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停——停下来——”
姣好的红唇里似是溢出软糯哀求。
然而顾九寒的神色却只是淡淡的冷,他淡烟色的眼眸深邃,径直将姜折微压在榻上,即使动作激烈,声线也依旧如雪山冰泉,清华高冷。
“——可在下不想停。”
“不行的!如果我们被发现——”
姜折微下意识地反驳,但随即便被顾九寒伸手捺住了唇尖,那双淡烟色眸子中的暗色愈浓,他缓声道:
“有什么不可以的?若我今日便带着尊上离开,此处又有什么东西值得尊上在乎?”
姜折微仿佛惊诧地瞪大眼:“你——”
只匆匆吐出一个词,软红的唇便再次被顾九寒堵住。
光芒流转的阵法已熄灭了,殿外隐隐响起嘈杂的乱声,顾九寒眸中碧色愈深,他随手一抛,宽大袍袖中便飞出一只甲壳漆黑的狰狞蝎子。
那蝎子回转身子,哆起数对肢节,瞬息从指节大小长至数寸又长至数尺,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便大逾宫殿,它咔哒一声敲击双螯,浑身甲壳铮铮乱响,漆黑锋利的尾勾一个回转,就击破了这华丽而黑暗的囚笼。
“轰隆”一声,砖石乱响,刺目的阳光从殿堂塌陷的一角骤然倾泻而入。
许久未见的阳光从簌簌而落的漫天尘埃里透射进来,穿过宽广殿堂、穿过满地珍宝,斜斜掠过沉重厚实的帷幔,最终从顾九寒温柔的臂膀间漏入,照亮了姜折微剔透白皙的面容。
少年原本正竭力反抗着的动作突地僵硬住了。
渐渐地,那双圆转清透的眸子里积蓄起了迷蒙水色,他长而乌黑的睫羽一眨,两行透明的泪便顺着眼角淌落下去。
他声线软软地、似是带了些奇异的恍惚:“那、那是太阳……”
“是啊,那是太阳。”
顾九寒轻柔地俯身,在黑色巨蝎挥螯击碎金瓦玉宇时爱怜地吻上了姜折微的眼尾,极有耐心地温柔地,为他一点点将颊边滚落的泪水吻去:
“您从此以后,再也不会被关进那个人的囚笼。”
他这样说着,温柔得像是某种承诺。
在黑色巨蝎冲出大殿的那刻,顾九寒径直伸手按在榻上,掌心下方光芒流转。刹那间只听得轰隆隆一声巨响,本就摇摇欲坠的华美殿宇终于被彻底挤破。在漫天扬起的尘埃与灰烬里,一只雪白灵禽自床榻原本所在的位置宛转起身。
它一身羽毛白得胜雪,宽广羽翼轻拍,发出一声仙乐般动听的轻鸣——
——随后,它一振翅膀,带着姜折微与顾九寒直冲天际。
那修长羽翼只是轻轻一扇,他们便兀的飞离了那间小小的寝殿;再一扇,重重叠叠的魔宫便缩小成视野中的一个小点。
绝高之处的风呼呼地吹拂过灵禽身上的翎羽,姜折微在飘摇的羽毛间怔怔的坐起身。他眨了一下眼,长长睫羽上流洒过金色的辉光,流泻满背的黑长的发丝被风吹得乱舞。
阳光自九天之上哗地洒下,沿着少年纯白漂亮的曲线一路绽放,他沉默地回过头,望着视线中越变越小终至消失不见的魔宫,忽地轻笑起来,越笑越大声,越笑越肆意,似是一朵久未见过天日的花卉,终于在阳光下招摇地怒放。
他站起身,宽大里衣被风吹得呼啦啦向后,勾勒出少年纤细美好的线条。这云层之上的风明明极冷,姜折微却像是丝毫也感觉不到似的,只深深地仰着脸沐浴在阳光里,清透的眸子里似是有万千光芒流转,漂亮得令人窒息。
忽地,姜折微转过头,犹带着笑意的眼眸望向顾九寒:“无涯君——”
刚唤了一个名字,便忽然腰肢一颤,似是在灵禽光滑背脊上立足不稳似的,向着顾九寒的方向软软地靠过去——
“尊上小心。”
顾九寒动作轻柔,扶住了他的背。
系统看到此处,不由得感叹道:“顾九寒真好啊,和动不动就黑化的那些一点都不一样——”
姜折微似笑非笑地一挑眉,向后倾倒在顾九寒的怀里,眼眸淡淡掠过他下颌的清冷线条,意味深长地:
“——那可不一定。”
作者有话要说: 锁章已修 12.09
☆、
第21章
静虚洞天位于灵界雪峰之顶,入口周围朔风凛冽,冰雪飞旋,连划过面颊的云都被冻得冷硬。
