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允看他安静地睡在自己床上,虽然明知道他在生病,却还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他一夜都睡的很浅,怕宁安的体温升高。
一晚上不停地监测着他的体温,中途叫醒他喂他喝水。
功夫不负有心人,后半夜的时候,宁安退烧了。
他这才长长吁了口气,整颗心松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出神。
宁安醒着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很难靠近的清冷感,除非他愿意对着你露出一点笑容。
可睡着了之后,却又带着股难言的天真,很诱人。
烧退了后,脸上的薄红也退了下去,只留下一片莹润的白。
修长的眼尾微微上挑着,红唇开了一线,能看到里面一线雪白的牙齿。
他的刘海蓬松着,整个人看着年龄特别显小。
他很变态地喜欢他生病和睡着的样子。
这样子的宁安,像是成了一个放下坚强,可以全心全意来依靠他的孩子。
他喜欢且享受这种感觉。
可事实上他也知道,他并不是这样的人。
他有坚持,有理想,十分强韧,就连真动起手来,也凶狠冷酷。
他不是能让任何人轻易掌控的那种人。
除了现在。
他也不明白自己,明明喜欢他软萌的样子,可却偏偏又被他强悍的那一面所吸引。
他慢慢靠近他,把他揽进自己怀里,与他额头抵着额头,鼻息相闻。
宁安似乎觉得这样不太舒服,他挨挨蹭蹭地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把头窝在他胸口睡了过去。
封允便把自己的鼻尖埋进他的发中,这感觉太过美好,以至于让他有点不太舍得睡。
可紧张过后的突然放松,让疲倦一**袭来。
他在他身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中一点点沉入了梦乡。
清晨,生物钟准时将宁安叫醒,身上有高烧后的酸软感,他闭着眼睛舒展自己的身体。
一动之下才发觉,他的腰被人紧紧地箍住了,而自己一条腿也正搭在对面那人的腰上。
一瞬间他有一种心跳骤停的感觉,不知道今夕何夕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他在晨曦昏暗的光线中张开眼睛。本能地想攻击对方,只需要一脚,他就能将对方踹下床去。
千钧一发之际,那淡淡的柑橘味儿唤醒了他的记忆,他堪堪收住了自己已经蓄了力的脚。
忍不住拍了拍心口,辛亏没有在同一个地方摔倒第二次。
上次给了封允那一巴掌,结果被逼着叫哥的记忆,直到现在,在他脑海里仍十分鲜明。
封允这人不吃亏,真踹他一脚,还不知道会被他怎样报复。
太险了。
他陷在枕头里,打量着封允近在咫尺的脸。
他睡得像是很沉,呼吸平稳均匀,即使是在沉睡中,浓密的眉毛也微微蹙着。
薄薄的光线中,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刷子,遮住了眼睑。
高挺的鼻梁和挺拔的眉骨映出一片阴影,让这张脸十分立体有型。
他的眉眼十分艳丽,目光在清醒时也十分锐利,所以这样睡着的时候,反而让人感觉更容易亲近些。
宁安悄悄地起身,只是刚刚一动,手便在被窝里被一只大手抓住了。
他低头对上了封允的眼睛。
封允显然还不太清醒,他环在他腰上的另一只手一使力,又将宁安拉了回去:“再睡会儿,刚退了烧,不要出去运动了。”
他一边说一边往他身边凑,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又闭上了眼睛。
封允半压在他身上,呼吸喷在脖颈处,酥酥痒痒的麻。
宁安的身体绷紧了,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再怎么说,人家也照顾了自己一晚上,不太好刚好了就翻脸不认人。
他强自忍耐了一会儿,只觉得被他压得半边身体发麻,而他呼吸扫过的地方,又似发了烧一般,燥热难忍。
他动了动身体,实在忍不住了:“喂,封允,你这样我不舒服。”
封允翻了个身,整个人翻到他身上,抬起头居高临下看他:“这样呢?”
宁安伸手按上他那张帅到没天理的脸,将那张脸按到变形。
然后手脚并用地把他从自己身上推下去。一溜烟跳到地上:“臭流氓!”
