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得不算早,座位差不多快坐满了。
最特别的是, 在场的有一对算一对, 都是一老一少,跟萧锦离和萧飞一样的组合。
年轻的男人们站在年长者身后, 穿着正式、昂首挺胸。见萧锦离和萧飞进来,不约而同地向萧锦离投去带有敌意的目光。
萧锦离:???
这莫非是……
“人都到齐了, ”王轩不着痕迹地让自己儿子站得离南宫婉更近些, “南宫先生, 不如我们开始吧?”
南宫翰墨微微颔首, 笑道:“今天请大家来没什么别的目的, 就是私底下聊聊天, 让这些年轻人互相之间交个朋友。我们毕竟岁数大了, 将来是年轻人的时代,他们早点创建自己的人脉圈,我们也好早点放手,你们说是吧?”
众人纷纷舔道:“南宫先生您说得太对了!”
南宫翰墨牵起孙女的手:“比较可惜的是世博会期间,也不好大操大办。爷爷本想举办个宴会,宴请商界名流,只是最近南宫家正处于风口浪尖上,不宜铺张浪费,委屈你了。”
南宫婉温柔地回答:“婉儿不觉得委屈,能为爷爷分忧是婉儿的荣幸。”
她状似羞涩地低下头,低垂的刘海挡住了她眼底的恨意。
尽管南宫翰墨语焉不详,但透露出来的信息足够让萧锦离明白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这**根本就是个相亲大会!
萧锦离没好气地瞪了萧飞一眼,萧飞坐在椅子上,肚子上的肉肉拼命往外挤,几乎要撑破他的正装。
他艰难地扭动身子,用可怜巴巴的眯眯眼看着萧锦离。
算了,萧锦离只能妥协。
家里已经穷得欠了一屁.股债,这时候他要是再得罪了南宫家,萧家怕是永远除名了。
不过话说回来,南宫婉好歹出身名门,更是南宫家继承人的有力竞争者,眼界不是一般的宽广,不可能看上他这个穷苦人家的“傻子”。
王轩让侍者给在座的所有人倒酒,趁这个机会向南宫翰墨推荐自己的儿子。
南宫翰墨笑容不变:“王伟嘛,我记得,小时候我还抱过他呢。”
“是啊,”王轩笑得见牙不见眼,“一转眼这都二十年过去了,王伟他也老大不小了,一直没有什么心仪的姑娘。这小子老实得很,随我,连场恋爱都没谈过。”
萧锦离瞅了一眼王轩,那骨子里透出来的贱.样,说自己跟自己儿子老实?他都替他们脸红!
老实人可不背锅。
从王轩开始往后,每个的人都在极尽全力夸耀自己带来的年轻人。他们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品着价格不菲的红酒,做的却和普通媒人差不多少的勾当。
谁都想搭上南宫家,谁都想得到南宫婉的青睐。
就像是一场顶级豪门的选秀,他们把这群青年才俊包装成极品男人的模样,指望着他们入赘豪门,成就联姻。
何其讽刺,又何其真实。
萧锦离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权当看戏。
殊不知他自己也是戏中一角。
轮到萧飞,他那张肉乎乎的脸堆满了笑容,谄媚得宛如跟前面那些人同一个流水线出来的。
“我儿子从小就多灾多难。”他迅速收起笑容,“他很小的时候,他的母亲就去世了。我又忙于工作,没时间照顾他。有一次他发高烧,因为没有被及时救治烧坏了脑子。”
南宫婉小声惊呼,就连南宫翰墨都微微倾身,面露可惜:“怎么会这样?”
他看向萧锦离,萧锦离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也向他点了点头。
“不过您放心,”萧飞生怕南宫翰墨以为他儿子智商有问题,赶紧补充道,“锦离一年前出了一场车祸,从那以后就昏睡不醒。医生说他变成了植物人,醒来的机会十分渺茫。我不相信,我一有空就守在他身边,给他讲他爱听的故事。”
“终于他醒过来了,”萧飞的语气也随之高昂起来,“不仅没有变成植物人,反而连智障都好了!我问过医生,医生说这是奇迹,足以载入医学史上的奇迹!”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就连南宫翰墨这种阅历无数的老家伙都感慨万千:“你的父爱创造了奇迹,当浮一大白!”
众人举杯。
萧锦离能感觉到无数仇恨的目光投射过来,几乎把他射成筛子!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萧飞的后脑勺。
便宜老爹要是哪天不做总裁了,去当个演讲家,肯定也能赚得盆满钵满!
