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邱栩宁开着台灯,写起了作业。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邱栩宁”和他一个年纪,也是十六岁,念初三,也是再过几个月就要中考了。也是因为要中考的缘故,邱艳茹女士看他看得很紧,为了避免他和同学厮混出去玩,她甚至亲自开车到学校接他,他没有一点私人空间,他从女同学那里借来的书,也只敢偷偷摸摸在被窝里看。
但是啊,邱栩宁停住了书写的动作,要是两个世界时间流速不一样,且这边时间更慢的话,那边是不是已经是白天了啊?
那他偷偷摸摸看的书,会不会已经被她发现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像是最后一抹遮羞布被人揭开了一样,邱栩宁的心脏仿佛都蜷缩了起来,带着涩涩的疼痛,还有羞耻懊恼。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秘密了。
邱栩宁眼底又浮现起一层淡薄的雾气,深吸了几口气,又将酸意憋了回去,只是再看作业,他也写不下去了。
他起身下楼,想找点水喝。
下了楼梯,邱栩宁顿住了脚步,他看见厨房的门开了一条缝,里边的灯也没有关掉,一缕明亮的光线从门缝里透了出来,幽幽地照亮了一角客厅。
邱栩宁走过去推开门,正要关灯,余光里瞥见厨房里边杵着的一个人,被吓得短促地尖叫了一声,再看清那人后,他又捂住了嘴巴,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惊恐的表情。
贺知渊被尖叫声惊扰,回头看了他一眼,看见是他,手里的锅盖“砰”地一声放了回去。
邱栩宁余光里看见了他的动作,意识到他是出来找吃的了。
但邱栩宁是知道的,周明美防着他会偷吃,所以把饭菜还有剩饭都端到了卧室,所以他找不到一点可以吃的东西。
贺知渊转身朝门口走来,邱栩宁退了几步,让到一边,低下头去,不敢看他。
然而贺知渊走到他面前,却停住了脚步。
邱栩宁下意识地抬起脸,看见贺知渊正盯着他看,眸光暗沉,像黑夜下的潮水,带着无声的逼迫感。
邱栩宁心里一颤,喉咙攒动了一下,吐出一句:“你饿了吗?”
他的声音细小,表情怯弱,完全没了之前嚣张的气焰。
贺知渊盯着他看,没说话。
邱栩宁又磕磕绊绊地说:“我、我有吃的,你要是不介意,吃我、我的?”
他说着这种话,眼神虚闪,像是揣了一只兔子,一刻都定不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攻:他又在耍什么花样
受:现在讨好他还来得及吗
哈哈哈哈
更新了orz
第4章 上供
邱栩宁不知道他现在的样子和之前相比,有多违和,那张脸上的盛气凌人嚣张霸道一旦变成了羸弱胆怯,那整个人的样子都显得不太一样了,连之前一直无视的身姿都开始彰显其存在感,透露出一股楚楚的可怜味道。
他伤到了脑袋,做出任何行为也都意料之中,但贺知渊没想到他会以这种姿态面对他。
像是一下子就被他打软了骨头,连周围的空气都带上了讨好的味道。
邱栩宁在讨好他。
贺知渊看着邱栩宁那紧张不安又胆怯的样子,意识到了这一点。
邱栩宁虽然垂着眼,但好像总有一丝余光总是注意着贺知渊的表情,见贺知渊还是没有说话,忍着拔腿逃跑的冲动,小声又说:“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
他说着,鼓起勇气看了一眼贺知渊,贺知渊与他对视,突然靠近邱栩宁。
他上前了一步,邱栩宁就后退一步,总是和他保持着一臂的距离,似乎是怕他又打他。
贺知渊也发现了这点,他似乎觉得很有意思,又朝邱栩宁走近了一步,邱栩宁连忙又后退了一步,还下意识抬起手臂,想挡脸。
贺知渊又抬脚朝他迈了一步,邱栩宁往后退去,却不想身后放着一把锄头,他一脚正好踩到锄头上,锄头把柄一下子就打了过来,正好打到邱栩宁的脑袋,邱栩宁疼得眼泪花子都冒出来了,但这会儿他居然能忍住没叫出来,只是蹲在地上,捂住脑袋不说话。
贺知渊低头看他,似乎也被木把柄打中了耳廓,那薄薄的本来白嫩嫩的耳廓也充血变得通红了起来,邱栩宁吸着气,还有哽咽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撞的不轻。
邱栩宁等那疼痛劲缓过去了,才扶着旁边墙壁慢慢站了起来,此时贺知渊已经不见了,应该是回房间了。
邱栩宁吸了吸鼻子,将那把锄头放到了角落里,又去厨房把灯关了,才回到自己卧室。
只是刚坐下来,他才想起来他下楼是想喝水的,经过贺知渊这一遭,他都忘记喝水了,他坐了一会儿,还是重新跑了一趟,到楼下喝饱了水,缓解了口干,才回到房间。
他还想着贺知渊在厨房里找东西吃的事情,他犹豫了一下,循着记忆,从床底下拖出了一箱子的零食,这是“邱栩宁”宝贝的零食箱,里面都是零食,有薯片、麻花、火腿肠、辣条、油炸花生,还有比较管饱的沙琪玛、面包、苏打饼干等等,存放了一箱子。
“邱栩宁”喜欢吃这些东西,但是他却不大爱吃,有时候饮食习惯和生活习惯是很受父母影响的,导致他现在很多喜好都和同龄男孩子不一样,不爱吃零食也是,邱艳茹女士对他的管教很严格,娱乐、饮食、学习都按照她制定的计划来,如果说一开始还对零食感到嘴馋,但久而久之,在邱艳茹女士的暗示之下,他会觉得吃这些东西在腐蚀和毒害他的身体,吃了反而会产生心里不适,严重的话还会呕吐。
反正他不会吃这些东西,不如给贺知渊吃。
邱栩宁这么想着,又有些忐忑,要是他不要怎么办?
