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钰关切道:“去处想好了吗, 有没有接应, 若没有不妨先去我大哥府里住下,慢慢再找地方。”
含烟道:“没那么娇贵,你给的银子够我买几家客栈都绰绰有余, 我怎会没地方住。”
含烟并不想再麻烦齐钰了, 虽然他的确还没找到住处,在外头也没什么亲戚, 但既然选择出宫,总要学靠会自己过活。
小黑已长成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猫,被蕊珠宫下人精心照料着,一日比一日壮实, 它懒洋洋趴在齐钰膝头,含烟摸了摸它柔软的毛,小黑喵呜一声眯起眼睛,脑袋在含烟掌心留恋地蹭了蹭,含烟不再别扭,费力将它抱起来,一下子感受到臂弯处的分量。
含烟颇怀念地比划:“以前它就像个团子,还没我手掌大,如今都快抱不动了。”
“我以前也在青楼养过一只猫,是我捡的。”
他眸子里的发出淡淡的微光,似在回忆往事。
齐钰笑道:“那你当初还嫌弃小黑?”
这个含烟就是典型的口是心非,嘴上讨厌心里宠,做贵人时绕着弯把自己喝的羊乳让给小黑,还死活不肯承认。
含烟笑笑没说话,想起了他以前养的猫,后来因他要入宫,被他送了人,只是对方没有养猫的心思,猫觉得受到了冷落,自己跑了。
当初入宫,以为至少会做个宠妃平步青云,他下狠心舍弃了不少东西,却原来只是一场梦罢了。
“你……你要当心,也别太相信别人,宫廷并不简单。”
含烟鼓起勇气说了最后一点告诫,话刚出口便有些后悔,如今的他有何资格去劝当今皇后?
他待在贵人位上,煞费苦心只想得个嫔位,而齐钰撇开以前不谈,是新帝明媒正娶,亲自迎进宫门的正妻。
这就已是天壤之别,且新帝后宫只皇后一个,哪里来的别人,就算往后会有,也很难撼动皇后的地位,这是连他都清楚的事实。
齐钰早在他够不到的位置了。
“知道了,多谢你提醒。”
齐钰没摆什么架子,笑着向他点点头。
含烟鼻子一酸,还是忍不住落了泪,眼睛被泪水逐渐模糊。
“对不起……”他哽咽着道,“有件事我埋在心里一直没说。你刚入宫时摔倒,原是我算计了你,是我趁你没注意时,命琥珀在你经过之处丢了石子。”
含烟道:“其实你一入毓秀宫我就发现你了,你长得比我好,家世也远胜于我,我怕你夺我的宠,想让你‘病’几日,可是没想到让你脸上留了疤,对不起。”
他更没想到,被他害的齐贵人会真心待他,含烟自认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也非头一次作恶,却是头一次因别人对他的好,分外煎熬。
他从袖中掏出一只皱巴巴的布包,慎重地递给齐钰:“听说你如今常敷珍珠粉,这是我弄来的,不求你能原谅,只希望我自己的不安能少一些。我也实在瞒不下去了。你若是生气罚我,都是我该受的。”
含烟捂脸恸哭,他内心深处,也一直在愧疚。
齐钰没想到当初原身摔倒还有这般隐情,含烟这会儿坦言出来,齐钰只有原来如此的恍然,并无气愤。
他穿书过来,发现自己受伤不能侍寝,其实是很庆幸的,原身也是如此。
含烟怕他夺宠,令他摔倒受伤,阴差阳错反令他顺利逃过废帝的注意,若他穿过来已是废帝的人——光假设齐钰就觉得挺恶心——那他在宫中也会更加艰难。
含烟本可以不告诉他,但还是说了,就说明含烟是真在后悔,他已与含烟成了不错的朋友,难道报复回去,也让含烟破相,就能改变什么?
齐钰觉得没必要,亦坦言道:“我本来也不想入宫,你出手反而帮了我,不说这些了,我不怪你。”
他拆开皱皱的纸包,里头包了几枚珍珠,含烟在寿康宫手头拮据,能弄来这些珍珠也不容易了。
“你别嫌弃……这几颗珠子是我攒的,不是来历不明之物。”
含烟生怕齐钰误会,这是他用自己的积蓄与内侍换的,很干净,并非讨好废帝所得。
齐钰从头到尾却未用任何质疑的目光看他,拍拍他的肩,一笑道:“多谢你。”
含烟怔怔地,眼里的泪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因齐钰的体谅更加汹涌。
齐钰亲自送他到了宫门处,含烟的心情已彻底平静下来。
“你往后打算做何营生呢?”