太有天赋了吧?!
果然,不论在什么地方,狗血又有波折的故事总是能轻易吸引到听众的注意力。
他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了:“其实我爸说得有点夸张了,我的身世没有那么曲折。而且我这个人其实很孤僻,没有什么交朋友的习惯。”
南宫翰墨笑了笑,并不说话。王轩在一旁脸色都青了,这个人怎么回事,这么不会说话的吗?
他坐直身体,手臂搭在桌面上准备上眼药,却忘了餐盘上还放着刀叉。
叉子尖锐的部位直接跟他手肘内侧的嫩.肉亲密接触,他“嘶”了一声,五官疼得扭曲。抬手一看,被捅出了三个血窟窿!
血流如注!
王伟吓得脸色一白,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他有严重的晕血症,一看到血就意识模糊,动弹不得。
还是南宫翰墨命人找来医生,替他处理伤口。
“我没事,”王轩不着痕迹地朝萧锦离的方向看了一眼,“让各位扫兴了,实在不好意思。”
众人连忙表示没有关系,至于心里怎么想就只有他们知道。
这场宴席有了这么一个插曲,再继续明着给南宫婉相亲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南宫翰墨便不再提年轻人交流之类的话题,只谈生意。
那边王轩包扎好了,医生也唤醒了王伟。父子俩带伤坐在边上,脸上透着如出一辙的丧。
南宫翰墨见了直皱眉:“王总,你受了伤,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王轩还想多留一会儿:“这是小伤,我……”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王轩只好闭上嘴巴,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他不是不知道儿子这毛病,只不过以前隐藏得好,没让别人知道,尚且保住了自己的颜面。
现在当着这么多人,尤其是南宫婉的面晕血,叫他王轩有什么脸面在这群人面前立足?南宫翰墨心里又会怎么想?
真是废物!
“回家!”他脸颊发烫,一刻都不想多呆,却因为站起来得太快牵动了伤处,脸上的表情愈发狰狞,没有丝毫慈父的模样。
王伟瑟缩地跟在王轩身后。
看到这一幕的人无不在心中大摇其头。
南宫翰墨说了一些商业上的事情,萧锦离发现凭着自己对原着的记忆,居然还能对上一些。
但后面南宫翰墨提到的人造信息素又让他感到了迷茫。
南宫家最具特色的也最捞钱的项目应该就是人造信息素了,目前他们在这个项目上又有新的突破,可以过滤到以往人工合成的信息素中绝大部分的杂质,使其更加纯粹,也更能吸引Alpha。
换言之,新型人造信息素可能会在情.趣用品上开拓市场,但同样也有可能被有心人利用,容易引起法律、道德上的纠纷。
萧锦离记得清清楚楚,书上并没有提到什么Alpha,他跟在郑启巍身边,也陆陆续续了解到ABO三者之间的联系和不同。
但这些书上一概没有。
他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看了一本假书,难不成是净网过后,ABO被直接和谐?
生意谈完了,宴会散去,萧锦离陪同萧飞一起离开。
路上,他深刻谴责了萧飞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
“爸爸错了,以后爸爸有什么想法一定征求你的意见好不好?唉,儿子突然长大了,爸爸好不习惯。”说着又要抹眼泪。
萧锦离:……
这男人是水做的吗,为什么有那么多眼泪?!
他当鱼的时候都没这么多眼泪好吗!
萧锦离正要安慰他,萧飞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一擦眼泪,看到来电显示,立马换上一副笑脸,无缝衔接!
“真的吗!”他瞪大了眼睛,喜悦从他的唇角爬上他的眉梢,“太好了,谢谢您,谢谢您。我一定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锦离!”
挂断电话,萧飞转过身,注视着萧锦离。
“儿子,你太棒了,爸爸为你骄傲!”他眼中含泪,像是又要哭了一样。
萧锦离嘴角抽了抽,原来便宜老爸眼睛还能睁这么大的啊。
旋即觉得有些不对:“我哪里棒?我是说我知道我很棒,但是你为什么这么激动?”
“儿子,咱们运气太好了!”萧飞喜不自胜,“南宫小姐说她觉得你不错,答应跟我们联姻了!”
萧锦离:???
他知道他运气很好,从变成鱼的第二天他就知道。
但这样的好运气他不想要啊啊啊啊!