姜折微只穿着一身单薄里衣,修为又并不甚高,即使坐在雪白灵禽暖融融的绒羽里,还是忍不住在这扑面而来的寒意里微微颤抖了一瞬,下一刻他便眨巴着一双澄澈水润的眼眸,回头望向顾九寒,可怜兮兮地说:
“冷……”
顾九寒眸色微深,伸手将他揽在了怀里,用自己的灵力为他取暖。
似乎对这姿势有多暧日未一无所觉,姜折微敛着长睫十分自然地窝在他怀中,道道暖流隔着薄如蝉翼的衣料,徐徐漫上姜折微四肢百骸,不到片刻,少年原本白皙的面容上便涌上了一层暖洋洋的绯色,仿佛桃花暖玉,明艳动人。
他望着天空微仰起头,伸手去接天上徐徐飘落的雪花,温软的身子绵绵地倚在顾九寒的怀里,丰润柔软的唇红得醉人。
“是雪呢。”姜折微这样说着,俯身去探从灵禽双翼间轻掠而过的云,晶莹剔透的六瓣雪花落在少年纤白指尖上,竟分不清是肤色还是雪色更白,在日光的照耀下,连少年白腻的指尖都仿佛要融化了一般。
顾九寒的手掌抚在姜折微腰间,即使隔着一层衣料,依旧能清晰感觉到掌中肌肤、那令人徒生干渴的嫩滑柔软。
“……我们快到了,尊上。”
他微敛眉目,放在姜折微腰间的五指缓缓地收紧了几分。
雪白灵禽冲破层层云海,在一座巍巍雪山的高峰上盘旋敛翅。飒沓轻捷地,它长长的修尾在浅淡得近乎白色的天空上划过一个轻巧的弧度,随即便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那片广袤空灵的白,像是一片雪花落入云层。
姜折微只听见耳边传来极轻微的仿佛泡泡破裂般的“啵”一声轻响,眼前的景色便骤然变幻。
高大巍峨的雪峰与白蓝色的天空尽皆消失不见,眼前豁然开朗般,显出连绵起伏的矮坡与葱葱郁郁的丛林,一泓清浅的溪水泠泠自山林间淌过,清澈得能看清溪流中自在摆尾的小鱼。
那灵禽载着他们自高空之上掠过,在这个奇妙的天地里连风也变得柔软,天空的碧色像是一块无形无质的澄澈翡翠,深深吸一口气,便连肺腔里也溢满了草木自然的清香。
“尊上喜欢住在什么地方?是草原或者溪边?”
顾九寒这样问着,随手一指林中小溪,原本轻灵流淌着的溪水便忽地一顿,仿佛被什么遏止住了去势般,飞快在一处空地上积聚出了一汪碧色的深潭。
姜折微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遥遥地望了一眼下方的潭水:“这潭水的颜色就像是无涯君的眼眸一样好看。”
顾九寒淡淡的双眉微拧,声线清冷:“在下的眼眸并非碧色。”
“我知道呀。”姜折微嘻嘻笑着回转身,柔软手臂抱住了顾九寒的背,俯身在他耳边细细地道:“……我说的是在我吻你的时候。”
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吻上了顾九寒的唇。
顾九寒的眼瞳稍稍缩紧,烟灰色的深处隐隐燃起了一点艳烈的碧色。
趁着灵禽低飞回转的当口,姜折微稍一用力,就将两人从灵禽的背脊上双双带了下来,在不到一尺的高度摔落在那泓潭水中,泼溅起近乎透明的水花。
清透的光斜射入碧潭底,姜折微那身单薄的里衣如云般散开,琉璃样的眸子被潭水映得耀出碧色,浓密乌发在身后招摇飘散如水藻,玉石般的面容上红唇微弯,妖魅得像是轻灵诡谲的水妖。
顾九寒眸色晦暗,忽地揽住少年的腰肢,在水下不管不顾地吻上他的唇。
在两人周围动荡微凉的碧水分明是冷的,顾九寒在水下吻住他时,姜折微却仿佛感到自己的唇间吻住的是一点滚烫的火星,在脑海里轰然爆裂,将他的全身血液引燃沸腾。
细小的气泡从两人相连的唇间升起,姜折微颀长的眼睫禁不住微颤起来,细微电流唰地从他的脊椎飞掠而过,生起一阵夹杂着酥麻的软疼。
半晌唇分,姜折微细喘着从潭水中浮起,雪琢玉雕般的肌肤上飞起薄红。
顾九寒沉着眸起身,看见少年一身雪白里衣被水打得湿透,紧紧贴在白皙的肌肤上。他伸手捋过湿漉漉的长发,抬起手时能看见微微泛红的耳尖,从近乎半透明的轻薄衣料下,能隐约瞥见锁骨下方精致诱人的轮廓线条。
系统紧张地捏着一副耳机,在姜折微的脑海里说:“要开始了么?要开始了么?我现在再去买点耳塞还来不来得及?!”