封允把脸埋进枕头里笑,只露出一只眼睛看着宁安:“喂,你可是这样压了我一夜,我腰都断了。”
宁安早一溜烟跑的连影子都没有了:“鬼才信!我去准备早饭了。”
封允揉着自己的腰,他是真的被宁安给压了小半夜,看他睡得熟,没舍得动,只是没想到这没良心的,张开眼睛就不认账了。
12月24号,平安夜。
宁安下午走了一场圣诞主题的秀,卸了妆直接打车去封允公司。
他一早就预约了韵来今天的餐位,要请封允吃饭。
虽然来了几个月,但事实上他对这里并不算太熟悉。
出门打车或坐公交,对吃的也没有什么要求,大部分空闲时间都在家里。
他所知道的吃饭比较舒心的地方也就是韵来了,因为有数量限制,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太吵。
即便上次田晓辞带他们去的时候遇到了沈清川一行人,也并没有影响这家店在他心中的印象。
他没上楼,在楼下给封允打了个电话,便靠着他的车等着。
一支烟刚点着,封允就下来了,出乎意料的快。
宁安把烟掐了,迎着他笑。
路灯初亮,照在他身上。
他穿着保守的黑色羊绒大衣,里面是小V领大红色毛衣,项链叠戴着,耳朵上戴了小小的环,简单但好看。
他低头掐了烟,然后抬头对他微微一笑,梨涡淡淡地漾出来,那一刻,在封允眼中,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封允:“都是男的,睡一张床怎么了?”
宁安:哪里不太对?
哎呀,腻歪腻歪腻歪了两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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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Chapter 35
快乐有时候竟然会那么简单, 封允以前从来都没体会过。
路灯昏黄的橘色光线笼下来, 笼在宁安身上, 像是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让他忽略了头顶渐渐压低的乌云,还有户外冰冷呼啸的风。
他只想快步奔进那一方小天地里去, 那里那么温暖又惬意,那温暖传到他身上,一点都不冷。
他含着浅浅的笑意走过去, 面上不动声色,但在走到宁安身边时, 却还是情不自禁地用手撸了撸他的发。
宁安似乎是有些介意的, 但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转头用自己的指把揉乱了的发重新理顺了。
韵来的生意一向很好, 即便宁安提前很久就预约了,可也没有约到单独的包厢。
他们在大厅里用屏风隔出的一小块私密空间里落了座。
空间不大, 紧靠着一面大型落地窗,窗上贴着传统的剪纸窗花。
圣诞的节日气氛充塞在空间里,雪花, 彩灯,麋鹿……
音乐不是满大街无处不在的Jingle Bells,而是Silent Night,宁静,清澈,净化人心。
店主人送给每桌客人一对礼品,是粉色樱花状的陶瓷筷架, 十分小巧可爱。
宁安收了,小声对封允说:“咱们家餐桌上就缺一对筷架了。”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一句话,但封允就是没忍住笑,笑意浅浅的,刻意地抿在了唇角。
这样的笑让他看起来年轻又阳光,还带着些不经意的调皮劲儿。
如果让楚雅言看到,一定会惊掉下巴,这根本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冷漠无情又漫不经心的封允。
菜上的又快又贴心,象拔蚌和海胆又鲜又甜,宁安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放下筷子后便忍不住端着酒杯看窗外,远远的街灯明亮,橱窗一水儿装饰的热闹漂亮。
这样的节日哪里都是差不多的,和他那个世界也差不多。
世界上所有的热闹喧嚣都是差不多的,唯有孤独和寂寞,各不相同。
每年的这个时候他的家里都是很热闹的,不知道今年会是什么样?
他不敢深想下去,低着头把一杯酒全喝了进去。
只是眼角眉梢终究染上了一层郁色,嘴角也沾了一点点酱汁而不自知。
封允很快注意到了他的不寻常,他很自然地身体前倾,用拇指从他唇角轻轻拭过,触手一片温软。
宁安怔了一怔,封允将沾了酱汁的拇指朝他晃了晃:“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衣服上撒没撒,快看看?”
宁安的脸红了起来,还真认真看了看自己的衣襟。
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他看着封允微笑起来,为他倒了一杯热茶:“我们喝一个?”
封允从善如流,两人碰了碰杯。
宁安有些唏嘘,却努力屏弃掉了伤感,他笑笑:“事实上,我有点想家了。”
封允也笑:“怎么跟个孩子似的离不开父母?明天我陪你回家看看?”
