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雪不由自主地攥紧了电话,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不,我不会背叛你的。我只是想知道,我还能不能激起他的一丝关切怜惜,日后万一你们两人对峙上,我也好故伎重施帮你。”
“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多看你一眼,收起你那点心思。”电话那头的那人冷笑,打断孟雪不切实际的幻想,“他是有了软肋,可不是你。”
孟雪脸上的笑意一僵,“……什么?”
“你很好奇?”男人瞬间察觉了她的僵硬。
“没有的事,我只是好奇……”孟雪的话还没有说完,电话就被那头男人干脆利落地挂断。她茫然若失地递回手机,一颗名为‘后悔’的种子彻底在她的心中发芽。
……
办公室内的气氛压抑得可怕。
郑容急匆匆地赶了回来,时铮不等他气喘匀就追问道,“他人呢?去了哪里?”
“小少爷比我先下的电梯,我刚追过去他就上了的士。”郑容尽量平稳地陈述,“我记住了车牌号,已经派手底下的人去跟踪行车路线了,时总你再等一会儿。”
时铮揉了揉眉骨,是从未有过的焦躁感,“在罗伊斯州派去守着他的人呢!为什么没有人提前通知他来了这儿!”
时铮很清楚孟雪来这儿的目的,更知道她身上佩戴的窃听器。他原本想利用孟雪传递假消息,没想到最后关头,对方居然做出那番出格的举动。时铮不想和这种疯女人纠缠不清,就甩开她出了办公室。
结果好巧不巧,让喻怀宁撞见了这一幕。
一想到青年离去时的冷漠眼神,时铮就静不下心来!
“我尝试过联系,可电话一直接不通。”郑容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的担忧,“时总,我怕瑞森那边的人已经盯上小少爷的,说不定我们派去保护小少爷的人都已经被暗中……”
时铮眼色骤冷,他一把抓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冲出门去,“让人备车!”
“时总!你要去哪里?”
“先备车!”
“是!”
……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作为A国的首都,夜晚的福达佳州开始显露出它真正的魅力。可在这份魅力之下,是更多不为人知的凶险。
车窗外是光影斑驳的夜景,喻怀宁视线一动不动,然而眼色是出神的空洞。
前排的的士司机透过后视镜打量着他的神色,记不清是第几遍的礼貌询问,“先生,我们已经绕了城市大半圈了,你真的没有目的地吗?”
喻怀宁回过神,才发觉自己已经呆坐了好久。胃里是空落落的难受,可他偏偏被情绪影响,提不起任何吃饭的兴趣, “……附近有酒馆吗?”
“有的,我带你过去。”
“谢谢。”
不一会儿,车子就在一个有种恢弘招牌的建筑前停下。喻怀宁刚一下车,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喧闹。他紧致走近酒馆,立刻就有身着制服的侍者走上前来,“先生,请进。”
喻怀宁看见眼熟的指纹识别器,想也不想就按了上去。
“滴!确认为跨国会员,常用地K馆。”
侍者确认了他高级会员的身份,立刻将他带入了酒馆内,“先生,请尽情享受。”
酒馆内部是完全哥特风的建筑装修,很容易就让宾客忘记现实生活中的真实身份,陷入这场黑暗的狂欢。
喻怀宁径直占领了吧台前的一个空位,对着酒保招了招手,“给我一瓶金麦酒。”
酒保听见这酒名,诧异挑眉,“先生,这酒很烈的。你刚来,要不要先饮用其他低度数的酒过渡一下?”
“别废话,给我就行。”喻怀宁坚持己见。
都说客人是上帝,酒保见自己的建议无效,只能打开柜台,从中取出了一瓶金麦酒,又往精致的玻璃酒杯里加上了几块冰块,一并递了过去,“先生,祝你有个美好的夜晚。”
喻怀宁面无表情地颔首,闷声就灌了一口。辛辣至极的烈酒入喉,从喉咙一路灼烧到了胃,一下子就麻痹了那点饥饿感。
喻怀宁闷笑,眼底闪露出苦涩的自嘲,他终于彻底明白‘情爱沾不得’这五字的真正含义——自以为洒脱无所谓,结果就落得这副狼狈离开的下场。
早知如此,他连这A国都不该来!
烈酒一杯接一杯地入喉,空腹喝酒本就容易醉,更何况是在如此情绪之下。
喻怀宁单手支靠在吧台上,双眼迷离带着醉酒后才有的轻薄水光。因为酒意挥发后的燥热,衬衣上方的纽扣被他无意识地解开,精致的锁骨敞露出来,勾人不自知。
轻佻的口哨声在耳边响起,伴随着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熏香味。
喻怀宁不适地抬眼看去,一位长着粗糙胡子的微胖男子正盯着他,眼中露出明显贪婪的光亮,“小帅哥,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要不,我们一起吧?”
