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他要结婚了,但看到他仍然无法掩饰自己的喜悦。
他也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可在他面前偏偏卑微到闭上眼,捂住耳朵,昧了心的去骗自己。
怎么就那么卑微了呢?
楚雅言挽了他的手臂,轻声唤他:“学长?”
黎远书望向她,像等着一个判决,也像等着一个希望,他问:“没法挽回了,是吗?”
楚雅言有些不忍心,俏丽的容颜染了一层忧虑,她咬了咬唇瓣,一跺脚,拉着黎远书闪到了无人角落。
“学长,”她说:“封允和他结婚,只是因为他们定了娃娃亲,封允并不喜欢他的。”
黎远书的眼睛亮了:“他告诉你的?”
“他怎么可能会跟我说这些事?他躲我都来不及,”楚雅言有些失落地笑笑:“我爸查的。”
“那楚叔叔就不管管这事儿?”黎远书含着希冀问。
“他怎么管?”楚雅言摇了摇头:“他不管还好,他要插手的话,只会更麻烦。”
黎远书怔怔地出了会神,楚雅言替他抱不平:“封允有什么好的,脾气又臭又硬,学长你这么好,干嘛偏偏喜欢他?”
黎远书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并没有回答楚雅言的问题,反而释然般:“他不喜欢他就行。”
楚雅言无奈地挽起他的手臂:“走走走,我们去嗨皮,我这么个小可爱陪着学长呢,你不要只想着封允那个坏蛋。”
黎远书艰难地笑了笑:“你最乖了。”
封允没有追到宁安,他以为他还会去坐公交,但到了公交站才明白,接近半夜十二点的时间,大部分公交连末班车都没有了。
宁安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里,无处可寻。
可他唇上温软柔嫩的感觉和他身上茶香伴着薄荷的味道,却如影随形般,附在了他的手指上,挥之不去。
“烟粘住了,拿不下来。”他双手抄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
而此刻,他的手也似被什么粘住了,拿不下来了。
半夜三点多钟,他接到楚雅言的电话。
他还没睡,洗了澡坐在书桌前处理文件。
楚雅言说黎远书醉了,问他能不能去接他们。
封允一边工作一边问:“你和他都有自己的司机,还需要我去给你们做司机?”
他看着笔电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凌晨三点十二分,我不明白,为什么非得是我?还有,楚雅言,你玩儿的太晚了!”
楚雅言沉默了一会儿,避开他最后一句:“学长他……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他告诉你的?”封允问。
“他不告诉我,难道我就看不出来吗?”楚雅言的声音有点激动:“他喝醉了叫的都是你的名字!你别说你不知道!”
“那又怎么样?”封允的声音很冷漠:“喜欢我的人那么多,每一个我都要去迎合去照顾吗?你呢?又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正义的使者吗?”
楚雅言被噎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封允,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这个人真的很无情!”
“无情?”封允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指,冷冷地笑了:“楚雅言,你年龄太小了,还分不清什么才是真正的无情,你父亲那样,朝秦暮楚,到处留情的,才是真的无情,相比他而言,我算的上是情意深重了。”
“封允!”楚雅言怒喝了一声:“你说话注意点!”
“你知道我要结婚了,对?”封允轻轻吁了口气,语气柔和了下来:“如果你真对黎远书好,就劝他死心,你知道我这个人的,不会因为谁对我想法不同,我就会顾及他的想法,刻意保持距离。我没那觉悟,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慢慢揣摩别人的心思,我不是你,衣食无忧的大小姐!我的生活焦头烂额,所以,该怎样我还是会怎样,痛苦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楚雅言败下阵来:“你也不喜欢那个宁安,不是吗?”