齐钰虽给了含烟不少银票,但是银票总有花光的一天,他也不知何时再能见到含烟了。
含烟道:“应当会做生意,开个铺子。”
“卖什么的铺子?”齐钰有些好奇。
“还没想好。”含烟摇头:“我也不知如今卖什么容易,总要先出去看看情形再说。”
齐钰灵机一动,道:“卖衣裳如何?不必起早摸黑,放久了也不会坏!”
他衣柜空间里有的是衣服,都是不要本钱的,不管卖多少都是净赚。
原来衣柜还有这个用途,以前怎么没想到用这办法赚钱呢。
齐钰道:“我有很多很多新衣,放着也是放着,可以拿给你卖,我们可以分成,或者再商量一个合适的法子出来。”
含烟也被他说动了,仔细想了一下,仿佛挺有意思,高兴地道:“好,那就先开个成衣铺子试试。”
齐钰见他无所谓的眼神,渐渐也有了憧憬,心想含烟出宫后,一定会更有生机
齐钰嘱含烟找到落脚处之后就告诉自己。
含烟离开后,他返回蕊珠宫便进入了衣柜空间。以前多是睡前玩一会儿,大婚以后还没去过,太子与他都很年轻,食髓知味,两人呆在一处就情不自.禁想腻歪,晚上根本没工夫想别的……
算起来就这两日稍微好一些,也还是很火.热。
齐钰脸颊有些发烫,尽力把脑子里令人回味的废料甩出去,他打算提前准备一些可以卖的衣裳给含烟,免得到时手忙脚乱,才打开衣柜刷新了一次,便发现神奇衣柜里又多了很多古古怪怪的衣裳。
猫套装、兔子装已不算什么了,齐钰居然看见了老虎装、狐狸装一晃而过,还有一条闪闪发光的好似鱼尾,据他推测,极有可能是人鱼装。
以及,一身绚丽的龙袍。
别的不敢说,龙袍肯定只有太子才能想,毕竟曾明确提出想要龙椅p.y的也是太子。
在龙椅上,肯定就要穿龙袍,这就是提前安排上了呀!
齐钰深吸一口气,怎么感觉成了个亲,他的随身空间都要跟太子姓了??
他带着难以言喻的古怪心情,从空间出来,香梨便报江总管到了。
“皇后,不好了,出了点事。”江总管冒着汗,语速极快。
“……怎么了??”
齐钰极少见江禾如此惊慌,莫非梅御史终于作大死撞了柱子,还是福王马脚露出来了?
江禾回想起来仍有一点后怕,忐忑道:“是这样的,皇上时常会喝苦丁茶,奴才伺候这些年来,从没变过。”
齐钰:“嗯嗯。”
慕容骏饮的这茶,也是原书一个虐点,有种说法是,苦丁极苦,饮惯这苦茶,便觉不出其他苦来了。
江禾着急道:“皇上以前只坚持光饮苦丁,这两日突然就让奴才往茶水里加枸杞和胖大海,奴才寻思着不大对,皇上怕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何处不舒服?”
齐钰:“……”
齐钰哪能知道因自己无心之言,就被慕容骏惦记上了,步正庭步御史喝茶喜放枸杞胖大海,这是人家的设定,太子突然也要放枸杞胖大海,这……
这肯定是出事了。
作为常识,齐钰起码还是清楚这两样东西的基本功用,枸杞能补肾,胖大海可润喉。
别人家这么放是养身,可太子是会惦记养身的人吗?
当然不是。所以江禾才被吓到了。
太子非要这么放,必有缘故。该不会是才新婚没多久就力不从心,打算换手段打发他?
齐钰:“……”
齐钰越想越有这种可能,这两日的确不若最开始那么浪了,齐钰有点心虚,是不是太频繁了?可每次也不是他先的,他似乎也没那什么不满到这种地步吧?
且加枸杞就罢了,毕竟谁都不是铁打的身子,想补一补也没什么,可都要加胖大海润喉了,至于吗?!
“江公公,你别着急,我去问一问。”
齐钰决定还是得亲自探探口风,听说夫夫之间若出现这种问题,还是坦诚相告比较好,真要不适便早些传太医,比起某些事,他更在乎两个人的感情,保证不会用有.色.眼光看待对方。
江禾很是感激,为了龙体请他马上就去,齐钰放下手头一切事务,坐凤辇来到养心殿,就见到慕容骏面无表情地在批奏折。
一盏清茶就在太子手边放着,茶水里飘着令人惊悚的暗红色枸杞,以及泡得肥肥的胖大海。
齐钰心惊胆战上前问道:“阿骏,你是不是不舒服?”