“滚开。”
喻怀宁蹙眉,毫不掩饰自己的抗拒。
“呦,脾气还不小?是不是太累了?”微胖男子持续着自己的殷勤。他双手摩挲了几回,咽了咽口水,“我送你回房间休息,怎么样?”
说罢,他就想要伸手去触碰青年的腰。
喻怀宁抡起酒瓶,还没来得及反击砸下,那名微胖男子就已经露出痛苦至极的神色,“你是谁!快放开我!”
熟悉的声线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在我的酒馆里,可轮不到你的质问,把他给我丢出去!”
喻怀宁斜睨而去,慢半拍地分辨出来人,“诺亚?你怎么会在这里。”
眼见这那名欲图不轨的男子被酒保带离,诺亚这才坐了下来。他招来手下给青年倒了一杯柠檬冰水,挑眉道,“A馆一直是我的根据地,你来这儿会见到我,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从口袋中拿出一粒未拆分的解酒药,又说道,“吃了吧?你要是在我这儿喝伤了胃,时铮非找我算账不可。”
喻怀宁听见男人的名字,眼底又是一酸。他伸手捂了捂脸,默不作声地带走了那丝酸涩水雾,**地回嘴,“和他有什么关系?”
“小少爷,时铮最近遇到了点麻烦,需要时间去解决。旁晚在公司的事情有误会,你要是……”
“诺亚,是他派你来做说客的?”喻怀宁嗤笑,心又冷了一度。这算什么?明明是时铮把他‘推’开的,这会儿男人自己不出现,反倒让好友来解释?
喻怀宁察觉到自己酒意上头,费力从椅子上起身。他得趁着自己没彻底醉死过去前,找个地方入住休息。
明天……
明天他就回华国!
诺亚紧跟着起身,他看着青年跌跌撞撞的样子,立刻上前去拉扯,“小少爷,你要去哪里?”
“别碰我!”喻怀宁被灼烧的酒意带出几分火气,想也不想就猛然甩手,结果一时重心不稳就往前一扑。
没有倒地的冰冷撞击感,反倒是猝不及防地跌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时铮扣住怀中人的腰,看见他脸颊少有的醉红色,担忧蹙眉道,“怎么醉成这样?”
诺亚举起双手,示意清白,“我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喻怀宁难受得睁不开眼,他闻到男人身上清淡的雪松味,下意识地丢出一句,“滚开。”
落在腰上的手臂力度突然收紧,喻怀宁只觉得在一片晕眩中,整个身子腾空而起。短暂的不适感令他不自觉地贴近了男人,皱眉低哼了一声。
时铮吻了吻他的额头,用温柔到不可思议的语调,“乖点,我带你去休息。”
诺亚看见好友的模样,惊讶地瞪大眼睛。在对方的注视下,他把早已准备妥当的房卡递了过去,“七楼。”
时铮接过房卡,带着完全坠入醉意的青年上了楼。
……
喻怀宁沉浸在一片绵软的虚无中,恍然间,有什么温热触上他的手臂。他费力地睁眼,好一会儿才方便出是男人拿热毛巾给他擦拭身子。
喻怀宁心气又一次被这张脸给激了出来,他抽回手臂哑声道,“不劳时总费心。”
时铮拿他没有办法,又端起一侧的温水和解酒药,靠近哄道,“乖,吃了解酒药再休息,不然睡醒了会难受。”
喻怀宁睨了过去,眼中的迷离酒意仍在。他见男人丝毫被自己的眼色所震慑离开,干脆掀过一侧的被子,蒙头不理人。
喻怀宁是对男人存了满心的怨气和愤怒,可不至于作到起床离开、反复折腾。
时铮见他小孩子心性,终是将担忧化为满腔的柔情。他褪掉自己的衣物,直接躺在了青年的身侧,低哄道,“我错了,别生气了行不行?”
喻怀宁身子还在发烫,整个人被酒精麻痹得软绵绵的。他往右侧挪了挪,又被男人一手搂回了怀中。
时铮见他意识还算清醒,毫不隐瞒地低声解释,“那个女人叫孟雪,比我大一岁,是我在孤儿院认识的。”
“……你闭嘴,我不想听。”喻怀宁恨不得一脚将男人从床上踹下,可偏偏醉酒后,两人的力量显示出巨大的悬殊。
时铮感受到青年的挣扎,眼底落寞了一瞬,“我把她当成亲人,在孤儿院里的日子相依为命。可八年前,她却利用这份信任背叛了我……”
孟雪拿着尖刀,趁时铮不注意时,扎入了他的后背、再致命般地划下!