“你又知道了?”封允笑了:“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喜欢或者不喜欢,都是我们之间的事情,跟你无关。”
说完,他直接收了线,不再给楚雅言任何说话的机会。
忙忙碌碌中,两人的婚礼终于到了,这年的十一月十六日,他们出现在那个小教堂里。
拱形的屋顶高高挑起,教堂内部呈狭长形,两排老旧却整洁的桌椅整齐排列着,在岁月中恪尽职守。
灰黑色的大理石地面在岁月洗礼后泛出柔和的光泽,温和厚重。
米色的墙壁漫出一层暖意,将浮躁的心灵一点点熨帖平整,被洗礼被感化。
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初冬的阳光透过教堂的大门和两侧高高的窗户,热情洋溢地透进来。
风扬起白色的窗纱,犹如一张张白色的羽翼,在空中蹁跹,纯洁浪漫。
时光带着神奇的魔力,将静谧与斑驳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
让宁安想起小时候。
冬日的阳台上,他躺在洒满阳光的秋千椅上,半眯着眼睛听母亲讲故事。
母亲的声音总是那么温柔,甜美,带着浓浓的爱与笑意。
他总在那样的声音中慢慢沉醉,随之沉入最美好的梦乡里。
那时候他不懂,只觉得安心,此刻回忆起来,才觉那是岁月静好。
往事几不可追,宁安感觉自己正站在时间与空间的长廊里,被逼着与往事挥手告别。
他的婚礼就要开始,而他最爱的那些人却不能再陪在他身边。
第13章 Chapter 13
穿过来的这段日子,宁安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早出晚归的忙碌中度过的。
偶尔在家休息,也是乖巧少言,尽量不引人注意,可无论怎么做,宁士渠都没给过他好脸色。
像是对他失望透了,恨极了一般……
虽不至于像最初那样动辄打骂,可彼此间的关系也未见丝毫好转。
这也是宁安不排斥这场婚姻的原因。
即便他与封允的关系也陷入了冷凝,可他们至少算得上是对等的。
他们可以没有爱,没有喜欢,甚至连彼此关心都不屑于,但至少他们可以互不打扰,互不干涉。
这种相对的自由,对宁安来说已经算的上是极大的奢侈了。
来宾陆续到场,宁家这边除了宁士渠夫妇和宁好一家三口外,罗修典也到了现场。
事实上,罗修典对这对新人的感觉是有些微妙的。
毕竟一个是曾经对他死缠烂打的爱慕者,一个是他爱人的娃娃亲对象。
男人的好胜心也让他忍不住在心底偷偷比较。
见封允前,他真的怀疑,像宁安这样虚荣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一穷二白的年轻人?
与此相比,说他跟了个有钱的老头儿,反而更能让他相信。
可真的见了这个人后,他多少有些理解了。
即便他是带着比较和挑剔的心态来的,但也不得不承认,封允的确是出色的!
也恰恰是最能让他产生危机感的那一类人。
罗修典尚在沉思的时候,胡嫂推着封冉进来了。
孙兰芯上前接过封冉的轮椅,老姐妹坐在一起,又是欢喜又是欣慰,都是一脸的喜气洋洋。
教堂内终于有些婚礼应有的气氛了。
婚礼很简单,除了双方的家人,彼此连同事朋友都没有通知。
由于封允没有父亲,整个婚礼的流程也相应简化了。
事实上,这场婚礼用“简单”二字已经不足以相容,应该算的上是“简陋”了。
可与之相反的是,新人们的笑容却很甜蜜,不像是打了折的样子。
仿佛这一切对他们来说,恰恰都是最好的。
教堂细细的过道里铺了长长的红毯,封允早已装扮一新,含着笑站在红毯尽头。
他怀中抱着一束花,脸上的笑容温和甜蜜,整个人风姿飒爽,艳色压人。
孙兰芯看的心窝和眼眶齐齐热了起来,
老姐妹关系这么好,必然不会亏待她的孩子,而封允这孩子,又实在招人喜欢的很。
她一辈子做的决定很少,可这一次的坚持却绝对是正确的。
她的孩子她了解,宁安是配不上封允的,能嫁给封允,是宁安高攀了。
孙兰芯正心窝发热的时候,封允脸上的笑意却淡了下来。
一双眸子慢慢变得深沉,像覆上了薄薄一层冰,微微的蓝,透着凉。
教堂高高的拱门下进来了几个人,虽然背着光,看不清面容,可封允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一双年轻的男女伴着一对中年夫妇。
他们从那扇门里缓缓走来,姿态从容,却在他心头加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压力。
女孩子十七八岁的样子,气质优雅,容貌俏丽,是楚雅言。
男孩子则身材高挑,气质骄矜,眼睛里黑沉沉的,蕴着风雷一般,是黎远书。
他们中间是一对中年夫妇,亲密地互挽着手,乍看起来,倒像是一家四口。
孙兰芯只觉得那中年男人有些面熟,可她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那人身形高大,气场强大沉稳,虽已年过半百,但那张线条冷峻的脸却难掩英俊。
女人则气质雍容,满面笑意,看起来很柔和,正是一刚一柔的样子。
封允把花放在桌上,冷着脸一步步迎了过去,寒着声问:“我不记得请了你们!”
