳, 弘晳哥哥带我去的, 我没想那么多……”
“弘晳?”福晋眉头微皱,“你在哪里碰到的弘晳?”
“在懋勤殿前面的偏殿里, ”弘盼把头垂得更低了, “弘晳哥哥请我吃了烤鸭腿。”
福晋神色微暗,“让你们进宫是让你们去读书的,不是四处去招猫逗狗的!皇宫是什么地方?下了学就能乱跑吗?”
弘盼微微一抖, 连忙跪了下去, “福晋,弘盼错了,以后不敢了。”
“你们平时在家里都是娇生惯养地长大的,可皇宫不比咱们王府,你们年纪小, 懂得规矩也少,要是哪天真的犯了错, 贻笑大方,咱们王府的颜面要放在哪里?”
弘盼垂下头,不敢吭声。
“你皇玛法确实是赏了你东西,你得皇玛法喜欢,家里也替你高兴,”福晋的语气又柔和了一些, “但是,你瞒着家里,带了御赐之物却保管不妥。这次是你阿玛帮你扛过去了,那下次呢?”
“不会有下次了,”弘盼赶忙抬起头,“我以后一定听话,一定跟家里人说,不会再隐瞒了!”
福晋轻点了点头,“知道错了就好,起来吧,回去让奴才给揉揉膝盖,别跪坏了。”
“多谢福晋,”弘盼叩首行了个礼,从地上站了起来。
钮祜禄氏的面色总算和缓了些,诗玥暗暗松了口气,不用担心她当面跟福晋闹不愉快了。
书瑾得了福晋的示意,带着弘盼、弘昀两位小阿哥下去了,屋子里只剩了一干女主子们。
看起来福晋是有话要说,刚才一直没吭声的年氏、李氏几个,都抬起了头。
“今时不同往日,有些事我想在座各位心里也早有数了。”
福晋重又端起了茶碗,“咱们王府无论上下大小,都该与王爷同气连枝,尤其在这个时候,不好出一点岔子。”
屋子里陡然又安静了很多,福晋微微挑眉,“眼下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王府呢,咱们王爷刚代天行祭回来,京里京外传言如沸。这个时候,咱们要是不稳住自己,让有心人钻了空子,扯了王爷的后腿,那就等于把整个王府往火坑里推。”
“福晋说得对,”年氏最先开了口,“眼下形势不同了,虽说前朝的事不干系咱们女人,但咱们心里也得有个数,事事都要谨慎才行。”
李氏跟着点头,但掩盖不住眉眼间飞起的兴奋与得意。
宋氏还有些懵,转头去看耿氏,耿氏却只是温和如初地坐着,丝毫没有吃惊的样子。
诗玥在一旁暗暗拽了拽钮祜禄氏的袖子。
钮祜禄氏抿了抿唇,还是开了口道,“妾身会管束弘盼的,以后决不再让他乱来了。”
福晋轻轻点了点头,“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家都能知晓轻重就最好了,咱们依靠着王爷。王爷好了,咱们才能好,孩子们也才有前程可奔。”
几位小主子的额娘都跟着点头,只有钮祜禄氏微微偏开了眼。
从福晋院里出来,诗玥不得不提醒钮祜禄氏两句。
“你也太沉不住气了,福晋虽说有偏颇之嫌,但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是啊,她多会摆大道理啊,孩子不过得了万岁爷一件赏赐,她把王府的前程都端出来了。”
钮祜禄氏冷哼了一声,“这事儿是出在弘盼身上了,这要是出在弘昀身上,那两件笔筒还不得被她供在墙上?”
诗玥扑哧一乐,“哪有那么夸张?咱们王府每年得多少赏赐啊。福晋就算心里不舒坦,也不过就说两句罢了。皇赏的谕旨都下来了,咱们弘盼还是给府里挣了脸的。”
钮祜禄氏深吸了一口气,脸上也总算有了点笑模样,“这孩子啊,天生就是有福气的。别管福晋再怎么看不惯,轮不到她的就是轮不到。”
入夜,东小院
四阿哥回了王府,从苏伟那儿得知了江南曹李两家在筹措银两的事。
“也是奇了怪了,这两家霸占苏州织造、江宁织造那么多年,又兼管盐务的,怎么还缺银子啊?”