“不要那么紧张嘛,阿统。”姜折微淡定地攥着一把沾着水的墨发,以指为梳慢条斯理地理顺它。
在浓墨乌发间,少年纤细的指尖白得像瓷,用力拧过厚密发丝时,剔透的水珠自葱般指上滑落,一滴滴坠在潭心里,荡出一圈圈渐渐扩散开来的涟漪。
“对某些家伙来说,被太过甜美的果实引诱,本身就是一种罪恶和堕落。”
他这样说着,抬眸望着顾九寒,那湿漉漉的浓黑发丝泼墨流泻,几缕黑发缠绵地绕住皓白手腕。滴滴答答地,细小的水珠顺着乌墨发梢往下淌落,敲碎了潭心里少年的倒影,只留下一抹荡漾的、夺目而动人的白。
像一株亭亭的、白透得妖冶的菡萏。
“……尊上。”
顾九寒凝望着他沉默了片刻,忽地指尖轻弹,唤出数只身形朦胧缥缈的玉色蝴蝶。
蝴蝶们蹁跹地在水潭之上盘旋飞舞,蝶翼上洒落淡淡的晶莹粉末。其中一些粉末落在姜折微的发间耳际,只留下些微凉意,便飞快地消融在了空气中,仿佛一场细细的落雪,洒在他发梢肩头。
在盘旋翻飞的蝴蝶们环绕下,姜折微放下手中攥着的满把长发,轻轻眨了眨眼睫,颀长睫羽上落下的一点晶莹粉末如星光消散。
没有半分警惕地,少年半偏过头,用满是好奇的目光望向顾九寒:
“怎么了?无涯君?”
——就像是听不见耳边刺耳而尖锐的系统警报。
“检测到外来毒素入侵!!!!检测到外来毒素入侵!!!!”
“不好了宿主!这个顾九寒好像是在给你下蛊!!!”系统不可置信地在姜折微的脑海中说:“为什么啊?!宿主现在可还什么都没有做——”
“别慌,镇定点,先检测一下他召唤的蛊都有些什么作用。”姜折微镇静道。
系统听话地去查了,片刻后:“……是能够让你昏迷并失去记忆的蛊。”
姜折微轻轻地在脑海里“啧”了一声,意味深长地:“大人们肮脏的占有欲啊——”
系统:????
面对一脸懵逼的系统,姜折微挑了挑眉,言简意赅道:“试问,有谁会不想要一朵……只为了自己,而绽放的花呢?”
系统:!!!!!
只一瞬间,饱经熏陶的系统便恍然大悟,看向顾九寒的目光多出了几分深意:
“原来是想玩养成PLAY吗?”
说着忍不住啧啧道:“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呢……居然怀抱着这种想法……”
“挺不错的,外表斯文高冷的衣冠禽兽。”姜折微说着,跃跃欲试地:“——我喜欢。”
说着,他的身体忽地轻轻摇晃了一下,颊边晕开了喝醉似的酡红,眸光染雾地:“我好像……突然头有些晕……”
顾九寒像是早有所料,他上前一步揽住姜折微,沉声道:
“别担心,您只是太累了,睡一觉之后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尊上。”
“孤……太累了?”
姜折微看上去明显是有些站不稳了,却仍旧轻抬起眸子,目光疑惑茫然地望向顾九寒:“……无涯君?”
然后……他就从善如流地晕了过去。
为了避免露馅,姜折微演戏做全套的让系统帮忙催眠了自己,足足过了数个时辰才醒来。
一睁开眼睛,他便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上,四周是竹木材质的墙壁。不远处的窗户半开着,纱雾般的星光从中洒落,勾勒出坐在他床边的一个身影。
“醒了么?”那人抬眸望向他,微微一笑,烟灰色的眸子温润浅淡如雾,皮肤像是冰雪一样通透,气质如雪山般巍巍高华,月光般银白的长发披落满肩,在他背后流淌出熠熠清辉。
他面前的少年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白皙面容上的神色一片空茫,目光疑惑地望着他,声线朦胧模糊地问:
“你……是谁?”
“怎么?你不记得我了么?”对方缓声问,浅淡的眸色似是深邃了几分。
少年依旧只是疑惑地盯着他,像是吃力地思索了许久,才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腼腆地笑起来:“模模糊糊记得一部分,却不真切,我……只记得你对我很好?”
“是啊。”那人缓缓起身,动作温柔地将他揽在怀中:“我们之间的关系很亲密,所以你自然会觉得……我对你很好。”
“我怎么了?为什么我不记得你,不记得这个地方……”
少年喃喃说着,环顾了一圈周围,眉毛疑惑地蹙起来:“……我甚至,也不记得我自己?”
“因为你失忆了。”他声音柔和地道:“不过没有关系,我们可以一点一点把之前的事情慢慢回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