犹犹豫豫的,捏着一只面包好一会儿都没放下来,最后还是捡了一些能够饱腹的东西,揣在怀里,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往楼上走去。
贺知渊睡的那个杂物间很小,才十平不到,下雨天还容易渗水进去,窗户都有些烂,总能被风吹得噼啪作响,连放杂物,都怕太潮湿会发霉,总之,那根本就不是可以睡人的地方。
邱栩宁回忆到这里,顿住了脚步,邱家人对贺知渊的确不太好,连个睡觉的地方都这样差,也难怪会真的不给他饭吃了。
他将吃的放到了门口,然后轻轻地敲了敲贺知渊的门,又怕见到他,敲完门就往楼梯口跑去,他也没看贺知渊有没有开门,有没有拿那些东西,反正他心里安心了很多,有一种“已经交了保护费,他应该不会再打我”了的松懈感。
从贺知渊打“邱栩宁”的行为能看出来,他应该不会随便打人的,但要是逮着邱栩宁打的话,邱栩宁还真的打不过他。
第二天邱栩宁很早就起来了,他生物钟比较固定,早上五点十分就爬起来背书了。
周明美过来叫他起床,走到门口就听见房间里头的读书声,她有些诧异,邱栩宁很爱赖床,已经到了她得天天叫他起床的地步,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自己起床,还背起了书?
周明美附在门板上仔细听了听,他果然在背书。
她心里又困惑又高兴,也没出声惊扰他,悄悄离开了。
邱栩宁背了一会儿书,去刷完牙洗完脸,下楼吃早饭。
他这会儿还不是假期,要上学,但出了这事儿,周明美硬是给他请了两周的假,到今天为止,都还有四五天的病假呢。
邱栩宁喝了一口粥,也不敢看周明美,小声地把他想回学校的意愿给提了。
与其这样一直在邱家呆着弄得浑身不自在,还不如去学校呆着,至少他习惯在学校的生活。
周明美皱了皱眉,说:“你再说一遍,你刚刚说什么?”
邱栩宁呆了一下,抬起眼睛看向周明美,又很快移开,落到她面前的碗上边,嗫嚅着说:“我想去学校上课了,太久没上课,我怕跟不上进度。”
周明美听了,眉头松缓了许多,“这样啊,你头真不疼了?”
邱栩宁连忙点点头,“不疼了。”
邱硕海笑他,“你真蠢,妈都给你请了两周的病假,能玩不多玩几天,还赶着要去学校,真是蠢到家了。”
周明美听了居然赞同地点点头,说:“你不用急着去学校,能多玩几天,就多玩几天,你脑子伤了,可别累着了。”
邱硕海听了,撇撇嘴,说:“妈,你疼宁宁不疼我啊,天天催着我去工作。”
周明美瞪他,邱硕海赶紧又说:“姐的工作不就挺好的吗?工资也不少,我就不用去工作了。”
邱栩宁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邱硕海今年二十,高中就念了一年,就辍学在家,一直呆在家里游手好闲,不出去工作,不仅伸手和爸妈要钱,还跟邱大姐邱海燕要钱,他也要习惯了,不可能会去上班的。
周明美对让他去工作的态度也不怎么坚决,所以听他这么说,言辞也都不怎么严厉,“你这样以后娶了老婆怎么办?”