中年男人神色不变地把女人往身后挡了挡:“封允,别任性!你知道的,我们没有恶意。”
封允看着他的动作,嘲讽地笑了笑。
楚雅言上前拉了他的手,将一个很小的长条方盒放进他手心里,再将他的手指一根根合拢:“新婚快乐。爸……我和我爸妈一起准备的。”
封允的喉结滚了滚,最终抿着唇回到了原地。
楚雅言招呼着她父母入了座,又到封冉面前问了好,才安安静静坐回去。
孙兰芯弄不清状况,也没有人向他们介绍来宾是谁,倒是宁士渠认了出来。
他看经济新闻的时候经常会看到楚云鹤,知道这是楚和集团的总裁。
罗修典就更不用说了。
商场上浮沉的人,几乎没人不认识楚云鹤。
只是他没想到,来参加婚礼,竟然能得来这么个机遇。
所以待大家寒暄完各自归座后,他很谦逊地过去打了个招呼。
自我介绍,交换名片后他没再坐回去,而是坐在了楚家人的后一排。
封冉从头至尾端坐着,看似完全未受影响。
只是眼角的余光里,楚云鹤与刘卿亲密私语时,一张秀美的脸,再难保持平静。
这副场景她在心中预演过千万遍,可真见到了还是万箭穿心般难受!
但那难受很快被另一股报复般的快意取代了。
她脸上的表情也变得高高在上,洋洋得意,带着莫名的扭曲感,很不自然。
封允的目光在他妈身上停留了片刻,便沉默着移开了。
好在宁安很快出现在了红毯那端,身边除了宁好,还有婚纱店的摄影师。
他穿了一套裁剪合体的烟灰色修身西装,搭配黑色领带,钻石胸针,和封允的黑色西装烟灰领带明里暗里互相应和。
乌黑的发被笼向脑后,一张脸润白清冷,下巴微微抬起,气质极高雅。
他像携光而来,一现身便破开乌云,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
这不是走秀,走秀的主角是衣服配饰,但今天的主角是他。
所以,当他站定,脸上便缓缓绽出一缕笑意来,那些甜蜜的滋味也立刻从他的唇角泻了出来。
他含着笑与封允对视,封允脸上消失的笑意又慢慢凝了回来,缓缓向他伸出手来。
宁安笑出了唇角的梨涡,他在乐声中一步步坚定地走向封允,抬起手与他交握。
两只手一大一小,一深一浅,重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们在神父的祝福下互相宣誓,交换戒指。
戒圈是最普通的,楚云鹤隔着很远看到时,脸都黑了。
刘卿敏锐地察觉到丈夫的情绪,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
黎远书则神色黯然,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
只有楚雅言神色自然,在好奇地打量着宁安。
第一次见他,是在秀场上,她还记得封允对他的评价,高到让她惊讶。
而一转头,他们竟然在互相交换戒指了。
缘分真的是过于奇妙了。
从她的角度,恰好能看到宁安的侧脸,他微笑着,低头为封允套上婚戒。
他笑起来特别好看,和不笑的时候完全不同,甜蜜又单纯的感觉,有种简单的天真感。
他们交换过戒指,封允将那束花交到他手里,宁安低头闻了闻,抬起头又笑了。
封允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很美,单纯清澈,笑起来像有清澈的水波在摇曳,摇出醉人的波光。
他低下头,将他抱进怀里,他们需要交换一个吻。
宁安用捧花略挡了挡,他们唇角挨着唇角略停了几秒,假装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即将分开时,宁安轻声道:“你把我们的事情告诉黎远书了?”
看到黎远书时,他有一点诧异,但也猜到,对方大概已经知道了真相。
他以为是封允说的,毕竟那天黎远书那么伤怀,那么落寞,连他看了都觉得不忍。
封允向他解释他们的真正关系,也很正常,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封允没说话,宁安继续道:“那你也一起告诉他,让他放过我呗,反正他都知道了,我没什么威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