“其中一道疤痕就是这么留下的。”
“……”
喻怀宁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怔住了。
“你之前猜对了。我除了环亚财阀外,还有个亲手控权的帮派叫暗帮,这层身份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
这几天,由帮派占领的几个地盘接连受到日月帮的攻击,死伤了很多人。
“孟雪今天之所以会来找我,其实是在帮日月帮探底,他们很有可能已经猜到了我和暗帮的关系。”
沉默蔓延了几秒,时铮见青年还是不愿意搭理自己,只好继续开口,“怀宁,我和日月帮的首领结仇很深,两个帮派间交锋过无数次。今天孟雪的身上藏了窃听器,我的言行稍有不慎,就会把你卷进这个漩涡里。”
“你懂吗?我害怕把你牵连进来。”
时铮克制着自己,唇侧只轻轻擦过青年的耳垂,“你能来找我,我真的很开心。傍晚的事情是我不对,我错了,你别生气了,行不行?”
喻怀宁从未听过男人这般轻柔的语调,忽地有些答不上话。他失声了好几秒,这才醉声念叨,“我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你犯不着和我道歉。明天我就回国,绝不会死乞白赖地待在这里,碍了时总的眼睛。”
时铮听见这话,眼底露出一丝分明的笑意。
今天闹了这出,意外地让他确定了怀中人的心意。青年愿意讲心口不一的气话,也好过刚刚的沉默。
“怀宁,消消气?”时铮不是个喜欢打太极的人,更不想悬着一份日渐明确的感情不出口。但有些事情,做比说更能简单明了。
他打定主意,伸手触碰着青年微烫的耳垂,饶有深意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乖不乖?”
喻怀宁感受到让人悸动的酥麻感,咬牙忍住呻-吟。他小幅度地挪开身子,“你别、别碰我!”
时铮不理会他的刻意拒绝,微凉的掌心直接往下一探。
……
…………
………………
喻怀宁醒来时,脑袋一阵剧痛。他不适地翻过身子,可全身上下的酸胀感更让他低呼出声。
下一秒,男人的手就触了上来,替他轻轻按压,“……醒了吗?”
喻怀宁被他伺候得舒服,干脆凑近,开口的嗓音干哑得不像话,“几点了?”
两人间的矛盾隔阂,早就在昨晚那场兴事干脆结开了。
“下午一点还差几分。”时铮吻了吻他的额头,担心道,“我已经让人煲了粥,迟点送上来给你喝。你先在这儿休息一天,明天我让诺亚送你去机场。”
“……你一定要让我回华国吗?”喻怀宁蹙眉。他明白时铮的考量,可让他忧心的是,如果连男人都觉得棘手的事件,那能确保他自身的安全吗?
“回去吧。”时铮圈进恋人,定定回答,“我怕别人会查到我们两人的关系,你待在这儿不安全。”
喻怀宁忍着不适感起身,哼笑道,“我们什么关系?”
时铮眉梢微挑,连日来的阴雨心情因为青年的到来终于得以放晴。他唇侧绽开一丝笑意,难得揶揄,“我们之间什么关系?昨晚你可是哭着承认的。”
“……”
喻怀宁耳垂微红,当机立断地刺去了一击眼刀。
时铮见好就收,赶紧圈住恋人,“你在华国等我。只要我把A国的事情处理完毕,我就回去找你。”
喻怀宁垂眸,满腹心事地摩挲着男人的手背,“你确定你会没事?”
时铮懂他所想,叹息着定定应道,“确定,不用担心我。”
男人的轻描淡写显然不能打消喻怀宁的担忧,后者向来不会说肉麻的话,只能压下不安,淡然顺从,“下午六点的机票,我已经定好了。”
昨天他在出租车上,就已经利用系统定好了返程的机票。没想到短短十几个小时,他和男人的关系扯底突破进展。
时铮闻言,压制住心底的不舍,“好,那我等一下让郑容送你过去。”
周围时常有人跟踪,在好友的酒馆内,他们可以稍微放松警惕。可一旦离了酒馆,就必须保持距离。
“不用了,郑容也好,诺亚也罢。他们都是是你身边常见的人,我自己过去吧。”喻怀宁已经接受了男人的回国建议,缓声道,“你要是真不放心,派几个人暗中跟着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