慕容骏:“……”
甜甜会来养心殿,出乎慕容骏的意料,因为甜甜向来表现得对朝政漠不关心,所以他自然就以为,甜甜是因他才来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慕容骏,有些窃喜。
因心里不舒服也是不舒服的一种,甜甜既问了,慕容骏便如实点头。
“果然如此。”齐钰嗔怪道:“你怎么不早说,幸好咱们成亲也没多久,总不至于太严重,不若你先召段太医过来看一看,这几日姑且分房如何?”
慕容骏:???
慕容骏完全听不懂他一连串在说什么,更不明白为何甜甜来一趟就主动提出要分房,太子眼里,头可断,血可流,房不能分!
慕容骏道:“……不可!”
他使了个眼色,按齐钰所言令人去传段太医,又对齐钰道:“你先告诉我缘由。”
莫不是他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惹恼甜甜了?
不会吧,慕容骏私心觉得甜甜对他还挺包容的。
齐钰以为夫夫之间应当一同克服难关,也不想隐瞒,握住他的手语重心长道:“阿骏,我都知道了。就算真病了也没什么,以前什么困难都熬过来了,这次不过是一点小事,你别太放在心上,好好配合太医看病,说不定只要补一阵便能痊愈了。”
慕容骏:“……”
慕容骏仿佛听了天书,不觉道:“我得了何病,我怎么不知。”
“你虚了。”
齐钰小声把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太子不愿意承认也正常,虚的男人都不想承认自己虚。
“虚???”
慕容骏惊悚了,他不过才刚二十岁出头,还是习武之人,哪里就虚了,还是被自己媳妇指着鼻子说虚?!
“你就是虚了。”
齐钰道:“我都知晓了,你也不必再隐瞒,你是因为虚,这几日才……有所收敛。”
齐钰一下子就指出了“证据”。
慕容骏快被气笑了,他明明是体贴,才想让甜甜多休息一下。
看来新婚不可以太体贴,容易让人误会。
慕容骏弄清楚原委心里便有了底,养心殿有一整面画着天下河川的屏风,太子把满头问号的甜甜咚在屏风上,轻笑着道:“是时候让你知道你夫君到底虚不虚了。”
段太医赶到时,养心殿已不让进人了,江禾领了一帮子内侍在外镇守,与段太医匆匆打了一声招呼。
段太医心里有些不安:“皇上急召,为何却又避而不见,可是有何处不适?”
江禾得知皇上没病,高兴得很,一没留神话就说得玄乎了一些。
“段太医,你就放宽心吧,咱们皇上好得很,能有何不适,就算真有,皇后也能治好,不必你操心哈哈哈哈哈哈。”
段太医没听懂,就这般没头没脑被召过来,又没头没脑地回去了。
那头,齐钰在殿内劳累过度差点瘫倒,他到底是中了什么邪,竟会怀疑太子虚了??
不,他得告诉江禾,全世界都虚了也不会是太子虚,太子体质简直堪比滔滔江水,他就是被拍死在岸上的那朵浪花!
许久,慕容骏才满足地唤了江禾。
江禾正在殿外候着,随时等待传召,里头一有声音立刻便应诺着上前。
慕容骏心情愉悦道:“去给皇后上茶。”
还不忘叮嘱:“记得多放一些枸杞和胖大海。”
嗓子又哑得说不了话的齐钰:“……”
齐钰才知道胖大海的真用途,从此无颜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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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传书
含烟很快便找到了落脚处。
他入宫这段时日, 宫外变化并不算大, 没多久便适应了,先寻了一间客栈住下来, 然后打听最近在售卖的宅子,在客栈落脚只是一时之计, 总要有一个自己的家。因他想着往后要开个成衣铺, 这个家最好前边是铺子, 后面连着住人的院子,方便生活,又方便看店。
含烟运气还不错,一打听还真有这样的房子在售,就是他想要的格局,铺子这一边位置临街, 街上平时来往的人挺多,若要做生意客源不愁,自住的院子这一边则对着幽静之处, 店铺与院子相连, 中间有一道门,把门关上便互不打扰, 亦可以从开在另一侧的后门直接进入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