……
郑家别墅。
郑启巍重新又看了一遍,这已经是第五遍了。
他骨节分明的手微微颤抖着,明明用足了力量,连指骨都显得有些凸出来,却一丝一毫没有弄皱手里这张A4纸。
最普通,打印店里随处可见的A4纸,被他视若珍宝地捧在手心。
他的阿锦没有死,他真的变成了人。
他的痴心妄想,竟也能美梦成真!
这一定是锦鲤给他的好运气,不,他的阿锦就是锦鲤……完了完了,他那天还那么对他,阿锦会不会生气?
他不是不愿意相信阿锦的话,只是他这样的人,没有资格任性,只要一步行差踏错,等待他的便是万劫不复,永不翻身。
郑启巍绕着办公桌转圈,时而高兴时而感动,时而紧张时而忐忑。
平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像是开了染坊,把以往秘而不宣的情感一并释放。
耳畔是壁炉哔哔剥剥的烧火声。
心里有熊熊烈火,呼之欲出。
“老大!”郑一推开门,“您让我盯着的人有新的消息!”
郑启巍收敛了那些只想给一人欣赏的表情:“说。”
郑一有些紧张,毕竟这个消息似乎有点劲爆。
他郑重其事地说:“南宫家的孙小姐要订婚了,订婚对象就是您让我盯着的那个萧锦离!”
第30章 穿成锦鲤的第三十天
什么是一秒天堂一秒地狱, 这就是了!
郑启巍迈步走到郑一面前:“我什么时候让你去盯着阿锦了?”
郑一一愣, 甚至没有注意到郑启巍对萧锦离的称呼已经发生了改变。他挠了挠头:“不就是之前……”
“我没有让你盯着他,”郑启巍用不容置疑的口吻:“我没有。你现在出去让我静一静。”
郑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迷迷瞪瞪走出了房门。
“那我还要不要继续盯着……”
“砰!”
门关了。
郑一差点鼻子都撞歪!
老大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算了,老大的心思恐怕只有老二那家伙才能猜出来吧, 自己还是别浪费脑细胞了。
他抬步欲走, 门又突然打开。
郑启巍面无表情地从里面走出来:“你继续盯着他, 如果他跟南宫婉一起出现,立刻通知我。”
郑一恍然, 他明白了,老大一定是在担心萧家和南宫家结盟!虽然不知道老大跟萧家有什么过节,但这不妨碍他表忠心:“保证完成任务!”
郑启巍沉吟片刻, 叮嘱道:“别去窥探他的私生活。”
“啊?”郑一面露难色, “可是我去盯梢, 不去窥探他的私生活那去做什么?老大, 能不能对‘私生活’界定得更清晰一点?真要算起来, 萧锦离和南宫婉约会也算是私生活吧……”
郑启巍脸色黑了一层, “约会”两个字就想利爪一样挠在他心坎上。
他想见他,想得头晕脑胀, 不知所措。
又怕自己没准备好,笨拙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弥补不了第一次见面时给阿锦带来的坏印象。
“老大?”郑一见郑启巍迟迟没有回应, 便喊了他一声。
郑启巍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就, 非礼勿视你懂吧?”
“啊?”
“有问题?”郑启巍的眼神逐渐变得危险。
郑一忙不迭摇头:“没有,没有……”
说完,生怕郑启巍再提什么为难人的要求,郑一撒丫子跑了。
郑启巍回屋,又看了两遍萧锦离寄给他的信件。
阿锦的文采就是好,这封信他看多少遍都不会腻。
等他又看完一遍,他拿出手机,给宋彬彬打了个电话:“喂,我有事问你……”
……
萧锦离托着下巴,眼前放着满桌子的菜,可他一口也吃不下。
他都快愁死了。
“儿子,你就吃点吧!你说你,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姻缘,你怎么就这么抗拒呢?”萧飞苦口婆心地劝道。
萧锦离只想呵呵他一脸。
萧飞唉声叹气的,萧锦离瞪了他一眼:“闭嘴!”
萧飞委屈地闭上了嘴巴,眼巴巴地看着萧锦离。
“算了,吃饭。”他也饿了。
平心而论,这些饭菜要比鱼食好吃多了,味道鲜美、口感丰富。
可是再美味的佳肴,他都难以下咽。
还不如鱼食好吃。
萧锦离吃了两口便放下碗筷,走到自家鱼缸前逗弄萧飞跟风养的锦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