“回家?”宁安眼睛亮了亮,随即想到封允说的是宁士渠的那个家。
他一直很忙,跟宁士渠夫妇的关系也不算亲密,婚后也只回去过两次,闻言便点了点头。
吃完饭出来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雪花。
宁安高兴地旋进了夜色里,赞叹道:“圣诞下雪,浪漫。”
封允却不觉得浪漫。
他是在偏南方一点的城市长大,那是一个海滨小城,他外公的故乡。
那边冬天很少下雪,反而是雨夹雪比较多,即便落了雪,也很快就会消融殆尽。
他大学考来A市,这是他外公外婆奋斗的城市,也是他母亲长大的城市。
第一次见到北方的大雪,他是兴奋新奇的,满心欢喜。
可这么几年过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不太喜欢雪了。
他看着宁安雀跃的身影,恍惚意识到,是从他到来,从他冒着寒冷一次次的拍摄后,他不喜欢冷和雪了。
他记得,宁安有好几次的拍摄,都是为了取景,特意提到下雪或者雪后那几天。
虽然宁安从来不让他去,但他知道,他因此挨了很多冻,吃了很多苦。
有些表面很美的东西,事实上却是冰冷又残酷的,雪就是其中之一。
它是冰冷的象征,它会给宁安带来伤害。
所以他不喜欢了,也不觉得浪漫。
他抬起头,雪花落在脸上和眼睫上,很快变成冰凉的湿意。
这似乎是一场大雪,天幕像被拉开了一道口子般,雪花飘飘洒洒,铺天盖地直扑地面而来。
两人在雪中边走边玩地进了停车场,上车前互相清扫了肩头发顶的积雪,像一对最亲密的爱人。
封允一边为宁安清扫肩头零碎的雪花,一边道:“这个圣诞是我过的最幸福的圣诞节了。”
宁安抬眼看他,有些讶异也有些同情,但他很快将自己的情绪敛了起来,只笑笑:“等你将来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喜欢的人,你的每一个圣诞都会变得很幸福。”
封允看着他低垂的眼睫,没有说话。
风雪天开不快,封允开着车,宁安低头看手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他神色凝重了起来。
“怎么了?”他问。
宁安低着头想了半天,忽然道:“坏了,我忘记罗修典的生日是哪天了。”
封允的神色有些复杂,刚开始抿的平平的唇角,过不多时,又微微翘了起来。
“宁好刚发给我一条信息,说各艮币大涨,翻了好几倍,”宁安接着说:“我是有一些的,之前赔了钱一直放着,时间久了,我都忘了,一直也没有时间关注。”
算上他表哥孙平的那两万,大约有六七万在账上。
密码是罗修典的生日。
他把日常用的密码都改了,唯有这个账户不常用,当时忘了改,这会儿试了几次都无法登入。
封允淡淡问:“各艮币跟罗修典有什么关系?”
宁安正在发愁:“账户密码是他生日。”
封允没说话,抿着唇角看路。
“我也不能问宁好要,更不能问罗修典,我妈那边,算了,”宁安郁闷地靠进座椅深处,拿手捋起额发,鼓着腮吹了口气:“还是不让他老人家担心了。”
“就那么喜欢他吗?密码都用他的生日?”
其实他们很少提起罗修典,因为每次提及他总会带来一些不愉快。
宁安一般不主动提,但也不刻意掩饰,有些时候本来没什么事情,遮遮掩掩反而让人多想。
他看着窗外的雪花,想了一会儿,把自己带入原来的宁安的身份里:“当时可能是真的有些喜欢的,也有一部分是在跟宁好赌气。”
“你不像是那种人,”封允握着方向盘的手,明显加大了力气,他终于问:“现在呢,还喜欢吗?”
“现在不喜欢了,”宁安笑笑:“喜欢的话能把生日给忘了吗?”
封允没说话,这个问题他问过宁安好几次了,像个幼稚的孩子,想要一个既定的答案。
自己都觉得自己幼稚又无聊,可每次提起罗修典,就像触了他的逆鳞,就是忍不住要翻天。
今天,宁安的回答终于让他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