“皇阿玛几次南巡花费巨大,加上这两家也是金山银海的堆砌着,银子自然是有进无出了。”
四阿哥换了衣服,上了软榻,躺到苏伟身边,“曹寅生前就欠下巨额亏空,皇阿玛念及与曹李两家的情分,令李煦兼管盐务,帮他还清。这些年,他们两家又多次请旨挖参,可卖参的银两却大都拖欠着。想也是挪东墙补西墙了吧。”
“如今,皇阿玛有意清查各省亏空,江南的数目一定不小。曹寅已死,李煦一个人,怕是要兜不住了。”
“万岁爷会先清查江南吗?”苏伟歪着头问道。
“应该不会,眼下边关用兵,川陕才是最重要的。”
四阿哥摸了摸鼻子,“这些年,曹李与老八他们来往甚密,老八一伙人四处活动的花费,曹李两家估计承担了不少。眼下又突然筹措银两,只怕与胤禩也分不开关系。”
“你刚祭祀三陵,边关形势又有变化,八阿哥那边估计又要坐不住了,”苏伟侧身,戳戳四阿哥的脸,“咱们总是没有几天清净日子过。”
“爷会给你清净日子的,要不了多久了……”
四阿哥抓住苏伟的手,“只要你别再像在通州时一样吓我,我就什么都不怕。”
“那又不是我想的,我现在出门都不敢离开巴彦三步远,”苏大公公表示自己很惜命。
四阿哥笑了,一个翻身压住了人的手腕,榻上窸窸窣窣一阵,再响起的声音就让人心痒痒了。
五月初,康熙爷谕旨传到四川后,在年羹尧安排下,四川大军集结的非常迅速。
年羹尧几乎没日没夜地输运粮草,亲临校场检验军况。
富宁安把手下得力干将都统噶尔弼派到了年羹尧旗下。
等到了五月中旬,四川已经完全做好了进藏作战的准备。
年羹尧先遣六千兵马给了岳钟琪,岳钟琪在平定巴塘、里唐叛乱后,带六千军马到了察木多,活捉了在逃的蒙古喇藏汗等其他叛军首领。
五月十八,西宁
王帐内,胤禵刚读过四川送来的军报,眉头微微皱在一起。
“这个岳钟琪还真是有两把刷子,”延信从旁道,“就带几百兵马就能平了里唐、巴塘之乱,如今察木多也安稳下来了。年羹尧又派了六千兵马给他,看起来,是想让做进藏先锋了。”
“这人像一把出鞘的利刃,又是握在年羹尧的手上,一个不小心说不定真的能直扎进西藏腹地。”
胤禵按了按眉心,“可咱们却还被罗卜藏丹津牵制着,大军一动就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青海的形势,万岁爷应该也明白,怨不得将军,”延信也跟着叹了口气,“只是可惜,让四川这帮人钻了空子。”
胤禵转头望向窗外,青海的天比京城要清朗很多,看起来更高也更广阔。
“砰!”
胤禵一拳砸到书案上,神情坚定了起来,“与其让罗卜藏丹津成为我的绊脚石,不如把他踩在脚底!他不是想进西藏吗?本将军就成全他!”
五月二十,京城
万岁爷下旨命皇三子和硕诚亲王胤祉,皇四子和硕雍亲王胤禛率大学士王顼龄、原任户部尚书王鸿绪、内阁学士阿克敦、蒋廷锡、庶子王图炳、顺天府府丞连肖堪磨会试,复查会试试卷。
苏伟与四阿哥一起坐在去往礼部的马车上,提到诚亲王,苏伟还有些奇怪,“这两年,诚亲王可是越来越安静了,连八阿哥出事时,他都没个声音。”
“三哥在蒙养斋被王鸿绪搅得一团乱,本想培养的势力没培养起来,反而是被算学馆的杂事绑住了手脚。”
四阿哥弯了弯嘴角,“如今,他再想搅合进来也无从下手了。”
“一滩浑水,要是聪明人就该急流勇退,”苏大公公掀开车窗往外看了看,“这次你也要跟那个王鸿绪共事了,得小心他才行。”
“王鸿绪也算家学渊源,这次还有他兄长大学士王顼龄在,他不敢怎么样的。”
“王鸿绪跟王顼龄关系不好吗?”苏伟问道。
“当初王鸿绪保举老八被惩处,王顼龄是第一个出来撇清关系的,”四阿哥笑笑,“王顼龄也是一代博学名儒了,他们家祖上就是名门世家,一家子的文人学士,清高的很。到了王鸿绪这儿,也算是特例了。”
“那万岁爷这一手安排……”苏大公公眨巴眨巴眼睛,“可有好戏看了!”
到了礼部,一干臣子都在外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