邱硕海嘿嘿笑着,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嘛,不过妈啊,你得给我找个有钱的老婆,省的我还要养家,麻烦。”
周明美撇嘴,“有钱的女的谁看得上你。”
虽然这么说,但她觉得自己儿子哪儿哪儿都长得好,长得敦实,身材也随他爸爸,长得高大,女孩子都喜欢这种男孩子,所以她倒是不愁邱硕海找不到女朋友。
邱栩宁等着他们都停歇了,才开口说:“我还是想下午就回学校,我怕跟不上进度。”
周明美听他一直坚持,也就答应他了,她面对邱栩宁,是再温柔不过的慈母了,“宁宁啊,你要是觉得不行,你就回来,你那么聪明,落下几天课也没什么,以后再补回来就是了。”
邱栩宁赶紧点头,说:“我会的。”
他刚好已经喝完了粥,便放下了碗筷,下意识地要收拾旁边的碗筷,只是刚收拾了两个,他注意到周明美有些惊诧的眼神,又忽然反应了过来,手指一僵,慢慢地将碗筷放下,往桌里边推了推。
周明美惊诧的眼神慢慢平复了下来,对邱栩宁笑着说:“你去念书吧,今天中午给你做一顿好吃的,你吃完了再去学校。”
邱栩宁看了看四周,问:“贺知渊去学校了吗?”
周明美听见他的名字,下意识地皱眉,“去了,我让他早点去,别跟你撞上,晦气。”
邱栩宁听了,半晌没有说话,周明美要收拾碗筷的时候,他才说:“妈妈,你让他正常时间起床好了,我会早点起床去学校的。”
他第一次喊了周明美“妈妈”,周明美却不知道这一声“妈妈”份量有多重,她听了邱栩宁的话,说:“你多睡一会儿,不用起那么早,他该给我早点起来,全家就他一个人最舒服,少不得得挫挫他。”
邱栩宁被她的话堵得无话可说,他现在才意识到周明美对贺知渊的怨气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他没有再和周明美说什么,他转身去了三楼,看见昨天晚上放在门口的那些零食都不见了,他居然有些高兴。
他已经“上供”啦,他也吃掉了,他们那事儿就算一笔勾销了吧?
邱栩宁心里高兴,脸上也带上了些许的红润,眼睛都亮晶晶的,整张脸都因为高兴而生出光来,这张脸上没有了以前的戾气和骄纵,只有单纯的喜悦,因而显得好看极了。很难想象,同一张皮囊,在不同的人的身上,会显出如此巨大的差别。
邱家人是粗莽,又偏爱邱栩宁,纵使觉得他奇怪,也绝对不会多想。
但贺知渊是明白邱栩宁前后的差别的。
第5章 哭包
贺知渊现在念的学校就是周明美心心念念的一中,本县城的一中学校在周围市县都比较有名,不过是私立学校,学费也高昂,当然,这笔钱不是邱家出的,而是处理贺家一切事宜的律师着手,将贺知渊安排到了这所学校,学费也都是这个律师出的钱,不然凭着邱家夫妻俩的德性,贺知渊估计书都没得念。
现在距离贺知渊家里出事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贺知渊已经习惯了现在的处境,他适应的很快,要不是邱栩宁溜进他房间偷那块手表,他也不会动怒,对邱栩宁动手。
他是一个很能忍的人,唯独在一些事情上,无法控制自己。
贺知渊拿出那块手表,手表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是贺知渊父母的遗物,为了避免太过显眼,他连表带都拆掉了,没想到还是被翻了出来。
贺父贺母去世的突然,诺大的家业也顷刻间倾倒,他一夜之间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家,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也只有这块表可以聊以慰藉。
下午放学,贺知渊单肩背起书包,正要往教室门口走去,一个女生拉住了他的衣服,柔声问:“那个,贺知渊啊,班上刘玉禄生日,请大家吃饭,你来不来啊?”
贺知渊顿住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冷淡地说:“不去。”
女生说:“大家都去,你也来嘛?上次全班聚餐你都没来。”
贺知渊说:“我说了,不去。”
他的表情并不和善,或者说他本身长得就不太和善,那双瞳色偏浅色带着点琥珀色的眼眸由于光色原因,总是显得有些野性的冷漠,看着人的时候,也带着一种逼迫感,他到底从小在豪门之家里成长的,浑身的气度和气场都不是这种小县城里才能养出来的。
有识货的人能认出来,他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牌子货,上下一身都要好几万,所有人都猜测他家里应该很富裕,但他偏偏很低调,除了身上的衣服之外,他从不显露自己的财富。